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見狀更是心中大振,將手中的佩劍一舉:“諸位將士,爲死難的弟兄們報仇,不可放走一個!與我併肩子上!”
這些甲士皆是三千人中殘存下的幾百人,此刻局勢逆轉,再也不拘泥,搠起手中的武器,跟着那瘦削卻硬朗的身體,雖是文官出身,卻不少半分豪氣的王甫,盡都衝了上去。
黑衣甲士此刻哪裡還有抵擋的本事,數千荊南水軍登上了襄陽南城,戰船封鎖了吊橋兩端,有些殘存的黑衣甲士妄圖自水中遁走,但是此刻他們只能哀嘆自己的命運竟是這般苦也,來的盡都是霍弋麾下的水軍士卒,如何能自水中放走了敵軍,這卻不是尚未開戰,便先丟了荊南軍水師的名頭嗎?
遠處山峰,張郃冷着臉,月色照在他的臉上,更顯的十分陰翳。
身側的副將緩聲道:“將軍,果然,我等該聽曹子文將軍之建議的……”那副將敢要繼續說下去,卻是看見了張郃陰冷的表情,硬生生的將原話吞了回去,再不多說半個字。
張郃緩緩的嘆了口氣,手一揮,領着親衛們自下了山去,這些死士被滅,自己站在這裡又能濟的什麼事,如今霍弋大軍前鋒已經到了襄陽,想必其大軍離此處定然不遠了。
張郃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扯着破風也似的聲音:“傳令諸軍,撤往襄陽城北三十里下寨,固守待援。”
那副將見張郃終於是說了話,儘管嗓音難聽,卻是比他一直陰沉着臉要好了很多。他亦是知道,張郃這樣的表現,便足以證明,他剛剛的言行並未吃罪張郃。是以緩緩點了點頭:“喏!”
王甫正坐在倉儲門前一處石刻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到底是個文士,手中的劍法雖是不錯。但到底體力差了不少,追着那黑衣甲士,只是砍殺了兩三人,卻已然吃不消手臂的乏力了。
王甫身側正立着一個臉色蠟黃,身着赤色戰甲的漢子,眉目橫野,卻是坦蕩的很。
王甫苦笑道:“倒是叫興霸將軍笑話了,比起興霸將軍,某多有不足啊!”
甘寧卻是識大體的很:“王從事客氣了。甘某一介武夫。只是在這拳腳功夫上。略有一點優勢。”
王甫終於是緩過氣來,看着甘寧,笑道:“如今有了興霸將軍坐鎮此處。王某可是終究要輕鬆些了。早便聽聞霍將軍本人勇武,麾下將軍亦是多勇悍之輩。甘將軍算是個中翹楚了吧?”
甘寧搖了搖頭:“霍將軍的人厲害的比我多了去了,甘某微末本事,只在水師上有些見解,忝爲樓船校尉罷了。”
王甫緩緩起身:“無論如何,甘將軍算是王某的救命恩人,王某在此謝過甘將軍先。”
甘寧點了點頭:“王從事趕快清點物資,不可遺失了什麼。末將這便指揮軍士處理戰場,整肅防務,以防曹軍再來。”
王甫點了點頭,甘寧作了一揖,便退去整軍了。
王甫緩緩的定了定神,領着身後的數名計吏,入了倉儲。
襄陽北城,城內守將趙累見張郃忽然退軍正在不解,卻是接到了自南城送來的戰報,細細看去,趙累卻是大驚,原來張郃強攻自己的同時,居然遣了無數死士要自水中起,襲取襄陽南城,真真狡詐。
身側的副將見趙累忽而凝眉,忽而快意,正在不解:“將軍,何事如此?”
趙累卻是道:“張郃遣精銳三千人,自襄水潛伏至南城,要奪南城,南城王甫兵馬損傷大半,卻不料霍紹先霍將軍的水軍自襄水至襄陽,新附我軍的江東軍悍將甘寧幾時到此,力斬賊將,覆滅了賊軍的圖謀。真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帳中諸將聞言皆是大喜,是了,張郃何以突然退軍,無非是聽聞霍將軍已然到了襄樊罷了,若非如此,那狡猾如斯的人物,如何會棄了襄陽,退軍而走?
