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達當然不敢這樣想,齊靖州不好惹,他比誰都清楚。
“阿起。”看路與濃這態度,陳達自然不敢開口讓她道歉,只能從顧起這裡下手,希望這往日?契無間的兄弟,這時候也能想到他的難處。
顧起雖然想護着路與濃,可是他也不是爲了感情能昏了腦子的毛頭小子。聽到陳達叫他,哪還能不清楚陳達的態度,當即有些爲難地看向路與濃。
林阿漫見狀,有些得意地勾起了脣角,就等着路與濃開口跟她道歉。
此刻當真是孤立無援。路與濃看了面無表情的齊靖州一眼,忽而啓脣一笑,驕傲又優雅,“我自認自己沒錯,不可能道歉。齊先生要想耍手段替林小姐出氣,儘管來,總歸我還有這樣一條命任你折騰!”
說完,路與濃轉身繼續往洗手間那邊走,脊背挺得直直的,露出決絕堅定的意味。
齊靖州臉色不好看,他在來之前就知道,路與濃必定是怨恨他的,可是在剛剛,他才真切的看見她的怨恨有多強烈。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沒露出一點對路與濃的在意,反而擡手摸了摸林阿漫紅腫的臉頰。
“這……”陳達很誠懇地跟齊靖州道了歉,又說:“她不懂事,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希望齊總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這話的意思就是,回去會教訓一下路與濃,給林阿漫出氣。陳達這樣說,除了安撫林阿漫,還爲試探齊靖州的態度。
齊靖州淡淡地道:“到時阿漫都回去了,陳總再怎麼管教,又有什麼意義?”
陳達目光微閃。當着衆人的面,齊靖州親自開口要路與濃跟林阿漫道歉,顯然是要她難堪,現在他說回去會教訓路與濃,齊靖州竟然也沒有用和路與濃之間的往日情分幫她說情,這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意思?
陳達心裡終於在路與濃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看來在對付齊靖州這條道上,路與濃是真的沒什麼價值了……
路與濃在洗手間待了許久,等情緒都穩定下來了,才走出來。
包廂那邊外面守着不少人,她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就往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走廊上的保鏢似乎得了要監督她的命令,不管她走到哪裡都有人看着她。
路與濃知道他們對她很是防備,這幾天她甚至沒有碰過電腦一類可以通訊的工具。其實她但凡能有一個機會,就能撥打那個特殊號碼。那背後的人,總不可能不管她的,那樣她就不會慘到這個境地。
“路小姐是想下去玩嗎?”走着走着,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路與濃擡頭一看,是李承。
李承衝路與濃身後跟過來的保鏢揮揮手,“我陪着路小姐,你們不用跟着了。”
兩個保鏢點點頭,叫了聲“李先生”,很樂意地停下了腳步。
“我對這裡也算熟悉,路小姐想玩什麼,我帶你去吧。”
路與濃對李承的感官並不怎麼好——不管他之前如何幫過她,只他是齊靖州的人這一點,就足夠讓她收回所有好感。路與濃徑自往前走,頭也不回,淡淡地迴應道:“不用,我就隨便走走。”
李承不說話。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停了下來。路與濃下意識跟着停下腳步,回頭一望,後面已經看不見那些保鏢的身影了,這段走廊上空空蕩蕩的只有她和李承兩個人。
“你想幹什麼?”察覺到有些不對,路與濃下意識遠離了兩步,卻見李承突然朝她身後恭敬地點了點頭。
路與濃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就突然伸來一隻手,一把將她拉進了旁邊的包廂。
“你是誰?!你想——”包廂裡昏暗無光,路與濃被那人緊緊從身後抱住,驚呼只一半就戛然而止。沉?了兩秒,她滿懷憤怒地喊出一個名字——
“齊、靖、州!”
