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他捶胸頓足,哭天搶地,其實雷擂木說的大禍臨頭,是另一個意思,是說黑羽苗的報復會讓白虎寨大禍臨頭,苗刀頭沒聽出來嗎?不,他聽出來了,他是故意裝做沒聽明白,然後扯到於異身上,引起雷擂木的同情,果然雷擂木一聽,不說報復,卻興災樂禍的道:“該。”

“可那凶神不是我叫來的啊。”苗刀頭一臉委屈的叫:“他是林公子帶來的幫手,而林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換了你,雷寨主,你說說看,換了你能怎麼辦?”

這話有理,雷擂木一下子還真給他僵住了,黑着臉,不吱聲,苗刀頭偷瞟他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猛地拜倒:“雷寨主,我沒辦法,白虎寨上下,兩萬多老小啊,請雷寨主一定救救我們,我苗刀頭情願就此給你爲奴啊。”

他這個有些意外,雷擂木鼓起眼珠子:“我不找你麻煩已經很好了,救你,我憑什麼救你,又拿什麼救你?”

“你一定要救我,不,救救白虎寨兩萬多老少。”苗刀頭蛇隨棍上:“請苗寨主稟告大王,派遣高手,捉拿於異那個凶神,否則我白虎寨兩萬多老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啊。”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雷擂木明白了,哼了一聲:“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已派人回去,也不必要大王派高手,就我野牛族的三大牛神出手,一定可以拿下那凶神,將他碎屍萬段,肉熬油,骨點燈。”

三大牛神是野牛族的巫師,也是野牛族頂尖的三大高手,修練的骨巫術詭異絕倫,威力極大。

“三大牛神會出手嗎?那太好了。”苗刀頭一臉狂喜,真好比久旱之人突然見到了甘淋:“那凶神再兇,也一定不是三大牛神的對手,這下好了,我白虎寨兩萬老小有救了,雷寨主,謝謝你,謝謝你啊,只要我白虎寨老小得救,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沒有二話。”

“哼哼,難道你白虎寨還一點代價都不想付?”雷擂木重重的哼了一聲。

“那是,那是。”苗刀頭裝做不好意思的搔頭,隨手從懷裡掏出竹盒放在雷擂木身前,低聲道:“這盒中是一副白虎的筋,算是我白虎寨的一點小小謝意。”

白虎難得,白虎寨之所以得名,就是因爲苗刀頭祖上曾打了一隻白虎,抽筋剝皮,傳爲至寶,雷擂木當然也是知道的,聽說盒中就是垂涎多年的白虎之筋,一時食指大動,再哼了一聲,道:“刀頭寨主,你這次可真是做差了,即便拿了那凶神,大王只怕也不會輕饒了你。”

“是,是。”雷擂木語氣的改變,還有這話中的意思,苗刀頭如何聽不出來,連連點頭,陪笑道:“到時還望老哥你多多美言,多多美言。”

雷擂木把竹盒打開一半,看了一眼盒中的虎筋,哼了一下,沒吱聲,只是把竹盒往身後挪了一下,苗刀頭自然就明白了,也不多說,只是悄悄拱了拱手,隨後道:“那凶神在寨中要酒要肉,作威作福,我得回去應付,只盼三大牛神速來,若來得遲了,只怕我白虎寨就要成平地了。”

“你放心。”雷擂木眼中射出兇光:“最遲明天這個時候,三大牛神必至。”

“那就好,那就好。”苗刀頭抱拳:“那我先回去應付着那凶神。”隨後告辭。

到遠遠飛開,完全看不到黑羽苗了,苗刀頭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臉上的笑意也瀰漫開來,那個笑,象極了偷雞得手的老狐狸。

他有資格得意,於異幫他闖下的,本是天大的禍患,一個不好,滅族都是有可能的,要知黑羽苗可是多達上百萬衆啊,小小白虎寨相對於黑羽苗,真的只是大象腳前的一隻螞蟻而已,但他一番巧顏令色,竟就成功的把自己摘了出來,把黑羽苗所有的怒火全引到了於異身上,弄得他自己好象還成了受害者一樣,這麼一來,事後三大牛神拿了於異後,就不會把白虎寨往死裡整,當然,代價是要付一點的,但苗民之間,打冤家輸了,無非是賠牛賠人而已,而且苗刀頭手頭還有個好東西,白虎的皮和骨,到時實在不行了,就把白虎皮和骨送出去,應該也就能過關了。

但虎筋虎皮虎骨都是白虎寨的鎮寨之寶,這麼送出去,還是讓苗刀頭心痛得全身發顫,忍不住又怪了於異:“這個凶神,還真是一尊凶神啊,難怪說小小年紀就做了四品神官,這麼一言不發就生撕活人,誰惹得起他啊,不過你這次惹了黑羽苗,卻也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於異本是來幫忙的,最終卻惹得苗刀頭打骨子裡怨了他,世事就是這樣。

