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尚未回過神來,花廳的茶青色簾子一掀,一個鵝黃色的纖纖身影款款走了進來。
那一剎,似時光倒流光影后退,周身倏然閃現過無數水汽星光,蹉跎光陰中氤氳出層層重影,紛擾喧譁的世間驟然安靜下去,明朗的光線隨之黯淡褪色,眼前唯餘那一個鵝黃色衣衫的窈窕佳人,亭亭玉立在半卷半落的紗簾之下。朦朧中,那女子肌膚勝雪,一雙眸子極清極亮,宛如清泉流波明川雪水,看向四周的時候,目光輕輕淺淺的打量着,臉上並未帶笑,瞳眸中卻若有若無含了一絲笑意,稱不上傾國傾城,卻讓攝政王眼神驟然凝注。
今昔何昔,恍如一夢。
這張臉,不正是方纔回憶之中的那張熟悉容顏!
時間彷彿停滯一般,攝政王表情怪異的怔在那。好半天后有人拉了拉他袖子,在他耳邊喊道:“父王!父王!”
攝政王緩過勁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道:“哦,回來啦,坐吧!”
李承序春風滿面的拉着雲翎坐下,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他指指雲翎道:“這就是兒臣跟您提過的,兒臣中意的女子。”
雲翎向攝政王行了個禮,道:“民女雲翎,見過王爺。”
攝政王略一頷首,算是迴應,接下來他沒問雲翎的出身來歷,反而丟了一句讓人意料之外的話:“姑娘跟本王的一位故人長的十分相似,你剛走進來的時候,本王還以爲看花了眼!”
雲翎努力端出合體的笑,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人跟人長的相似,也不奇怪。”
攝政王道:“雖是這麼說,本王還是驚了一驚,最相似的是你們的眼神,看人的時候,輕輕淺淺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又更細緻的打量了雲翎一圈,道:“不過再仔細端詳,也不全像,你們的臉型不一樣,她是鵝蛋臉,你是瓜子臉,她有酒窩,你沒有,再者氣質也不一樣,她恬靜柔美,似水一樣的溫柔,而你帶了一絲倔強跟少許的英氣。你們倆,只能算得上是七八分像。”
雲翎還未答,李承序插進嘴來:“父王你果然眼光犀利,親親她確實性子倔強的很。”笑了笑,又道:“兒臣好生好奇,父王你戎馬一生,經歷最多的便是戰場,鮮少親近女色,怎麼這會子居然提到了某個女子,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絕色,讓您至今念念不忘?”
攝政王似乎心情不錯,居然回答了小王爺玩笑不羈的話:“她是二十多年前,本王遇到過的一個女子,我也不知她究竟是什麼人,但她周圍的人似乎都喚她嬋娟。”
“嬋娟?!”李承序還在那好整以暇的聽着,雲翎卻是脫口而出的呼出了這兩個字眼。
“怎麼?”攝政王掀起眉頭瞅了雲翎一眼,道:“你聽過這個名字?”
雲翎道:“民女的孃親小字嬋娟。”
“你孃親?”攝政王愣了一愣,道:“那你說說,你母親有什麼特徵。”
雲翎想了想,道:“我孃親左手靠近虎口處有一塊極小的青色胎記。”
“世事難料.....”攝政王默了默,半晌後道:“真想不到,我錯過了她,我的兒子卻又遇上了她的女兒......”
雲翎雖不知曉他話裡的內情,礙於場合仍是附和着感嘆了一聲:“世間最奇妙果然就是命運。”
李承序卻對內情頗有些好奇,道:“父王,您的話好奇怪,什麼叫你錯過了她?難道你跟她之間,還發生過什麼故事?”
“其實也沒什麼故事,無非一面之緣而已。”攝政王若有所思地道:“那是二十多年的事了,那一年流年不順,我同淮安王大戰於關中十里峽,兵敗受傷,我的幾百名死忠下屬護送我逃到青鋒城,然而淮安王的人一路窮追不捨,我的屬下爲了護我,傷亡殆盡,我與敵軍的廝殺裡也受了傷,慌不擇路下逃到了城郊的一座破落荒廟。那次我受傷極重,剛躲進廟裡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居然多了個姑娘,正幫我處理肩膀上的傷口。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進廟裡躲雨的,恰巧便遇到了昏迷的我,以爲我只是戰場上受傷的普通將士,於是出手相救。”
提起往事,攝政王素來的嚴峻漸漸褪去,飽經風霜的臉上竟顯現出一抹柔和的色澤:“她年紀不大,頂多十六七歲的模樣,穿了身淺黃色的衫裙,生的極美,似天山雪蓮般潔淨無瑕,說話輕輕柔柔的,像林子裡黃鶯般婉轉動聽。那會我渾身血污淤泥,狼狽而又邋遢。她卻沒有絲毫的嫌棄,一面包紮着我的傷口,一面輕聲問我痛不痛,見我喉嚨乾啞,又將我扶起來,餵我水喝.....”攝政王的思緒回到多年以前,那一日廟外雨聲滴答,光線陰暗,廟裡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模樣,只有那黃衫女子如蓮花般的容顏在黯淡中無比清晰,她的眼神專注而柔和,表情溫和而憐憫,襯着身後的空靈雨幕,渾身似有一層珠光般的光暈.....攝政王的口氣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罕見的柔和:“我那時候發着高燒,腦子不大清醒,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我是不是在做夢?這是不是天上的女菩薩?是不是九天宮闕中慈悲的神仙下凡來救我?....”
