麻雀雖小尚且肝膽俱全,何況一個小鎮呢。雖然只有一家小客棧,但小鎮吃的東西樣樣不少,我帶着師尊,聞到了麪條的味道,聞到了米粉的味道,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糕點。
“師尊,你只管吃,我帶了錢。”我十分豪爽地說。“看中什麼只管拿!”
師尊瞥了我一眼:“這也是你的風月浪漫?”
“呃……”我下意識地想撓頭,但伸手碰到頭上的髮髻跟簪子又捨不得撓了,萬一弄亂了髮髻,我要等多少個千年才能等到師尊下一次幫我梳頭啊?於是只好改成指尖颳了刮臉頰:“這個,算是吧,我從前挺喜歡跟小姑娘到處玩的。”
“小姑娘們……喜歡什麼東西?”師尊沉吟地問。
“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喜歡。”
“列舉一二。”
唔,師尊果然比妖皇那廝聰明多了,舉一反三學得太快了。不過……我心裡一陣沮喪,難怪師尊要對我這麼好,又是給我梳頭髮又是給我做簪子,原來是想諮詢我怎麼追女孩子啊。不過爲師尊出謀劃策是每個徒弟應盡的義務啊,沒什麼好抱怨的。
“師尊,女孩子呢,哪怕是神女,那也是喜歡那些可心的小玩意兒的。”我拽着師尊的手在街上走着,努力靠味道辨別蒸籠跟鍋裡的東西。“你看,這裡有做糖人的。”
“何謂糖人?”
“就是這個。”我將師尊拉到攤子前,指着上邊的轉盤說。“這裡有個轉盤,給攤主錢,然後轉動轉盤,停在什麼圖案上,攤主就會給你做什麼樣的圖案。”
師尊就開始認真地打量起上邊圖案起來,蝴蝶、小鳥、花朵還有其他的圖案。那認真的感覺把我都逗笑了,把錢給了攤主,我問道:“師尊,你要自己轉還是攤主來轉?”
師尊卻反問道:“窈窈,你喜歡什麼圖案?”
“我?”我仔細地辨別了一下那糖人圖案,說道:“一般女孩子都比較喜歡蝴蝶吧。”翩翩飛舞,多可愛啊。
“我問的是你。”
我只好老實說:“我喜歡龍。”從很早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龍這種動物,覺得它特別厲害,特別威風霸氣。當然,從前馭龍而戰的天帝更加威風霸氣,簡直橫掃衆生啊!
“好,那就要龍。”師尊點頭說。
我不禁笑了:“師尊,這不是你說要就能要的,要轉動轉盤。”
“對啊,這位……這位大老爺。”攤主說,猶豫的那一會兒估計是不知道怎麼稱呼我們。兄妹不像兄妹,情侶不像情侶,師徒……師尊萬年都是那副俊美青年的樣子,而我也長成年輕女子了,看起來年紀相差無幾。“老頭兒在這裡擺攤三十年了,還沒有誰能轉出龍呢!”
“那有何難?”師尊伸手一撥,轉盤滴溜溜地轉了好一會兒,最後穩穩地停在龍上面。師尊負手道:“做吧。”
“哇……師尊,你怎麼做到的?”我好奇地問,立刻掏出一把錢。“攤主,我也要試!”
“老頭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轉出龍的。姑娘,你師父對你真好,看老頭幫你做一個漂亮的糖龍。”老頭收了我的錢更加開心,立刻隨便我鬧,他自己做糖龍去了。
我算着錢在那裡轉動轉盤,第一次,蝴蝶,第二次,花朵,第三次,兔子……一連試了十幾次都
是簡單的小動物,別說龍了,就是稍微複雜點的老虎都沒轉出。
“怎麼這樣啊?”我失望,“不至於連這種事我都跟師尊差了好大一截吧?”
“理應如此。”師尊道,在我憤怒地瞪他時將糖龍接了過來在我面前晃了晃。糖龍是用麥芽糖做的,新出爐的麥芽糖散發着濃郁的香甜氣息,我天生就對甜的東西沒有抵抗力,立刻要去抓。師尊低笑一聲,伸直了手臂舉過頭頂不給我。
“師尊!”我跺腳,衆目睽睽又不能用法術,更不能跳起來御劍去抓。當下心中只是憤怒,師尊沒事長那麼高幹什麼,足足比我高一個頭!我踮了腳尖也抓不到糖龍,又用力地扳了扳師尊的手臂。嗷……好硬好有力的手!我根本扳不動嘛!
我氣鼓鼓地瞪着他,要是我的眼睛還是完好的,一定能從眼睛裡射出憤怒的火花,噼裡啪啦將師尊燒個乾淨。
“哈……”師尊輕笑一聲,終於將糖龍放在了我的手心。“小孩子一樣。”說了還不滿足,伸手就揉了一把我的頭。
“師尊!”我抓着糖龍跳得老遠的,憤怒道:“不要揉頭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把我的髮髻弄亂啦!”
“對啊對啊。”攤主也道,“大老爺,你家姑娘生的這樣美貌,髮髻又這樣好看,不要弄亂了才能得到更多男子的青睞啊。說起來,你家姑娘的髮簪真好看,是哪裡買的?我家小孫女與你家姑娘差不多的年紀,正是最愛美的時候,天天想着胭脂水粉簪子繡帕的。”
“其他男子的青睞?”師尊的語氣有些不高興,很快又問道:“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愛美?”