“是我。”齊靖州聲音有些喑啞,他將路與濃死死地抱着,俯首埋在她頸側,“之前我——”
“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你給我滾開!”路與濃情緒幾乎失控,死命掙扎着。沒法掌控的怒意讓她頭昏腦漲,幾乎要失去理智,見掙扎不開,低頭一口咬在了齊靖州手腕上,霎時間血腥味瀰漫了整個口腔。
齊靖州哼都不哼一聲,任由她咬,“濃濃,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他低聲下氣地說,“我沒有拋棄你,我只是——嗯——”
路與濃猛然加大了力道,齊靖州悶哼一聲,卻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他安撫道:“如果這樣能讓你不那麼生氣的話,那你咬吧。”
路與濃的眼淚倏地落了下來,一滴一滴地砸到他手上,燙得齊靖州哆嗦了一下,力道驀然一鬆。
路與濃趁機掙開,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她恨聲說:“我不想聽什麼解釋!你給我滾!”
齊靖州又去拉她,語氣小心翼翼到了極點。“先聽我解釋好不好?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只喜歡你,我和林阿漫不是那種關係——”
“哈!”路與濃捂着眼睛,笑容悲涼又嘲諷,“喜歡我?只喜歡我?你不喜歡林阿漫?所以你選擇去救林阿漫,讓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死?你還真是深明大義!若非陳達沒下手,我現在可能已經屍骨無存了!你倒是好打算,帶着林阿漫來,看見我沒死,就又起心思了?”說到這裡她諷刺一笑,“也對,我親耳聽你說的,迷戀我的身體,喜歡我的姿色……”
“濃濃!”齊靖州不願意再聽下去,上前強硬地再次將她抱進懷裡,“不是這樣的,我之前那是不得已的!我對你態度不冷淡一點的話。陳達肯定會拿你要挾我!按他的性格,爲了恐嚇我,他肯定會傷害你!可我對你表現得一點不在乎的話,即使是爲了膈應我,他也會留着你的……”
路與濃閉着眼睛,在齊靖州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個冰冷悲悽的笑容。說要跟她解釋,可是他的藉口這樣拙劣敷衍,讓她怎麼相信?不管他說多少,理由都是那樣蒼白無力,因爲事實就是——他心裡林阿漫比她重要得多,不可能因爲她而放棄林阿漫!
“你肚子裡還有我的孩子,我是那樣期待他的出生,上次說不要他了都是氣你的……在那之前我纔跟你說過喜歡你,都已經在想和你的未來……我怎麼會捨得失去你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相信我好不好……”
“齊靖州,”路與濃深吸一口氣,忽然露出一個略微明媚的笑容來,“我想聽聽你的苦衷,你說得這樣無辜,我想知道林阿漫身上有什麼那麼重要,能讓你絲毫不管我和孩子的死活!”
齊靖州張了張嘴,半晌無言。這個問題他不管怎麼回答,都不可能出現路與濃想要的答案,因爲她話語間已經說破——即便是她和他的孩子加在一起,也沒有林阿漫身上的東西重要。
“這就是你的喜歡?能值多少錢?”路與濃諷笑着,擡手狠狠地推開他,“你滾吧,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種話,我不想再聽了。我也沒那麼蠢,不會次次都被你騙。至於你想讓我做的事,你放心,我盡我所能,只希望不管我之後是死是活,你都能放過我的兒子路雲羅。”
她說完,擡手狠狠抹了一把淚,轉身就要走。
齊靖州心裡一慌,連忙伸手,一把將她拽了回來,“別走,濃濃你別這樣,我是喜歡你的——即使沒有你期待的那樣深,但是我以後會更喜歡你的,你給我這個機會好不好?”
