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白骨神巫不應聲,從袖中拿了一物出來,卻是一截白骨,長有尺餘,瑩白如玉,象是人的大腿骨,其實不是人骨,乃是化龍之骨,本有一丈長,粗如合抱,後給白骨神巫煉得只有這般大小,卻又可大可小,白骨神巫一生的苦功,都在這截白骨上,而她的名號也是因這白骨而來。

白骨神巫左手捏一個訣,掌中白骨無風自起,懸浮在頭頂,白骨大頭對準於異座位,骨中隨即射出一道白光,光有酒杯粗細,仿若屋瓦縫隙中透過來的月光,但光芒還要強烈得多。

白光照定於異座位,緩緩轉圈,圈子越轉越大,苗朵兒眼睛瞪圓了,死死的看着光圈,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這光名爲白骨靈光,能察一切幽冥之物,說白了,也就是魂魄之類,於異即便有隱身術,肉眼難見其身,但魂魄是藏不住的,白骨靈光一照,其魂自現,而白骨神巫這白骨靈光還有一樁秘處,可以鎖魂,只要魂魄給光圈照到,就可鎖住魂魄,無處可逃。

然而白骨神巫光圈越放越大,到後來幾乎將整個廳屋都劃了一遍,甚至照了苗朵兒苗刀頭林蔭道三個,把三人的魂魄都照了出來,卻就是沒照到於異魂魄,反到是林蔭道又在醉夢中打了個寒顫,這是魂魄被照生出的感應,又迷迷糊糊擡起頭來,不過實在醉得狠了,一眼看到苗朵兒,嘟囔了一下,復又睡到。

苗朵兒根本沒心思理他,緊張的看着白骨神巫道:“師父,照不到這人魂魄嗎?”

白骨神巫眉頭緊鎖,搖了搖頭,苗朵兒叫道:“沒道理啊,即便他是隱身的,魂魄也可不能一起隱掉啊,難道他能隱魂?”

她這一說,白骨神巫臉上現出恍然之色,道:“那也難說,能隱魂的不是沒有。”哼了一聲:“不過這也難不倒爲師。”說話間左手換了個訣,向頂上白骨一指,口中噫的一聲,白骨中突地射出一道綠光來,那綠光卻不象白光一樣凝成一股,而是一出便炸,一下炸成無數的綠點,剎時便充塞了廳屋之中,就彷彿夏夜裡無數的瑩火蟲,飄飄灑灑,美麗絕倫,卻又好比老墳堆中的鬼火,搖搖晃晃,恐怖無比。

這萬千綠點,非是凡物,乃是無數死靈之魂魄,苗方巫骨術,說是煉骨中之靈,這靈是什麼?其實就是魂魄啊,人也好獸也好,肉身死了,魂魄卻要七天才散,有些強雄的,甚至百年不散,巫骨術就是吸收這些魂魄加以煅煉,然後借骨寄靈,以靈驅骨,象三大牛神的骨牛,就是這麼回事,乃是以百牛千牛之靈,寄於一牛骨之上,最終修成靈牛,白骨神巫當然也是一樣,她年近三十,六歲修靈,以骨吸靈,二十多年裡,日日不絕,這一根化龍骨裡,不知吸了多少靈骨之魂魄,最終才煉成這一蓬綠光,她自己取了個名字,名爲萬靈罩,一發之下,十丈空間,剎時罩住,萬靈齊發,從敵人七竅中鑽入,循經沿絡,入魂鑽魄,敵人只要一個不察,給她的萬靈罩罩住,萬無脫身之理,一旦鑽魂入魄,便想死也不可能,最終會給她吸了魂魄,化爲屍奴,極爲悽慘。

在白骨神巫想來,於異無非就是修了個隱身術而已,哪怕能隱靈,卻也躲不過萬靈罩中萬靈搜魄,因爲魂魄最靈,只要有一丁點兒靈氣,便可生出感應,這是萬靈罩與白骨靈光的區別,拿白話說,就是白骨靈光是看,而萬靈罩是聞,或者說是對靈魄的感應,比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裡,眼睛是看不到的,但你鼻子還是可以聞到,神意還是可以感應到。

然而滿屋綠光飄了半天,卻依舊沒能找到於異的半絲靈氣,白骨神巫一臉迷惘,苗朵兒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道:“師父,他是不是走了,不在這屋子裡?”

“那怎麼可能。”白骨神巫緩緩搖頭:“我一點靈光始終鎖着他,他若出屋,便用了隱身術,我也能感應到。”

wωω_ тт kǎn_ C〇 “那。”苗朵兒不知該說什麼了。

苗刀頭坐在一邊,一顆心時喜時憂,他對白骨神巫的巫骨術不太瞭解,但白骨神巫名頭極大,雖然若以一敵三,肯定還敵不過三大牛神,但僅以名氣論,白骨神巫的名頭是要大於三大牛神的,尤其苗朵兒告訴過他,白骨神巫十年苦修,從萬靈罩中練成了誅靈劍,下一屆黑羽臺大會,她很有可能挑戰紅日大巫,而紅日大巫是苗方四大神巫之一,骨中生日,萬丈紅芒,照天映地,極爲了得,白骨神巫即敢去挑戰,自然是有了足夠的自信,這樣的實力,應該已在三大牛神之上,於異雖然撕了三大牛神,可他未必對付得了白骨神巫,尤其又是在沒有什麼防備喝醉了的情況下,因此看到白骨神巫出手,他頓時就是一喜。

