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孤女的魂魄在聚魂珠中成形的日子,也恰好是師尊他們的胭脂做好的日子。一大早的,我剛爬起來,師尊便將一個小盒子拿了進來,下令道:“窈窈,去梳洗。”
“哦。”我乖乖地去了,然後伸了個懶腰,抽出跟髮帶將我長及膝彎的長髮綁起來。師尊只給我挽過那麼一次發,不過靈玉珊瑚蓮花簪卻沒有收回去,依舊在我的儲物鐲裡裝着。
“窈窈,過來。”
我又乖乖地走了過去,在師尊面前坐下。師尊竟像是過年一般,拿了梳子便幫我挽發,挽好了又問道:“簪子呢?”
“這裡。”我趕緊將簪子取出,感覺師尊幫我簪上,忍不住問道:“師尊,今日爲何要這麼大的架勢啊?”居然還幫我挽發。
“將九尾狐孤女魂魄聚集後,我們要去蓬萊。”師尊道,按住要起身的我道:“坐好,閉眼。”
我一個瞎子,閉眼與不閉眼有什麼區別?難道閉眼了,我就看不到周圍的東西麼?師尊,我是靠氣息感知周圍的啊。我腹誹着,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師尊?”
我剛問了一句,忽然又溫暖乾燥的手指輕輕地撫上我的臉頰,輕輕地揉弄着我的臉蛋。我給嚇了一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師尊那胭脂也做好了,不是拿我來做實驗,先連熟悉了再給玉未央描眉畫妝做閨房樂趣吧?
我一邊心中甜蜜,被師尊的手揉弄得心神搖盪,一邊擔心得提心吊膽。師尊畫畫的本事倒是不錯,就不知道化妝的技術是不是也一樣好,萬一給我弄成個紅蘋果,到時候我是洗臉還是不洗臉啊?
正這麼想着,我忽然覺得那溫暖乾燥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我的脣上。我心頭砰的一下跳得好似要從嘴裡蹦出,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心底蔓延到全身,我臉上燥熱不知道怎麼辦纔好。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張嘴的,一張嘴,非將師尊的手指親到不可,到時候我要怎麼解釋啊?
師尊卻彷彿對我澎湃的心緒一無所知,果然是對其他人就無情無慾的上仙。我只覺得師尊的手指在我的脣上輕輕地撫摸着,氣息也近在咫尺,那低低沉沉的嗓音緩緩道:“窈窈,我第一次知道,你的脣生得這樣好看,圓潤豐盈而嫵媚。嗯,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明珠點絳脣?”
上……上天啊!我覺得我要因爲羞澀而暴血了怎麼辦!師尊師尊,你知不知道你這話簡直就是風流子在調戲良家婦女啊?風月氣息太重了啊!徒兒我要承受不住了血管爆裂您知道嗎!
幸好師尊只是這麼一點之後就站起了身子,端詳了一下,對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點頭道:“女孩兒果然這樣更美麗了,窈窈,你生的當真好。”
這是什麼話?我哭笑不得羞燙了臉半晌無語,只能理解爲這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喜。撿回來的時候還是個皺巴巴的肉糰子,一轉眼就成了婷婷風姿的女仙,換誰都要感嘆一頓的。
不可理解錯誤啊,不可理解錯誤。我心裡再三地警告自己,勉強鎮定了心緒,站起道:“師尊,玉姑姑跟妖皇呢?是不是要準備處理九尾狐孤女之事了?”
“唉……”師尊居然嘆了口氣,惆悵的意味甚重,頗有些我難得青眼相待別人卻不做迴應的無奈。他將手中的東西拆了一半,抓着我的手攤開手心,放入其中。我仔細端詳了一下,卻是個小小的盒子,裡頭還分作兩格,又淡淡的花香。
“胭脂,左邊是口脂,右邊是面脂。窈窈,來日你我獨處時,我再替你點脣。”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拿着靈玉珊瑚做的小小盒子,整個人都愣住了。師尊,你知不知道對女子許下這種鎮日描眉點脣的諾言,便已是閨房誓言、夫妻蜜語?
“子慕,你與窈窕好了不曾?”玉未央的聲音隔着窗戶傳來,我立刻蹦起來叫道:“好了好了!玉姑姑,這就來!”
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衝了出去。不要想,多想多思就會心生雜念,師尊他一個上仙,知道什麼是閨房什麼是蜜語啊!
“哦!看不出來嘛。”我一衝到院子裡就被妖皇圍着團團轉,語氣驚訝裡帶着調侃過。“小丫頭平日裡看起來便不錯,這還沒怎麼打扮只是點個脣抹個胭脂而已,就這般光彩照人。出門去必定能招不少狂蜂浪蝶公子哥,啓子慕,你可以準備嫁妝了!”
“嗯?”師尊的氣息忽然一變,伸手一抓便將我的掌心裡的胭脂盒給弄走了。
“師尊?”我下意識地抓了抓手指,這胭脂盒我還沒捂熱呢,怎麼就沒啦?