“當然啦!”攤主道,“哪個年紀的女孩兒不愛美?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
“她從來沒表現過愛美之心。”師尊沉吟道,“胭脂水粉,這又是何物?”
“這……你這師父怎麼當的?”攤主不可思議。
“哎呀,攤主你別跟我師尊一般見識。”我聽着師尊像是不跟我鬧了,趕緊過來拉住師尊,以免師尊說出我家住蓮華山從小吃瓊漿玉露之類的話,將凡人嚇住了。“我師尊是練武之人,從小不問世事,所以什麼都不知道。眼下我師尊正要追求我師孃呢,這才通了點人氣。攤主啊,這鎮上可有賣胭脂水粉的地方?”
“有啊。”攤主道,“往前一直走,看到個臉上有痣的小哥,那貨郎就是賣胭脂水粉的。”
“噢,謝謝攤主!”我一手拿着糖龍,另一手拽着師尊。“師尊,我們走。”
“嗯。”師尊毫不介意被我這樣沒禮儀地拽來拽去,估計還是把我當小孩子了。“爲何不吃糖龍?”
“捨不得嘛。人間的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得到了一件好東西,就要長長久久地留着,時時刻刻看着,心裡開心就好,嘴上吃不吃得到,隨便啦!”既然師尊心裡我只是個孩子,那我乾脆孩子氣到底算了,能永遠當師尊身邊長不大的孩子,那也不錯。
“你大可不必。”師尊道,“若是喜歡,我學了來,你想要我便給你做。”
“嗷!”
“窈窈!”師尊一把撈住我,“怎麼了?爲何忽然絆倒?”
因爲你無意中對我許下了一個長長久久的諾言,我心中激動啊,我又難過又開心又猝不及防,所以沒感覺到地上有
個突出的石頭,差點被絆倒不說,狠狠地踢上去,我的腳趾頭也要踢斷了。痛死了,眼淚都飈了。
“窈窈,你怎樣?”師尊見我沒回答他,有些擔心。
“無事,無事。”我趕緊收回眼淚,強忍着腳趾頭鑽心的痛,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師尊,攤主說的臉上有痣的貨郎在哪裡?”我能看到人的輪廓,而臉上有痣這種高難度的事情,就實在爲難我這瞎子了。
“此處。”師尊扶着我帶了幾步,走到一個攤子前。“這就是老人家說的胭脂水粉?”
我聞了聞,點頭道:“嗯,確實是胭脂水粉。”
貨郎是個十分熱情的人,一看生意來了立刻招呼道:“這位公子,要爲你家娘子選胭脂吶?來來來,我這什麼胭脂都有,好些都是我從京城帶回來的好東西,公子,你家娘子喜歡什麼味道的啊?”
公子……娘子……我臉上發燙,這誤會大了,趕緊開口解釋:“我……”
“她平日裡不用這個。”師尊打斷我的話,有些疑惑。“我從未見過她用這個,這個怎麼用的?”
“哎呀,從來不用胭脂?公子,這可就是你不對了。”貨郎嚴肅地說,“哪有姑娘家不用胭脂的?公子你太粗心了!太不懂體貼人了!”
“嗯。”師尊居然只應了一個嗯字,這是要承認還是怎樣啊?我真心聽不下去了,這誤會真心不能繼續了好嗎!
“師尊!”我拖着師尊的手就要走,“走啦,我們先回去,先問問玉姑姑喜歡什麼味道,我們再給玉姑姑買。”
“師尊?”貨郎叫道,“你們不是夫妻啊?”
“誤會誤會,天大的誤會。”我訕笑着解釋,“小女子我是陪師尊來給未來的師孃也是我家玉姑姑買東西的,小哥,你生意興隆,我們到時候再來。”我說着繼續拖師尊:“師尊,走啦!”
結果我剛走一步,又踢到石頭,登時痛得嗷的一聲蹲到地上,抱着腳趾差點沒飆淚。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今天我是出門沒看黃曆嗎?
“唉……”師尊嘆了口氣,忽然在我面前蹲下,雙手背向伸出。“上來。”
“啊?”我呆住。
“上來!”這次語氣有些嚴厲了。
我嚇得脖子一縮,二話不說立刻爬到師尊的背上。師尊託着我站起,一語不發地向住處走去。
路上的人這麼多,太陽這麼好,空氣這樣清新,隱隱有花香出來,世俗的喧囂,寧靜的自然,一切都好像離我遠去了。師尊的背這麼暖,師尊的腳步這麼穩,一步一步就好像走在我心裡一樣,烙下深深的腳印。好久好久沒有得到師尊這麼溫柔地對待了,好久沒有被師尊揹着了。真希望這條路長得沒有盡頭,這樣我就能永遠跟師尊在一起,而這個世界也只有我們兩人。
“爲何不語?”師尊問道。
我難以抑制心中的情意,環住師尊的肩膀將頭靠在師尊的肩上,低聲問道:“師尊,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師尊的身體一僵,腳步立刻停住了,呼吸也變了。
糟了!漏嘴了!我趕緊保持着那似迷幻似撒嬌的聲音說:“師尊,窈窈永遠都是你的徒兒,將來師尊娶了玉姑姑,也要這麼疼窈窈。”
師尊又是一僵,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竟然生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