他一邊說着,一邊將路與濃扯到了旁邊的沙發上,禁錮住她雙手就壓了上去,有些兇狠地吻在朝思暮想的脣上。
“……你滾!混蛋!”路與濃踢打着,尖叫着,謾罵着,可是沒一會兒就再也發不出聲音。她身上的人死死地堵住了她的脣,讓她都快不能呼吸。
粗暴的吻讓她幾乎快要窒息,一邊流淚一邊推拒,卻根本無濟於事。路與濃狠狠咬了他脣舌一口,一時間又是滿口的血腥味,齊靖州卻根本不痛似的,沒有任何反應。
路與濃倍感屈辱,身體卻彷彿被抽乾了力氣,漸漸的她不反抗了,木偶一樣任由他施爲。
齊靖州察覺到不對勁,終於停下來,一擡眼就看見了路與濃滿臉的淚,眼中空洞而麻木。他有些慌了,一點點吻去她的淚,“對不起,濃濃,我不該這樣不溫柔,不要生氣好不好?”
路與濃輕輕扯了扯嘴角,眨眨眼睛,讓視線稍稍清明瞭些。她說:“你不用道歉,你有什麼錯啊?是我看不清處境,這時候還反抗什麼?反正早晚都是要承受的,你和那個顧起,都一樣,有什麼區別?”
齊靖州臉色驀然一僵,“顧起……”他眼睛裡燃着火,“你別讓他碰你!”
這話出奇的可笑,可是路與濃都快沒力氣笑了,嘴角只扯出個淺淡的影子,“不讓他碰我?那我要怎麼在這裡活下去?任由陳達手下那些男人睡嗎?齊先生做出那種決定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我將要遭遇的事情嗎?還是你竟然天真的以爲,我當一個立着牌坊的貞潔烈女,能夠安全無憂地在這地方混下去?”
齊靖州眼中的火焰彷彿下一秒就會噴出來,路與濃卻彷彿沒有察覺到似的。頓了頓,她用漫不經心地語氣,繼續說道:“或許不止顧起——對的。怎麼可能只有顧起?我兒子的命還捏在齊先生手裡呢,我還要去勾引陳達,爬上他的牀……”
“別說了!”齊靖州喘着粗氣,“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怎麼能……這樣不在乎這些?!”
路與濃輕聲說:“要是在乎這些,我要怎麼活下去?我的兒子要怎麼活下去?齊先生,你不要替我覺得噁心,反正這種事情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感覺到齊靖州不敢置信地愣住,她不懷好意地道:“你說喜歡我,顧起也說喜歡我,他還對我那樣好,比你對我還要好。我跟你都能睡,跟他就更容易了。”
看見男人眼中的情緒漸漸隱藏,光芒一點點散去,路與濃心頭升起一陣快意,不禁笑出聲來。
不是沒看見他臉上的失望和震驚,可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她落到這個地步,都是他害的,他有什麼資格看不起她這樣的思想?!
壓在身上的人終於離開,路與濃彎着身體,在沙發上笑得前俯後仰,聲嘶力竭。
她不敢擡頭,不敢看他離開的背影。
等她終於沒力氣了,擡起頭來,昏暗的包廂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又抱着膝蓋嗚咽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腦袋上突然出現一隻大手,有些遲疑、有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緊接着顧起的聲音響起,“怎麼了?被欺負了?”