李承序唏噓道:“嘖嘖.....父王,想不到您戎馬一生竟還能說出這般感性的話......”
攝政王瞪了他一眼,繼續道:“後來我知道她不是菩薩。因爲雨停之後,她的幾個同伴便來尋她。也不知他們一夥人是何等出身,模樣均十分出挑,皆是罕見的風致人物,叫人過目便難忘。他們催她走,她卻不放心我,就跟同行的一個年紀稍微大上幾歲的女子索要某種藥,那藥想來十分寶貴,年紀大一點的女子躊躇了片刻,說要留給姓雲的師弟,她便撒起嬌來,又去求另一個白衣男子,她喊了半天的師兄,那男子拗不過她,只得將那藥給了她。她拿到藥後,塞在我懷裡,告訴我使用方法,又擔心我會餓死,便將身上全部的乾糧和銀子都掏出來,放到我身邊。他們那一夥人都笑起來,年長的女子說,小妹,你還真是個菩薩心腸!白衣的男子笑着說,嬋娟師妹連路邊受傷的兔子小鳥都撿回去救了好多次,救人的事自然是更不用多說。她聽着同伴的打趣,笑而不語,臉頰上兩個梨渦淺淺盪漾着。”
“她臨走的時候,我想起身同她道個謝,問清她的名字,日後好尋她,但傷的太重我根本沒有力氣站起,眼看她從身邊走過,我心底一急,也不知怎的,居然一下扯住了她的裙角,她猝不及防,步子絆了一絆,幸虧被同行的另一個男子扶住,這纔沒摔跤,但腳卻崴了一下。那男子見她受傷,十分心疼,大聲呵斥我,說她好心救我,我卻意圖不軌傷害她。我冤枉之極,忍着身上的傷痛同他吵了起來,她卻拉住了那男子,說,顏大哥,你別同他計較,他是不小心的。那男子哼了兩聲,不再同我計較,忙着去看她受傷的腳。她腳崴了,自然不能再走這山路,姓顏的男子見勢便要揹她下山,她似乎不大願意,又不好明着拒絕,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的瞧着那白衣男子,輕輕的喊着奚師兄奚師兄.....旁邊那一個年長的女子應該是她的姐姐,猜出了她心意,便推推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溫文一笑,輕輕將她背到身上。”
攝政王說了半晌,喝了口茶潤潤喉:“那會,她趴在白衣男子背上,摟着他的脖子,一對梨渦笑的甜極了。我想,她應該是中意着那個白衣的奚師兄吧.....而姓顏的男子站在一旁,表情不大好好看,興許是心裡不舒服.....”
攝政王緩緩訴說着,滄桑的面容上氤氳起一陣對往事的恍惚。雲翎默不作聲的聽着,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旁小王爺卻笑起來,道:“我明白了!”
攝政王奇道:“你明白了什麼?”
李承序道:“倘若那女子真的是親親的娘,那那個姓顏的,是不是就是當今安命候?”
攝政王沒點頭,也沒搖頭,算是默認。
李承序恍然一笑:“我算是明白了,原來您就是爲這事同安命候結的樑子!”
“那會確實很生氣,本王尊貴一生,何曾被人那樣怒罵呵斥過?”攝政王緩了緩,繼而露出釋然的笑意:“不過如今事都過了,也就罷了.....”
李承序刨根追底的問:“那他們走了後呢?後面就沒有故事啦?”
攝政王道:“後面,後面就再也沒遇到過。本王曾想着去找她,卻連她的全名也不知道,天大地大,不知何處去尋。加上那幾年戰亂又頻繁,本王整日東征西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這事也就漸漸耽擱下去了......不過她送我的那瓶藥當真是瓶難得的妙藥,那一次我傷的極重,原以爲自己不死也要殘廢,卻沒料到敷上藥以後,傷口居然全好了,半點後遺症也沒有.....”
李承序在一旁感嘆:“呀,雲親親,想不到你娘居然對我爹有過這樣的恩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啊,真是一出於媽劇,顏致遠愛着蕭芷蘭,蕭芷蘭愛着奚落玉,奚落玉愛着蕭芷茵,蕭芷茵卻愛着雲過盡.....
啊,糾結。。。。。
哦~想起來了,雲舒哥哥還沒有吻過雲妹紙(mouth to mouth 的那種),那明兒來段小小的吻戲腫麼樣?製造點甜蜜,調節下情緒?想想五十萬字了,兩個愛的這麼熱烈的小青年,不來段脣吻,說不過去啊。
嗷,顏惜黨們,表扔磚,誰也不能否認,雙蓮眼下確實是很相愛的,來段吻戲也不過分,再說了,還有段你們顏少華麗麗的強吻戲等在後頭呢,會更勁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