“放在我這裡,交由我保管。”師尊語氣分外強硬。
我摸摸鼻子,明白了。大約是妖皇那句準備嫁妝刺激到師尊了。想當初我要跟矩飛光走,師尊便大怒,即便我做了母親,師尊心裡也依舊將我當成他的徒兒,將我女兒一般養着。我在遊歷六界時見過許多愛女如命的父親,每每聽到女兒要嫁人那便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對女婿百般爲難。師尊他,大約也是這種心理吧?
於是我誠心誠意地安慰師尊說:“師尊,你放心,我已經有阿南了。徒兒如今心如止水,斷情絕愛,絕不會嫁人的,您把胭脂盒還我吧。”
“噗……”一旁的玉未央忽然笑了一聲,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師尊的手臂,又搖了搖頭,似乎頗爲無奈。“子慕,你呀……”她說了一下,又笑了,搖頭道:“罷了,時辰要到了,準備凝魂聚魄吧。”
此語一出,我們什麼綺麗心思都先收起來了。凝神聚魄的意思是在凝聚好的魂魄里加入月輪靈識,萬物都有三魂七魄,三魂中以命魂最爲重要,主管魂魄的意識、記憶等。而命魂中又以月輪靈識最重要,若是沒有月輪靈識的驅動,魂魄也不過是個盛放記憶與智慧的器皿,不會如人一般思考。
玉未央一提醒,我們便各就各位將東西準備好,走到了孤女的故居。師尊在故居
的院子里布下了困魂陣,當然,只是將魂魄困住而已。妖皇在西北角站在,手中擰着一縷九尾狐特有的妖氣。玉未央手握追魂玉與我對面而立,問我則將握住左手手腕上的儲物鐲。
“窈窈,等時辰一到,你便將聚魂珠放出。聚魂珠一離開芥彌鐲便會將九尾狐孤女之魂魄放出,未央立刻將月輪靈識打入,一刻鐘後,月輪靈識與魂魄融合,妖皇便爲九尾狐孤女注入本族妖力,直到九尾狐孤女的魂魄從透明便爲顯形爲止。”師尊道,“都清楚了?”
“是!”我們三人應道。
師尊點頭:“那麼,倒數時辰。窈窈,準備,三、二、一!”
師尊的話音剛落,我立刻將聚魂珠從芥彌鐲中放出,只覺一道洶涌的死氣從聚魂珠中飛出,瞬間,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女子形狀的氣團。九尾狐孤女的魂體一出,玉未央立刻清喝一聲將月輪靈識從追魂玉中召出,快如閃電般打入孤女的魂體中。
“啊……啊!”孤女的魂體先是細微地呻吟了一聲,然後發出痛楚的尖叫,好像被火燒了一樣,狂亂地飛舞起來。
“啊!好痛!好痛!我是誰……這裡哪裡?不不不!別燒我!別打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是怪物!啊!別打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終於知道師尊爲什麼設下困魂陣了,若是沒有困魂陣阻擋着,這魂體只怕早就飛地不知道哪去了。看她痛苦如斯,應該是月輪靈識將她的記憶喚醒,過往的一切都在腦子裡重複了。我望着孤女的魂體,心中不禁一陣憐惜。她小時候,大約受過很多苦,總是被人欺負,所以一開始恢復記憶,就痛苦成這樣。
這麼想着,孤女的魂體卻忽然冷靜了下來,她的語氣變得很溫柔。“淳佾,我今天賣出三副字,可以吃雞蛋了。淳佾,淳佾,山那邊的紅花開了,我們去摘些回來放房裡好麼?淳佾,我不開心,你推我坐在鞦韆上好不好?淳佾……我,我有個秘密想告訴你,很好的秘密,你……你摸摸我的肚子……”
我心中登時一驚,心中殺意登時洶涌起來,秘密?肚子?難道孤女死的時候,肚子裡已懷上了那惡毒負心人的孩子?那當時豈不是一屍兩命?這等惡人,不將他挫骨揚灰,怎對得起孤女記憶混亂時的溫柔?
“淳佾……淳佾……淳佾……”就在這時,孤女的話就只剩這一個名字,語調從冷靜漸漸變得悲傷,再添加幾分悽楚,終於變成刻骨銘心的憎恨。
“燕淳佾,還我命來!”
“妖皇!”師尊立刻喝道。
妖皇在師尊清喝的時候便出手,柔軟的妖氣打向孤女的魂體,源源不斷地注入孤女體內。我雖然看不見孤女魂體從透明變成有形,卻能感覺到孤女魂體內的妖氣漸漸充盈起來。隨着妖氣的增加,孤女的神智越發清醒,開始一語不發。
直到妖皇收回妖氣時,她才冷冷地問道:“你衣服上的紋路,是哪裡的標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