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序在一旁感嘆:“呀,雲親親,想不到你娘居然對我爹有過這樣的恩情啊......”
雲翎笑而不答,笑意裡頗有些勉強。
攝政王和顏悅色地向雲翎看去,甚是寬慰的道:“本王向來不喜歡欠旁人人情,眼下也好,你娘既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就衝着這份恩,你同承兒的婚事,本王不允也得允了。”
李承序欣喜無限,拉過雲翎一同跪下謝恩。
攝政王虛虛的扶了一把,問:“大婚的時間,你們倆希望是什麼時候?”
“三天之後。”李承序答的飛快:“越快越好!”
雲翎一驚,覺得這也忒太快了點,待要發表點意見,李承序已經在底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她回看了他一眼,他眼神的意思赫然寫着:若不快點,我可保不準那墨蓮會不會被太后拿去煉丹!
雲翎敗下陣來,只好也跟着訕訕地點頭。
“三天?”攝政王撫須道:“這也太急了點。” шшш ⊙тTkan ⊙c○
李承序坦坦率率地道:“兒臣一天不見親親便如隔三秋,心裡頭慌的很,做夢都想着儘早將她娶回府。”話畢,偏頭看了一眼雲翎,那眸光恨不得情深似海。雲翎暗地裡肉麻麻的打了個冷顫。
攝政王瞥了瞥兒子,道:“你這混賬小子荒唐了這些年,終於也收心了。這樣也好,待你們成了婚,好好給本王添幾個孫子.....瞧人家徐將軍,比本王還小上四歲,眼下孫子都六七個了,叫本王情何以堪......”
雲翎再次打了個冷顫,一低頭便見李承序正在看不見的角度,對她壞笑的擠眉弄眼。
攝政王沉思了一會,又道:“但三天不行,你再急,起碼也得要七天。你的親事比不得民間百姓的隨意,本王要上奏皇上太后,還要同禮部知會一聲,還有那三媒六聘的大小瑣碎禮節都不能省,這一系列流程走完,沒有個好幾天是不行的。這樣吧,回頭我讓欽天監看看日子,選個十天之內的黃道吉日,大婚便定在那天吧。”
李承序笑容滿面,拉着雲翎高呼多謝父王。
攝政王瞧着跪在腳下的一雙小兒女,冷峻的臉逐漸浮起笑意來,眉宇間時常擰着的川字皺紋,都似淡了些:“起來起來!這是喜事,別老跪着!”扭頭朝外喊道:“小順子,傳晚膳!”
迴歸的途中,夜已黑。行走的馬車顛顛簸簸,雲翎託着腮坐在車裡,若有所思。
李承序拿胳膊肘捅捅她,道:“你在想什麼?發了這麼久的呆!”
馬車外的夜,黑而陰沉,雨仍然下着。雲翎心裡同外面的天一樣沉悶,卻無法清楚的同李承序訴說,便搖頭不語。
李承序見她不語,也不再追問,只說了另一番話:“親親,這事既然我父王答應了,那他很快便會同皇上請旨。等到皇上的旨意一下來,我們婚事的真相你就得瞞的嚴嚴實實的滴水不漏,不然一旦傳出去,可就是欺君大罪!所以這事,除了你知我知雲舒知你爹知,再也不能讓第五個人知道。”
他鮮有這般一本正經的模樣,雲翎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要害,鄭重的點頭應允。點頭過後詫異的道:“啊,我爹也知道?”
李承序道:“對啊,不然他怎麼肯同意把你嫁給我?”
雲翎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李承序道:“無非就是你爹原先打算把你許配給雲舒而已啊。”
雲翎驚了一驚,道:“什麼?我爹他.....他知道我跟哥之間的事?”
李承序白了她一眼:“你爹又不傻!前些日子你要掛掉的時候,雲舒那反應,再傻的人也看出來了。”
雲翎試探地問:“那我爹他同意?”