路與濃擡頭,淚眼朦朧地看着眼前模糊的高大影子,突然就覺得他聲音裡彆扭的溫柔讓她難以自持,竟不由自主擡起雙臂,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腰,再一次肆無忌憚地哭出聲來。
“別哭……”顧起有些手足無措,聽見她沙啞得不行的聲音,竟然有些心疼。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那麼多,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哭得這樣放肆。她們會小心翼翼地向他撒嬌,卻從來不需要他哄。
他從來沒有哄人的經驗,此刻就有些頭疼。
“別哭了。”頓了頓,他幾度張口,叫她:“媳婦。”
路與濃早已聽不見外界的聲音,腦子昏昏沉沉沒法思考。
“是不是齊靖州欺負你了?”想了半天,這地方能讓路與濃哭得這麼悽慘的,也只有一個齊靖州而言。想想齊靖州剛剛的確離開了一段時間,顧起沒等到路與濃的回答,就確定了這事。
齊靖州對路與濃的不在乎他完全看在眼裡,對懷裡這個人更生出了三分憐惜,“齊靖州不喜歡你,你也別喜歡他了,好不好?你看你這麼好,我只第一眼見你,就被你迷住了,竟然都不捨得傷害你。明明你原來是齊靖州的人,按照慣例,不能對你這樣心軟的……”
他說着說着就有些停不下來,開始低聲剖析自己的內心,爲對她心軟而懊悔,卻又因她的悲慘而感到心疼……
路與濃的放聲大哭漸漸轉變爲小聲啜泣,直至最後只剩下偶爾一個哽咽。
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顧起小心地將她雙手拉開,環到自己脖頸上,然後彎腰,動作輕柔地將她抱了起來。
齊靖州早已經走了,陳達坐在車裡,看見顧起抱着路與濃出來,他撣了撣菸灰,問道:“跟我一起?”
顧起搖頭,“哥你先走吧,我帶她上我自己的車。”
陳達搖搖頭。吩咐司機開車走了。顧起對路與濃的在意,讓他想起就不由皺起眉頭,覺得有必要跟他這個不大愛用腦子的弟弟談談了。
回去之後,顧起將路與濃放回臥室,纔去找了陳達,“哥,你要跟我說什麼?”
“說什麼?就說那女的。”陳達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我當初把她帶回來,就是想賭一把,看看齊靖州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現在看來,是我賭輸了,齊靖州那樣冷心冷情的人,就算再怎麼看重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會將她看得比他自身的利益還重?今晚一試探,果不其然,這路與濃在他那裡,估計也就是個暖牀用的!不過連她肚子裡的孩子都不要,在齊靖州心裡她地位還真不是一般的低!”
憤憤地罵了一聲,陳達警告道:“我看你挺喜歡她,玩玩可以,但是要當我弟媳婦兒,她完全不夠格,你給我注意些!”
顧起眉頭都不皺一下,在陳達對面懶洋洋地坐下,“哥,我有分寸,你別操心這麼多。再說,她哪裡就不夠格?我覺得挺好的。”
“你是被那張臉迷住了吧!”陳達哼笑,“雖說我們不是什麼正經人,但是找媳婦,怎麼說也得找個乾淨的。就那個路與濃?是齊靖州玩膩了的不說,現在肚子裡還揣着齊靖州的種呢!你是想怎麼辦?給齊靖州他兒子當便宜爹?”
顧起沉?了。
……
路與濃醒來時,發現自己的顧起的房間裡。她坐在牀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從牀上爬了下來。
無意間看見牀頭櫃下面的櫃子沒關。裡面放着的幾瓶酒闖入她的視線。
路與濃將裡面的酒都拿了出來,就坐在牀邊上一口一口地喝。
等顧起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路與濃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耍酒瘋的模樣。
看她還將瓶口往嘴巴邊湊,顧起連忙衝過去,將她手中剩下的半瓶酒都奪了過來。
地上已經躺了兩個空瓶子,顧起看得眉頭直皺,“不能再喝了,你孩子還要不要了?”
沒管地上的空酒瓶,顧起將沒打開的酒都放回去,然後將路與濃抱到了浴室。
顧起想要替她洗掉滿身酒氣,脫她衣服的時候,路與濃並沒有反抗,只是哭得更兇了。
“別哭,別哭。”顧起有些慌亂地替她擦着眼淚,不敢動她衣服了。
可是不脫衣服怎麼洗澡?
顧起只遲疑了一下,縮回去的手再一次伸了出來。路與濃似乎不太樂意與他親近,但是他顧起什麼時候爲了女人委曲求全過?在他眼裡,路與濃身上已經貼上了他顧起的標籤,這人不管身心,都早晚要是他的。
路與濃忽然縮了一下,她哽咽着小聲道:“求你……讓我自己來好不好……”
顧起愣了一下,“沒醉?”