當然,這裡有一個關健,白虎寨和黑羽苗都是苗民,苗民勇悍,還是那句話,如果敵人不是黑羽苗,而是鬱家或者其他人類,哪怕勢力再強大十倍,苗刀頭也不會這個樣子,只會死撐到底,只會感激於異,只會合全族之力跟在於異身後死拼,但就因爲敵手是黑羽苗,是苗民兄弟,苗刀頭就不願打,就寧願奴顏婢膝來求雷擂木,哪怕送上鎮寨之寶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把自己摘出來。

兄弟就是兄弟,所謂打斷骨頭連着筋,哪怕這一世殺絕了,下一世呢,子子孫孫呢,總還得在苗境住下去,總還是苗祖一脈,總還是兄弟,而於異,無論如何,都只是外人,哪怕這外人裡還夾着林蔭道這個恩人,哪怕在今早生撕野牛大頭之前,於異同樣是白虎寨的恩人。

所以,不能說苗刀頭世儈,只是他站的立場不同而已。

於異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從來顧頭不顧腦,顧前不顧後,尤其這一年多來,越發的由着自己性子做去,從來也不管別人怎麼想,更不管世道人情會怎麼樣,也是他功夫實在了得,若功夫稍差點兒,還不知要栽多少跟斗。

苗刀頭回到寨子,問了一下,沒見於異醒來,他自回屋中,到後院卻聽得苗朵兒咯咯笑,扭頭看了一下,苗朵兒抱着林蔭道一個胳膊,不知說了句什麼,笑得花枝亂顫,林蔭道也呵呵而笑,似乎把任青青的失蹤都給忘到了腦後。

苗刀頭本來有些不喜苗朵兒跟林蔭道在一起,尤其不想他們成親,但這會兒突然又改了想頭,因爲這件事上,他註定是要對不起林蔭道的了,鬱家即與黑羽苗有勾結,尤其現在白虎寨又與黑羽苗起了大沖突,最終解決這件事後,白虎寨也絕不可能再幫着林蔭道對付鬱家了,林家可是苗刀頭的救命恩人,而且藉着這個因由,白虎寨能從瓜州買不少東西,多餘的山貨也能銷出去,白虎寨能獨立於外且擁有今天的實力,這一點非常重要,那就不能太對不起林家,然而林蔭道爲什麼要拼命的幫任青青呢,無非一樁親事而已,更何況還只是未婚妻,那如果讓苗朵兒嫁給林蔭道呢,不就取代了任青青在林蔭道心中的地位,就算任青青在林蔭道心中更重要一點,但男女之間只要上了牀,尤其是年輕男女,蜜裡調油,很快就會變心的,到時林蔭道也就不好意思再要白虎寨出死力相幫任家了,苗刀頭也就不必爲難。

想到了這一點,苗刀頭嘴張了張,又合上了,自回屋裡,且倒了酒來喝,卻還看一眼對面,那是於異的位置,他不知於異到底在哪裡,是隱身了還是怎麼回事,甚至起了個想頭,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這凶神說起來,其實也是個熱心人。”苗刀頭在心裡嘆了口氣。

說到恩,於異對白虎寨也是有恩的,而且林蔭道的父親只救了苗刀頭一個,於異可一傢伙救了白虎寨好幾千人,但似乎苗刀頭對林家的恩看得重,對於異的看得輕,難道只是因爲林家救的是苗刀頭自己,所以格外看得重一些?不是這樣的,這要從苗民打冤家的習慣說起。

苗民打冤家,不會往死裡整,輸了,只要你自願認輸,一般來說不會要你的性命,只要拿些豬牛什麼的去贖就可以了,實在出不起贖金的,就當幾年奴隸,幫着做幾年事,所以對苗刀頭來說,於異的恩,其實只是物質上的恩,並不是真正的救命之恩,而且白虎寨對付的是鬱家,不是黑羽苗,黑羽苗招呼也不打一個,幫着外人對付苗民,這個說起來也有些不講理,雖然鬱家是商隊,但總之是外人嘛,黑羽苗不高興白虎寨阻攔商隊,至少可以先打個招呼嘛,你打了招呼我不聽是一回事,你招呼都不打往死裡整,一傢伙殺了上千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事後苗刀頭只要找上野牛大頭人,把姿態放低一點,隨便弄個百八十口子豬慰勞一下,所有的俘虜應該就都可以放回來——就只值百把頭豬,這就是苗刀頭對於異恩情的看法,但這會兒想到於異會死在三大牛神手裡,到也有了三分感嘆。

他已經認定,於異絕對打不過三大牛神,必死無疑。

於異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蚌妖服侍着洗漱了,便出了螺殼,就在酒桌邊現身,苗刀頭卻早起了,跟林蔭道在酒桌邊閒聊了,於異哈哈一笑:“老寨主,林兄,兩位起得早啊。”

苗刀頭兩個其實一直在留心着他的位子,這也是空下他的位子沒人去坐的原因,但於異突然一下鑽出來,兩人還是驚了一下,苗刀頭忙陪笑:“林大人早。”心下卻暗叫:“他昨夜果然就是睡在這裡,莫非真是能隱身,可打掃的下人沒什麼異常啊。”他到底沒忍住,自己沒去摸,卻叫打掃的下人着實把於異坐位前後上下掃了抹了幾遍,卻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