“是啊。你放心吧,我覺得他同意的很,所以眼下他纔會配合着我們一起做戲。”
“我說呢,爲什麼我跟他提起要嫁給你,他這麼平淡。”雲翎將臉轉到一邊,淺淺笑起來:“他同意我跟哥的事就好,我先頭還擔心他不依呢!”
李承序在一旁靜靜看着她,酒紅的眸子驀地有莫名的悲傷蔓延開來,但他垂下眼簾,將那抹情緒悄悄掩蓋下去。
亥時已過,棲梧苑內,夜深如墨。
雨還在淅瀝的下,彷彿沒完沒了永無止境。下人們都去睡了,雲舒獨坐於燈火下,遙看着窗外的雨,神情澹泊而清冷,然而黑若烏玉的瞳眸中卻隱露出幾分焦灼。
窗外忽的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他霍然站起,推門走到庭院。
那藕荷色的人影已經撲身上前,嬌笑着摟住了他脖子,道:“這麼晚了,你還在等我?”
他扳開她的手,佯裝不悅地道:“你說要我等你吃夜宵。”
“知道啦!”她不依不饒的繼續勾着他的脖子,道:“對不起嘛,我也想早點回來,可是雨很大,馬車走的慢。”她瞅他兩眼,突然湊過去,“啪”的親了他的臉頰一口,大大咧咧道:“吶,這算是跟你道歉啦!”
雲舒愣了一愣,再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拎出了一個棗紅的食盒子:“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啦!這可是峒縣的特產啊!香噴噴的海棠糕!走,外邊冷,進屋吃去!”
海棠糕呈焦糖色,形狀同海棠花頗有些相似,故而稱作海棠糕。麪粉爲皮,裡頭擱上豆沙餡,表面撒飴糖,放在特製的器皿裡烘烤而成,味道香甜糯軟,入口鬆軟細膩,實在是道很值得嘗試的小吃。
所以,這一盒子的海棠糕,雲舒吃了兩個,而云翎一口氣吃了四個。
待要再去摸的時候,發現盒子早已空空如也。雲翎嘆了一口氣,道:“唉,早知道應該多買一點的。”
“饞鬼,”雲舒指指她的肚子:“你看你的肚子,都圓滾成這樣,你還能吃的下去嗎?”
“嘿嘿,不要小看我的胃。”雲翎摸摸肚子,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雲舒頗無奈的搖頭,問:“今兒你見了攝政王了嗎?事情怎麼樣?”
“很順利。”雲翎做了個總結,然後將大概的經過都講了一遍,但是關於攝政王與蕭芷蘭的過往,她沒有提,她不曉得該怎樣去提。
她的母親蕭芷蘭,是她心口上的一道陳年傷疤,時間越久,痛便越深。任何與蕭芷蘭相關的事,都會勾起她兒時悲涼的回憶,她幾乎是躲着她的名字。今天攝政王興致勃勃的講着那些事,殊不知,她的心卻反反覆覆的回想着當年,自己是如何不堪地被她毆打,如何狼狽的承受着她的辱罵,以及那般猝不及防的丟進水井裡.....
她的表情有些黯然,雖然她勉強掩飾着。
雲舒不動聲色的瞧着她,道:“你有心事?”
雲翎搖搖頭,扯出一抹笑容掩飾着:“哪有。”
“你有,”雲舒逼近了一步,眼神如一汪深邃的湖泊,他平視着她:“快點講出來,不然我會生氣。”
雲翎默了默,最終還是全盤托出。講完之後感嘆一句:“我從不知道孃親原來在年輕的時候,是這樣善良可愛的人。這些年,她不喜歡我,對我也不好。這跟攝政王口中菩薩心腸的人,真是判若兩人。”
雲舒沉默不語,神情亦是蕭索。
雲翎道:“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我知道她這些年過的也不幸福。她不愛爹,爹似乎也不愛她,他們兩的姻緣,簡直是一種折磨。”
雲舒握住了她的手,望向她的眸子似一片浩瀚平靜的海水,彷彿能包容她所有的痛苦與悲喜,又似一道溫煦的盛春陽光,驅散她內心所有的陰霾。他說:“蓮生,我們不會那樣。”
她仰起頭,看着他,清澈裡的眸子似有水波盪漾。
他說:“我會對你很好。我們的姻緣會很好。”他的聲音帶着稍稍低啞的磁性,每一個字都回旋往復,低低淺淺的傳來,像是寒冬臘月的夜裡,抱在心窩上一捧溫熱的暖水袋囊,有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她胸臆間沒由來一暖,方纔因爲破碎的親情而冰冷的心驟然恢復過來,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斜偎在他懷裡。他也隨之淡淡笑着,去幫她捂冰冷的手。
她突然憶起什麼,抽回了手,從食盒子底層摸出一樣東西。
冰糖葫蘆!