若白骨神巫能捉了於異,他再拿去獻給黑羽苗,則無論如何,黑羽苗也不可能再對白虎寨下手,然而白骨神巫先是白骨靈光無功,再然後萬靈罩同樣失效,他一顆心頓時又揪了起來,心下更是暗暗駭:“這凶神法力真的如此之高,白骨神巫可是敢挑戰紅日大巫的,竟然喝醉了都找不到他,那豈非陰陽雙豹師也對付不了他。”

他本來穩穩的以爲陰陽雙豹師定能滅得了於異的,這下可又有些忐忑了。

萬靈罩綠光幾乎已經溢出牆外,白骨神巫的臉在綠光的映照下,也現出一種詭異的綠色,她修練有成,年近三旬,容顏始終如十六七歲少女般嬌嫩,但眉眼間又有一股成熟的氣質,往日見了,只覺親和大氣,雖稍感清冷,但更具一派宗師氣象,但在這一刻,卻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苗刀頭幾乎都不敢去看她了。

白骨神巫的萬靈罩這時已發到極致,情知無功,左手一旋一收,將所有綠點白光盡數收回骨中,白骨落下,託在掌中,沒有綠光的映照,她臉上不再現出鬼氣,但剛纔發功耗力,再加上失手的沮喪,臉色仍有些發白,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迷惘或者說不服氣,她可以確定一點,於異絕不可能在她神意的感應之下跑出屋外,一定還在這屋子裡,而先前於異也就是突然從座位上現身的,更從反面映證了這一點,但即然於異在這屋子裡,於異又是有靈之身,萬靈罩怎麼可能找不到呢?

這一點,她怎麼也想不通。

那麼她爲什麼找不到於異呢,於異雖然鑽到了螺殼裡,可螺殼是有靈之物,也有靈氣的啊,萬靈罩怎麼發現不了呢?即便找不到於異,也能找到神螺啊,而只要給白骨神巫發現了神螺,自然就知道於異所在了,這就與神螺的天性有關,神螺子這神螺的本體,其實是個田螺,而田螺這種東西,不但背上有殼,整團肉能縮進去,殼口還有擋板,肉一縮進去,擋板隨即就堵住了殼口,就好比一個人進了屋,然後還關上了門,外人怎麼找得到,且這檔板嚴絲合縫,一絲靈氣不泄,形之於外的,就是一個硬殼,類如死物,所以萬靈罩中的靈魄也就視而不見。

如果於異藏身的,是一個烏龜殼,萬靈罩也一定可以找到,就因爲是個田螺殼,所以萬靈罩就找不到,而白骨神巫哪怕想破腦袋,又怎麼能想到,於異居然是藏身在一個田螺殼中呢?

“師父。”苗朵兒叫了一聲。

白骨神巫輕輕搖頭,眼光轉過來:“朵兒,你上次說,你叫他,他會出來。”

“是。”苗朵兒明白了她意思,抿了抿嘴脣,她天不怕地不怕,也自以爲師父是僅次於紅日大巫的絕世高手,尤其在苗疆南部,不可能有師父收拾不了的人,這也是她一向嬌縱的倚仗所在,但於異在眼皮子底下隱身,師父出盡本事,居然找不到,她心裡頓時就怦怦的跳了起來,嘴皮子也有些發乾了,她到底只是個十五歲不到的小女孩子,心性還遠未穩定,得意時張狂,失意時緊張,都是難免的。

穩了穩心神,苗朵兒張嘴叫道:“於大哥,於大哥。”

叫了兩聲,於異沒應,也沒現身,她看了看白骨神巫,又叫了兩聲,這次聲音放大了點,但仍不見於異現身,苗刀頭在一邊,便也試着叫了兩聲,幾個人看着空椅子,空屋寂寂,餘音嫋嫋,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但於異始終沒現身。

於異喝的是神螺真水,體性合一,身在螺殼裡,卻可以看到聽到外面的一切動靜,不過今夜是真的喝醉了,一入殼,往白玉牀上一倒,人便睡死了過去,而上次苗朵兒叫,一則沒有醉得這麼深,二則是苗朵兒當時叫得急,才進殼還沒躺下她就叫了,所以於異聽到了,這會兒睡死了,哪裡還聽得到。

“叫不應就算了。”見苗朵兒還想要叫,白骨神巫搖了搖頭。

苗朵兒卻不死心,又還叫了兩聲:“於大哥,於大人,我的小貓兒還想跟你喝一杯酒呢。”等了一會兒還是不應,不免頓了頓足,到白骨神巫邊上,低聲道:“師父,這人到底用的是什麼詭異功夫?”

“我也不知道。”白骨神巫想了想,搖了搖頭:“神魂皆隱,他小小年紀,到是看不出來,你上次問他,說他的功夫是什麼,大撕裂手?”

“是。”苗朵兒臉上微現出驚怕之色:“這人手能變長,特別喜歡把人一撕兩半,然後打下來象山一樣,一羣羣的把人打扁。”想起了當時的情形,忍不住又有些反胃。

“大撕裂手?”白骨神巫眉頭微鎖,眼望窗外,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