路與濃腦子是不大清醒的,但是尚有幾分意識,聽到這話,連忙搖頭。
顧起能看出她抗拒的姿態——不只是抗拒他幫她洗澡,抗拒的是他的親近,他有些不高興,但是看人今天被齊靖州欺負得這麼悽慘,想着自己要是再強迫她,那和齊靖州有什麼兩樣?
於是轉身走了。
熱水蒸得路與濃腦子更加不清醒,顧起一出去,她就關了門,放了一缸冷水。然後躺了進去。
如今已是數九寒天,今天穿着裙子出去,已經凍得十分慘,這會兒泡在冷水裡,更是痛苦。可她在愈發清醒的同時,心裡卻奇異地升騰起一股快意。
要是這樣折騰,能讓這個孩子消失,就好了。她想。
顧起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走近浴室,發現裡頭沒一點動靜,覺得有些不對勁。
敲門,沒人應,他直接一腳踹了上去,把鎖給踹壞了。
進去一看,路與濃裙子還裹在身上,泡在一缸冷水裡,已經睡過去了,臉上滿是不正常的潮紅。
暗罵一聲,顧起連忙將人抱出來,又讓人去叫李承。
李承來看了,緊緊地皺着眉頭,“燒得不輕,得輸液。”
於是顧起將路與濃送到了另一個房間,找了個女人來照顧。被人揶揄,他說:“老子哪裡像你們?追媳婦得用心!要尊重!懂不懂?她不願意我碰她,我就不碰,反正總有一天她會是我的!”
“起哥竟然還懂得追女孩子了?對小婉和安安怎麼沒見你這麼用心啊?”
顧起望着昏睡的路與濃,難得裝了一次深沉,“緣分這種事,誰說得清?”他也說不清,一開始是這張足夠漂亮的臉讓他動了一下心,後來看見她哭得那樣傷心的樣子,他升騰而起的保護欲就再也壓不下去。
李承離開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路與濃的事跟齊靖州說了,“……燒到四十度了,先是喝了不少酒,後來又故意泡在一缸冷水裡。她既然是當過母親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種行爲對身體傷害有多大。她肯定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她是自己不想活了,還是不想她肚子裡的孩子活了。”
齊靖州從頭到尾一言未發,接過李承的電話後,他一個人在昏暗的書房裡坐了許久。在林菁菁跑來敲門,讓他出去吃飯的時候,他才擡手遮着眼睛,輕笑着自言自語道:“她怎麼會是自己不想活了?她還記掛着路雲羅。她是想弄死我的孩子。”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低下去,卻莫名地帶上了幾分苦澀,以及暴戾。
……
路與濃燒退的時候,顧起剛從外面回來,恰好來看她。
“齊靖州那種男人。不值得你這樣要死要活。”顧起說話說得直白,“你要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也不用這樣折騰自己,跟我說一聲,我可以帶你去醫院。”
路與濃垂着眸子,沒說話。
“李承說你今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想不想出去轉轉?我帶你出去。”顧起轉移着話題,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是打算認真追求路與濃的,就怕路與濃因爲齊靖州給的陰影,不願意接受他。但是和女孩子約會這種事情,他幾乎沒有經驗,那些女人都只負責跟他上牀,他高興了就甩錢。
這個提議讓路與濃有些動心,來這裡這麼多天,她纔出去過一次,還沒有任何自由。齊靖州要求的半個月,已經過了快十天了。現在她對齊靖州是一點期待也不敢有,她不敢去想,要是半個月過去,她沒有一點進展,齊靖州會將路雲羅怎麼樣。
“好。”顧起相貌不錯,只是眼神銳利兇狠,眉骨上還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疤痕,看起來總是很兇。路與濃不太敢看擡頭看他,就沒看到他眼中滑過的一抹喜色。
顧起自己開了車,路與濃以爲他會帶她去什麼玩樂場所,誰知他竟然去了商場,“帶你去買衣服。”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放心,這裡是﹚市,不是裡城,不會有人認識你的。”竟是難得的細心。
這是路與濃頭一次知道自己在哪裡。她剛纔的確有那個顧慮,顧起這樣一說,她就安心了許多。淺淺笑了笑,跟着下了車。
然而想躲的終究躲不過,剛買了兩件衣服,路與濃突然就聽到有人叫她:“……與濃?”