紅紅的山楂裹上晶瑩的蜜糖,串在細細的竹籤上,紅彤彤的顏色,甚是惹人憐愛,可惜只有一串,是賣海棠糕的老闆額外贈送的。
“哈哈!”她晃着手中的糖葫蘆大笑起來,道:“冰糖葫蘆!”狡黠地看了雲舒一眼,道:“嘿嘿,你怕酸,不能吃,所以都是我的啦!”
她一口一個紅彤彤的山楂果子,一邊吃一邊分外滿足的砸吧着嘴,拖長了音調故作遺憾地道:“哎呀,這李記糖葫蘆酸甜可口,真好吃啊,只可惜某人怕酸,吃不得......”
她一面說,一面舔着嘴脣,做出非常美味陶醉的表情。嘴角還有一小塊殘餘的冰糖,透明而晶瑩的細小顆粒附在花瓣一般淡紅的脣上,似是一顆顆細碎的水晶,不經意閃爍着某種別樣的誘惑,雲舒墨玉般深邃的眸光忽地閃了閃,陡然傾下身來,一手摟住了她的纖腰,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霎那,他的脣已經輕快的湊了過去,似和風細雨般輕柔的吻了吻她緋紅的臉頰上。她的心湖被他突然而至的親暱激起漣漪四起,心不由噗通直跳,無意識的將臉一偏,好巧不巧,嘴脣將將擦過他的脣,兩脣相觸,鼻翼間盡是他清幽好聞的玉蘭花香,她感覺自己的大腦過電般,“嗡”一聲響後一片空白,右手不由自主一鬆,剩下的半串冰糖葫蘆“啪”的掉到了地下,兩顆紅的可愛的山楂果子骨碌碌的滾到一畔,像她紅紅的臉頰。
可此時她的臉燙的像發燒一樣,哪裡還記得那半串糖葫蘆。正混混沌沌不知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時,倏然她微微睜大了眸子——他淺淺地吻了吻她的脣,然後.....然後.....靈巧的舌尖在她脣角處輕輕掃了一圈,將最開始黏在她脣瓣上的那塊碎糖含進了自己嘴裡,再然後,再然後.....便這般施施然大搖大擺離開了。
“酸山楂雖然不喜歡吃,可糖我喜歡。”含着糖的雲家公子氣定神閒地道。
原來他是爲了嚐嚐糖的滋味!雲翎哭笑不得,卻仍舊僵在那裡,臉紅的像個立正站好的番茄。
誰知天人九指的蓮初公子繼續一本正經地點評道:“嗯,糖的味道不錯,就是量少了點,下次記得讓那老闆多裹一層糖。”他轉過臉,故作風輕雲淡的模樣,可眉眼處盡是掩蓋不住的——偷香竊玉得手後的得瑟神態,哪裡還像平日裡被傳成了謫仙般模樣的清冷人物?
雲家妹子已經完全不曉得說什麼纔好:“你......”
“你什麼你?”雲舒含笑的拍了拍她的後腦勺,道:“這麼晚了,快去睡覺!”人已經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走開。
雲翎仍保持着剛纔的動作,看着他的背影,雙頰酡紅如瀲灩霞光。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一晃五十萬多字了,還有五十萬字!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