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因此他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而邊上的苗朵兒張家兄弟自也一樣,或者說,谷口內外,大部份人都是這個神情,都提着心尖等着白牛神的絕死一擊。

三大牛神各修有三頭靈牛,青牛神黑牛神一死,他們的靈牛也就散在一邊,在半空中發呆,靈牛雖靈,沒有主人指揮,也不知道怎麼辦?因爲它們並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意識的牛,它們是骨牛,什麼是骨牛,就是牛骨頭架子,然後在三大牛神的修練下,骨中生靈,靈中生光,光中現牛,到與原牛一般大小,便算功成,然後修練得越久,骨牛中靈氣越足,靈牛體形也就越大,尤其是牛角,角長一寸,力大三分,三大牛神都是從小修的牛骨,六七十年修下來,他們修出的骨牛,靈光脹體,看上去比一般的大水牯還要大上一圈,而且都修出了三頭,可見他們功力之強,苗刀頭先前對他們的信心,並不是憑空生出來的,實在是他們真的很強,只是沒想到,於異比他們更強。

隨着白牛神的嚎聲,散在兩邊的青牛神和黑牛神的六頭靈牛突然往白牛神身邊奔了過去,與白牛神身前的三頭靈牛聚在了一起,白牛神的三頭靈牛在前面,一牛突前,兩牛稍後一點點,而青牛神黑牛神的六頭靈牛也是一般姿勢,九頭牛這麼排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品字形的牛陣。

白牛神本來站在自己三頭靈牛的後面,牛陣一成,他躍身而起,懸空站在了牛陣的上方,雙腳叉開,踏在兩頭靈牛的背上,而他口中的嚎聲始終不絕,雙腳一踏上,驀地裡又仰天一聲狂嚎,那嚎聲淒厲之極,苗朵兒素來自負天不怕地不怕的,聽到這嚎聲,身子卻輕輕顫了一下,抓着了苗刀頭的胳膊。

苗刀頭心中其實也有些發顫,不過眼珠子卻瞪得更圓了。

白牛神的狂嚎聲中,雙手齊伸,猛地把身上衣袍扯開,上半身頓時裸露出來,隨即右手戟指成爪,卻沒有抓向於異,而是抓向自己的左胳膊,猛地一下,居然把左胳膊上的血肉連皮帶肉扯了下來,然後指發罡氣,扯下的血肉化成血雨,灑向腳下的靈牛,血肉化盡,再又去胳膊上扯,連扯四五下,眨眼之間,左胳膊上的皮肉便給扯盡了,只剩下光禿禿的骨頭,左手五指抓攏來,血氣完全給右手罡氣吸乾了,只剩下白骨架子,仿若古墓中的枯骨,然而這枯骨在抖。

痛啊,生撕皮肉,想得到那又多痛。白牛神雖狂怒而狂悍,但痛是本能,可以忍,卻控制不住手的顫抖。

苗朵兒呀的一聲低叫,閉上了眼睛,幾乎不敢看了,她雖然有幾分野性,平日也縱着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象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到底只是個愛嬌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真正殘酷的場面出現時,她還是受不了。

苗刀頭也驚,卻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瞪得更大了,口中則駭然一聲驚叫:“化血伺靈。”

苗方巫骨術或者說靈骨術的基本修練方法是,以骸骨爲靈媒,以元神爲誘導,使骸骨中的骨靈在元神的誘導操控下逐漸成形,最終以骨寄靈,以靈控骨,便形成靈骨,這便是靈骨術的基本原理,所以一般的修練,就是找一副帶有一定靈氣也好煞氣也罷的骨骸,然後用自己的元神去慢慢操控培養骨中的靈氣或煞氣,久而久之,自然成靈,這個成效雖慢,但成就成了,不成,也不會對自身有什麼損害,而且無論如何說,修練一段時間,對身體多少會有一點兒好處——當然骨中煞氣太重又例外,不過煞氣太重控制不了就不會去修啊,又不是傻的,看見老鼠你去打,看見老虎你也去打啊,所以一般都只會有好處。

然而還有一個法門,稱爲血骨術的,就是在元神之外,加上自己的精血,具體怎麼做呢,就是咬破自己的指頭,滴血到骸骨上,然後再默運元神,將骨中骨靈和自己的精血凝爲一體,這種血骨術,見效要比普通的巫骨術快得多,修成的靈骨,靈力也要強得多,但有一個害處,靈骨一旦餵了精血,就要不斷的喂,這對修練者的身體自然就有不小的損害,所以除了一些身懷血海深仇急欲報仇的人,一般修練者不會去修血骨術。

而眼前白牛神的舉動,撕自己胳膊皮肉化成血雨灑在靈牛上,就是典型的血骨術,而且是其中最爲狂暴的一種:化血伺靈。化血伺靈比一般的滴血伺靈要狂暴猛惡得多,而在一剎間形成的血靈也要強大得多。

不惜毀了一隻手,也要伺養血骨,凝聚血靈,可見白牛神性中的悍,也可見他心中的恨,更可見他心中對於異的忌憚——若不是於異實在太強,他用得着這麼做嗎?