那聲音很遲疑,就在她身後。
路與濃聽出是誰,身體僵了一下,不敢回頭,扯了扯顧起的袖子,就要往前走。
顧起已經聽到聲音了,放下手裡正在挑選的衣服,他先爲路與濃主動的親近高興了一下,然後回頭循着聲音望去。
“別看了,走。”路與濃見他不動,抿了抿脣,就要自己離開,卻被顧起一把拽住。
顧起眼睛厲害,眯着眼看了遠處走進的中年貴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女人和齊靖州長得有點像。”
路與濃有些緊張地抽了抽手,沒抽動。
這會兒齊夫人已經走近了,她本來只是看着背影熟悉,試探着喊一下,卻沒料到路與濃聽見聲音竟然想走,她心頭一跳,快步走上來,一看,果然是她兒媳婦!
顧起故意將路與濃的手給握緊了,還挑釁十足地打量了齊夫人一圈。
齊夫人見兩人手牽在一起,心頭火起,顧及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沒當場發火,強笑着問道:“與濃,好久不見,找個地方坐着談談?”
路與濃和她身邊這男人的關係。從那男人的眼神,她就看出了個大概,氣得面色鐵青。
知道她是想找個隱蔽地方問罪,路與濃沒怎麼遲疑,就同意了。
看都看見了,她還躲避着,有什麼意思?她自問沒有對不起齊靖州,有什麼好心虛的?剛纔想走,只是不想將自己悲慘的一面暴露在人前而已。
這地方顧起比較熟,他直接帶着人去了陳達名下的一家高級餐廳。
“與濃,靖州說你好友家出了事,你去好友家幫忙,這位就是你的‘好友’?”齊夫人微笑有些扭曲,問得咬牙切齒。顧起一身匪氣,她一看就知道是混哪一行的,臉色很不好。
顧起哪裡像是她好友?就算她說是,估計齊夫人也不會信這種瞎話。但是路與濃也不想解釋。就極其敷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是。”
齊夫人當場拍了桌子,“路與濃,你最好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好朋友,竟然能和你親密到這種程度?!”
顧起將路與濃的手放在手中把玩,還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就放在桌面上,就是故意給齊夫人看的。要是之前,路與濃或許會反對和顧起這樣的親密,但是自那一晚後,她心裡什麼矜持、什麼自尊,都崩塌成了塵土。
齊夫人看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睛裡都在冒火,“不跟我解釋解釋?!”
路與濃輕輕開口,“您想聽什麼?”
“我想聽事實!”齊夫人目光漸漸冷厲起來,“我千方百計讓靖州收了心,真心待你,可是你是怎麼迴應他的?跟他說去看朋友,實際上卻在這裡和野男人約會?!”
“齊夫人。”路與濃目光冷淡,“在說這種話之前,我想您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做了什麼事,您有必要先問問他,再來看看,有沒有這麼立場來質問我!”
“對啊!”顧起往後一靠,姿態跟大爺似的,“你兒子幹了好事,你不罵他,反倒責難別人,這算什麼?”他指了指路與濃,“再說她現在可是我媳婦,你沒資格罵她的。”
兩個人理直氣壯,齊夫人懵了,“你們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你兒子把人送給我了啊。你回去再幫我好好謝謝他,沒有他,我還沒法找到這麼合心意的媳婦。”
齊夫人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路與濃,“與濃,這是真的?怎麼回事?”
