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好奇當年烏先生幫溟音做了什麼，才讓溟音這麼乖乖聽話。但是烏先生不告訴我，只是將阿南找來了，讓我們母子倆好好地休息了一整天。
第二天，阿南便又讓慄珖帶了，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一天到晚將兒子託付給別人。幸虧阿南跟我依舊親厚，不然的話，我只怕後悔都來不及。
溟音說：“你臉上的傷其實不要緊，沒什麼傷病是我們鮫人不能醫的。若是按照我本來的安排，你每日用雪焰珍珠粉塗抹傷口，塗上幾百年必定能將傷口消去，而且皮膚會變得比原來更好。”
我汗……幾百年，這真的不是變相將我留下來嗎？我趕緊問道：“就沒有別的方法？要更快一點的。”
溟音看了我一眼：“快的話，就要付出代價。”
代價，我覺得沒什麼代價比留在海底幾百年還要大吧？我堅持地說：“我不怕代價，鮫皇你說吧。”
溟音語音含笑：“第一個代價，就是將鮫皇這個稱呼，改成溟音，我們再熟悉一點以後，我還希望你叫我阿音。”
阿音……這就算了。我勉強退了一步：“溟音，如果要儘管治好我的眼睛，我是說，只需要我的眼睛好而已，有什麼辦法？”
“簡單。”溟音說，“你是被紅蓮業火灼傷的眼睛，對付紅蓮業火，我們南海有一種東西最有效了。”
“什麼？”
“冰泮纖蘆。”
這是什麼東西？完全沒聽說過。
一旁的眉冉解釋說：“冰泮纖蘆是一種特殊的蘆葦，生長在海底玄冰之上，那裡是連鮫綃與鮫人珠都不能發光的地方。冰泮纖蘆是非常非常黑暗的地方，但是冰泮纖蘆的枝葉搗成汁凝結成冰塊以後，就可以吸收世上一切火焰。哪怕那火焰是滲入魂魄之中，也能長出。”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東西！我又問道：“這冰泮蘆葦長在哪裡？”
眉冉嘆了口氣：“這就是吾皇不願讓姑娘您迅速恢復光明的原因了，冰泮纖蘆長在斷乘海溝，那個地方，即便是吾皇，也不敢隨便接近。”
“爲什麼？”我這一天問了好多個爲什麼，沒辦法，我們陸地上的人對海底的東西太不能理解了。
“那裡有一隻上古海怪，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種類，據說它守護着冰泮纖蘆，將它視爲生命。先皇在時，皇后也曾被五色火獄的火光灼傷眼睛，爲了先後，先皇與太子先後奔赴取冰泮纖蘆，但是都沒有取成。”
這麼厲害？我心裡登時起了要打一架的興致，然後嘆了口氣，可惜我的血龍骨劍不在了，否則的話，龍生於海，血龍骨劍在深海里的效果可能比鮫人的東西還要好。
“不要想打架。”烏先生涼涼地說，“你還有阿南。”
是了，我不能有事。我只好問烏先生：“你見過那海怪嗎？能抓住它嗎？”
烏先生硬邦邦地回答道：“不知道，沒打過。”
我無奈地聳聳肩，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烏先生的脾氣非常不好，到底誰惹了他啊？回頭我要將他揪出來暴
揍一頓。他惹了烏先生不要緊，可是我們周圍的人都被他連累了，都是被你連累的池魚啊！
不過，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問道：“斷乘海溝在哪裡？我倒是不怕黑，將那裡的地圖交給我，我自己去。”
“不行。”溟音說，“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你現在沒有武器，自保的能力大爲下降，你若是有個閃失，這世上可有太多爲與我爲難了。我……”
“我陪你去。”烏先生打斷溟音的話道，“溟音是鮫皇，不可有任何閃失，留在此處守護。”
“不行。”溟音不贊同，“你們對海底不熟悉，怎麼能讓你們獨自赴險？”
有烏先生的支持，我也覺得不需要別人了。但是明說出來大概會傷到鮫皇那柔弱的自尊，我便換了個方法：“溟音，眉冉姑娘不是說那什麼斷乘海溝裡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嗎？那你們這些雙眼完好的人去，還不如我一個瞎子去呢。有我跟烏先生兩個人就可以了，我這個瞎子能作爲嚮導，明確黑暗裡的方向。而殺敵的事麼，就交給烏先生了。我們倆出馬，在黑暗裡能頂千軍萬馬！”
“啊呀，好大的口氣啊。”溟音笑道，“當着我這個鮫皇的面這樣說，真的不是打我們鮫人的臉？要知道，海面之下，那可是鮫人的天下。”
“所以。”烏先生說道，“溟音，動用‘合尾術’吧。”
“什麼？”溟音跟眉冉同時驚叫道，“合尾術？”
這是什麼？聽名字像是一個法術，但是什麼法術能叫溟音跟眉冉同時驚訝成這個樣子？