不過苗刀頭這會兒沒想那麼多,而是緊緊的盯着白牛神腳下的靈牛,靈牛身上本有一圈白色的靈光,在太陽下,形成一個三尺左右的光圈,血雨一灑下,白色的光圈霍地變成紅色,彷彿蒙上了一屋紅霧一般,太陽一照,紅光熠熠,有一種悽豔的美麗,而光圈也似乎在膨脹長大,五股血雨灑完,靈光圈紅豔如火,足足大了一倍有餘,最奇異的,是九頭靈牛的靈光圈融爲了一體,形成一個數丈長的大靈光圈,且與頂上的白牛神融爲一體,這時若從遠處看去,就是一個巨大的紅色的光圈,光圈中一人一牛,人在牛上,懸立虛空之中,說不出的神異玄奇。

“血骨合一,靈光罩體。”苗朵兒低叫出聲,驚駭中帶着羨慕祟拜:“我師父也才勉強達到這個境界呢。”

“居然是靈光罩體,三大牛神果然名不虛傳啊,先前是大意了。”苗刀頭也一臉祟拜,喃喃叫着。

不止他父女兩個,此時天上地下,谷口內外,上萬人鴉雀無聲,即便是於異,也看得有些發愣,喃喃叫道:“這巫骨術,果然還有些名堂啊,要是到人界去露一把,那信男信女還不騙上一堆啊。”口中說着,手上重水之矛一抖,把穿着的黑牛神屍身甩了出去,右手變長,把重水之矛高高舉起。

化血伺靈之時,白牛神口中的嚎聲始終不斷,時高時低,到彷彿不是嚎叫,而是在呤一種奇怪的咒語一般,到紅光圈形成,把人與牛都罩在了中間,他漸漸放低的嚎聲突地撥高,一時厲叫:“天殺。”

叫聲中身子霍地伏下,雙手伸出,各抓住頭牛的牛角,血紅的兩眼死死的盯住於異,同時盯住於異的,還有靈牛的眼睛,靈牛的眼睛竟也變得跟白牛神的眼睛一樣的紅,同時間靈牛一聲低嘯,九頭靈牛同時發動,向於異狂撞過來,其勢之猛,其速之快,如雷如電,如山洪驟發,又如天風狂卷,周圍的人根本就看不清靈牛的形狀了,只看到一道紅光,如七月流火,猛地向於異射了過去。

“來得好。”於異暴叫一聲,他也知白牛神這一下,盡了全力,而且是合九牛之力,絕不是說着玩的,然而他卻不驚反喜,說實話,除了在慶陽與木德水德兩星君打了一架,這小半年來,於異再沒碰到過高手,原以爲雷公是個高手,結果面都沒碰過,原以爲天界高手如雲,結果昊天城裡鬥雞走馬,花團錦簇,卻是紈絝如雲,而那些所謂的黑幫,更是一羣只會欺軟怕硬的小雜魚,沒一個值得於異出手的,然後到苗方,還以爲妖魔鬼怪打堆呢,結果也沒有,野牛大頭人裝得象個逼一樣,真個一出手,撕起來就象撕一塊破布,眼見着,惟有這白牛神玩這一手,還有點兒意思,於異當然興奮了。

於異本來是一隻手抓着重水之矛的,叫聲中,雙手齊伸,猛然暴長,長得有百丈左右,重水之矛也有五丈左右長短了,他嘿的一聲,雙手執矛,迎着白牛神就狂抽上去。

在苗刀頭等人眼中看到的,是一團紅光和一團黑光猛然相撞,但見紅光猛地一炸,光芒刺眼,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耳中隨後聽得轟的一下巨響,恰如春天打一個炸雷,罡風嗚嗚,頭皮發涼,麪皮發緊,胸間氣滯,那驚天動地之威,膽子小的,膝蓋都有些發軟了。

苗刀頭眼睛一閉,隨即強自睜開,他急欲看到結果,雖然在他心底,認定這一撞之下,於異必然是給撞得四分五裂甚至是碎屍萬段了,但還是要親眼看到才能證實。

這一看,他的眼晴猛然就睜大了,滿是難以置信的駭然。

他看到於異並沒有給撞得碎屍萬段或者說四分五裂,還好好的,擺着一個怪異的姿勢——長達百丈的雙手,握着一根黑黑的長矛,而他的身子卻是原樣子,並沒有半分變長變大,百丈長的雙手和六尺長的身子,這樣的對比,真是要多怪異有多怪異。

但苗刀頭現在不會爲這個感到怪異,於異的異象,早先打黑羽苗時他就見過了,他心中怪異的是,於異還在,白牛神卻不見了。

白牛神去哪裡了,難道他給於異那一鞭抽碎了?那不可能吧,苗刀頭不相信這個結果,或者說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還要四下找呢,耳中忽然聽到了異聲,那聲音細碎而急驟,象什麼呢,象暴雨打在屋瓦上?

這聲音是什麼?

苗刀頭愣了一下,但突然就明白了,那聲音,是碎裂飛炸的牛骨。

靈牛內裡是牛的骨頭架子,外裹靈氣而已,打散了,牛骨四炸,就是這個聲音了。

也就是說,白牛神的九頭靈牛,不但給打散了靈光,甚至連內裡的骨頭架子都給打散了,不,是給打碎了。

這怎麼可能,化血伺靈,靈光罩體,居然沒能撞碎於異也就算了,自己反給打碎了,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