路與濃垂着眸子,輕描淡寫地道:“他深愛着林阿漫,不喜歡我,就把我送人了——就是這樣。”
這樣的荒唐事,齊夫人根本沒辦法相信,也沒辦法接受,好半晌才勉強將情緒穩定下來,眼中隱有希冀地看着路與濃,“那……那你肚子裡的孩子?”
路與濃笑了一下。她跟齊靖州舉行婚禮的第一天,就被齊夫人威脅,之後是因爲懷孕,纔得到這位夫人的重視和喜愛,她以爲至少有一點她本身的原因,現在看來,齊夫人在乎的也不過是這個孩子而已。
“孩子,他說不要了。”
“這怎麼可以!”齊夫人情緒有些激動,“靖州他不能這麼胡鬧!這是齊家的血脈,他怎麼能不要!”
路與濃嗤笑,“他爲什麼不要?我怎麼知道呢,之前明明還一副很喜歡的樣子。但現在事實是,他明確表明不要了,我也不想要。”
齊夫人面露驚駭,“與濃,你這是什麼意思?”
路與濃還沒回話,顧起忽然插嘴,“意思很簡單,我待會兒會帶她去醫院。她的孩子要是流着齊靖州的血,那就太髒了,我也不願意給齊靖州養孩子。”
去醫院?
路與濃呼吸滯了一瞬,猜不準顧起說的是真是假。
“不行!”齊夫人語氣堅決,“這個孩子必須生下來!與濃,就算你不喜歡,可他到底是你的孩子,你真忍心做掉他?你不願意養,到時候讓我帶走就是!”
路與濃突然笑出聲來,擡眼看着面色焦急的齊夫人,“齊夫人,從剛纔一見面,你就指責我不檢點,但是在我告訴你發生什麼事情之後,你沒說過你兒子一句,現在卻要求我生下這個孩子?”她握住顧起的手,“現在他纔是我男人,他不樂意我爲別人生孩子,我也不想生,你說,我有什麼理由讓這個孩子繼續存在?別說什麼身爲母親不能這麼狠心那一套了,我現在的處境有多悽慘,你回去問問你兒子就知道——都是他害的。我要是不對這個孩子狠心,別人就該對我狠心了!”
齊夫人先前是氣急了,滿腦子只有孩子的事,這會兒一聽路與濃這話,頓時滿臉愧疚,“與濃,我不是這個意思,靖州做的混賬事,我一定會讓他盡力彌補,只是你……”
顧起聽得不耐煩,直接拉着路與濃站了起來,“現在就去醫院!”只要這個孩子沒了,路與濃和齊靖州之間最後一絲牽絆也就消失了,到時候哪用得着應付這些煩心事?
“不可以!不能去!”齊夫人跟着站起來。
路與濃只遲疑了一瞬,就跟上了顧起的步伐。
齊夫人見阻攔不住,慌亂得不得了,念頭一轉,連忙給齊靖州打電話,“齊靖州!你到底幹了什麼混賬事?與濃要去醫院做掉那個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馬上給她打電話,務必要阻止她!快!再晚點你兒子就沒了!”
齊靖州正在開會,聽到這個消息,猛然握緊了拳頭。
路與濃終於還是不要那個孩子了?
他腦子瞬間混沌一片,心臟痛得幾乎要無法呼吸,幾度張口,他最終輕輕吐出一句:“媽,對不起……”
欺負人舉着被掛斷的電話,愣了好半晌,氣得差點將摔出去。對不起?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她要聽的是這句莫名其妙的“對不起”嗎?!
她要的是保住她的孫子!
腦子被氣得一片空白,齊夫人卻陡然想到,齊靖州不給路與濃打電話,人又在裡城,頂不上用。可這裡是﹚市啊,不是還有一個人可以指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