“烏先生。”眉冉先對烏先生行了一禮，問道：“恕眉冉無禮，合尾術乃是我鮫人族至高至上的禁術，歷來至於鮫皇與祭司兩人知曉。不知烏先生是何等神通廣大，又是從何處得知？”
只有鮫皇跟祭司知道？那溟音是鮫皇的話，另外一個知道的人就是眉冉，原來眉冉是鮫人一族的祭司？我還以爲她只是個普通的護衛隊長而已。
“我說，你想清楚了。”溟音問道，“你比誰都清楚什麼是合尾術，你確定？別到時候將我的整個大海都染成了醋缸子，害得我們海族流離失所，全得上岸。”
“羅嗦！”烏先生聲音微怒，“叫你做你就做，差這麼多幹什麼？”
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等等！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合尾術？”
這話一出，周圍就靜了一下。
“姑娘……”眉冉吞吞吐吐地解釋，卻被溟音打斷了。
“合尾術與分尾術是我鮫人巫術中最重要的法術之一，所謂分尾術，就是在鮫人修煉到較高等級的時候，借用內丹與法術的力量，將自己的魚尾暫時分開，變成人類的雙腿。法力越高，維持雙腿的時間就越長，同時離開水的生存時間就越長。”
我沉吟：“這麼聽來，分尾術像是挺簡單的，只要法力高就行了。”
“嗯，總的來說，分尾術是很重要的常用法術，但是合尾術，就是禁術，絕對被封印的巫術。”
“爲什麼？”我不
明白，聽名字，這法術跟分尾術只是作用相反而已，幹什麼一個好像被高高捧上了天堂，另一個被封存在萬丈深的海底，不見天日，連說也不能說一下？
溟音看着我說：“因爲分尾術是對鮫人自己施行的，而且不可能永久，就算是我已經做了差不多十萬年的鮫皇，所能維持的分尾術也不過百年而已。而且鮫人的法術只有鮫人自己能實施，旁人就算學了去，沒有鮫人天生冰冷的血液，使用的時候就會被熱氣蒸騰直到經脈融化，沒有鮫人天生長在身體中央的心臟，使用法術的時候也會因爲左右的法力流動不均衡而造成半身封印。所以，分尾術很安全，鮫人里人人都知道，只是看能力強不強而已。”
我彷彿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那麼合尾術就是……”
“就是將人類的雙腿合併爲魚尾的法術，是叫人用來對付外族人的。”溟音說，“上古時候，有個鮫人祭司喜歡上了九天上的一位天女，那天女本是星宿所化，星空與大海，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一天。但是，鮫人卻喜歡上了天女。爲了得到天女，祭司研製出了一種法術，實驗在天女身上。那法術霸道得很，竟然連星辰所化的天女也不能抵抗，雙腿化成了魚尾，被永遠地留在海中，再也沒能回到天上，連陸地上都不能。因爲不是天生的鮫人魚尾，是沒法使用分尾術的，分尾術與合尾術不能同時作用在一個人身上。”
我聽着有點臉色發白：“那如果我們用了合尾術……”那不是再也不能回到陸地上了？永永遠遠在海洋裡做一個鮫人，雙腳要化成魚尾？
“姑娘不必擔心。”眉冉急忙解釋道，“那是合尾術第一次使用的情形，纔會造成永久不可恢復的情況。後來歷代祭司都曾對合尾術進行研究，已經能精確掌握合尾術的效用時間了。只是……只是……”
我都被他們只是怕了，趕緊問道：“只是什麼？有副作用？”
“不是！不是！”眉冉有些羞窘地說，“只是這法術常常用在外族人與鮫人通婚的新婚之夜，由鮫人施展……”
我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必須在新婚之夜？”
“嗯。”溟音含笑道，“因爲合尾術施展的時候，外族人必須渾身上下不着片縷。”
“什、麼！”我失聲叫起來，還是要犧牲色相啊？
“姑娘請放心。”眉冉安慰道，“合尾術的符咒只需要畫在背部，雖然不能穿衣服，但是可以用鮫綃遮住下半身。”
這跟沒穿有什麼區別？雖然我也理解是化作魚尾之後衣服會礙事，但是脫衣服……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合尾術不是祭司創造的嗎？眉冉姑娘你幫我做吧。”
“對、對不住。”眉冉小聲說，“眉冉學藝不精，不能像鮫皇一樣精確地掌控時間，若是由眉冉施展，恐怕姑娘就要真正地留在海底了。”
……怎麼這樣！我認真地在被溟音佔便宜跟永遠留在海底還有永遠當瞎子之間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痛下決心，以慷慨赴死的勇氣昂首挺胸道：“好吧，請鮫皇爲我施展合尾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