連日來,頻繁的作戰已然讓城中的士卒疲憊不堪,此時援軍到來的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針,振奮了頹廢的軍心。因着,霍弋對於荊州上下士卒來說,乃是與關羽比肩的戰神一般的存在,況且在霍弋從戎以來,似乎未嘗一敗,這亦是爲何霍弋以那般年輕的年紀,身居高位了。甚至他手中的兵馬,比荊州的正牌都督關羽手中的兵馬還要多。
霍弋此刻正在南郡當陽一帶休整,自竟陵到當陽用了不少時日,斥候無時無刻不再向他不間斷的回報北地曹軍的動向,毫無疑問的是,曹軍已經在集結,甚至有不少大將亦是自各個防區調動前往了洛陽一帶。
別的地方不去說,光是洛陽、宛城兩地,便是集結了七萬餘軍馬,加上襄樊之地已然投入的四萬餘精銳曹軍,曹軍在襄樊一地的軍馬已然是超過了十萬人了。
霍弋很清楚,這一戰對於雙方都意味着不能輸,一旦一方潰敗,十數年甚至永遠會進入劣勢,被動不堪。
霍弋心中有些不打底,夜色籠罩着大地,月光灑在營帳周側,讓霍弋略略感到那麼一絲不真實,曾幾何時,自己不過是前世在故紙堆裡掙扎的彷徨學子,從未想過自己能夠經歷這樣的時代。
但是眼下的一切都真真切切的發生着,事實是,自己正在用努力,使得這個時代正在一點點的發生變化,而到了如今,當下一戰,便決定了他的腳步能否繼續下去,他很清楚,一旦成功了,對他,對劉備,對曹操,對日後的歷史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那必然是劇烈而截然不同的。
次日一早,大軍三更造飯,五更拔營,自當陽城北三十里起步,緩緩而浩蕩的往襄樊這塊爛泥地進發。
霍弋有些緊張,他當然知道北地久經戰陣的軍馬比起江東軍來,要精銳許多,這一點,他在漢中之戰、荊南攻防戰兩戰中便能夠明顯的對比出來。他有些不打底,但是每當想到此處,再跨馬遠縱自己麾下這長的望不到首尾的部曲,霍弋亦是雄心倍起。
是了,這些人馬經自己手歷練而出,漢中、荊南都未曾讓自己失望,襄樊必然亦是如此,霍弋整個人突然迸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看向朝陽掩映下的北地天空,霍弋信心倍增。
蜀中因爲剛剛奪取政權,更是初經漢中之戰,糧草輜重耗費一空,霍弋自是知道其中的原委,是以並未發信往成都求援,他更怕蜀中派來一位軍師,那將嚴重製約自己行動的自由性,此時的襄樊主將是關羽,但是關羽對自己向來十分信任,自己說的話,想來便是他不聽,亦會斟酌一二,但是一旦蜀中來了人,必然要對自己的行動指手畫腳,未免有掣肘的憂慮。
是以霍弋只是寫了戰報,甚至對於此戰極爲樂觀,便是因爲他相信自己手中的軍馬戰力,更相信自己與關羽的搭檔,必然要使曹操膽寒,因着他的麾下此刻亦是將星雲集,強兵環視。
而且襄樊一帶多水,他特地領來了甘寧的水軍,更兼關羽麾下亦是有許多士卒熟識操舟之事,相反,北地士卒對此地的氣候地形將會極不習慣。最爲關鍵的是,將會極大的限制曹操麾下軍馬中騎兵的發揮,少了騎兵的北地軍馬,無疑是如同被斷一手臂。
要比步卒、水軍,霍弋領着的軍馬,又怎麼會虛?巴蜀、山越、武陵蠻等地人本就善於步戰,勇悍絕倫。
霍弋看向遠處,冷冷道:“曹孟德,垂垂老矣!這個時代,已經不屬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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