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仙倌,我今天要留在姻緣府住上一日,便不同你回璇璣宮了。”錦覓看着手裡的圖譜,頭也沒回的說道。
潤玉咳了咳,想帶錦覓走,可是月下仙人卻笑嘻嘻的看着他,滿臉的促狹之色。潤玉素來面皮薄,即便是做了天帝之後殺伐果決,凌厲清冷,可這靦腆的性子卻是從未變過。
錦覓背對着他倆,並未看到潤玉的尷尬神色,潤玉在叔父的注視下再也不好意思讓錦覓隨他回去,便無奈的說道,“覓兒,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你莫要擾了叔父清淨。”
月下仙人不厚道的笑出來聲,誰不知道他這姻緣府最是熱鬧,這條傻龍連尋個理由也這般拙劣,潤玉見他笑的如此歡快,再也呆不下去了,看了一眼錦覓的背影便匆匆走了。
錦覓此時全部心思都在眼前的畫冊上,根本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
月下仙人見她看的認真,不知她是爲何,這些畫冊都是各仙家中有適齡兒女的,便會繪製在這仙界姻緣畫冊上,待月下仙人爲其婚配,當然也有那些膽大的仙官和仙子會自己跑來着姻緣府,在圖冊上挑選自己心儀的對象。
只是這小丫頭已經和潤玉有了婚約,且看二人的樣子甚爲親密,不知她研究這畫冊卻是爲何。
“小錦覓,你這是給自己挑夫婿,還是給我那大侄子選媳婦兒啊。”月下仙人打趣道。
錦覓一邊翻看一邊回答道,“自然不是,我是爲鄺露選夫。”說着舉起手裡的圖冊,指着其中一頁,“你看這個小仙官可好?”
月下仙人看錦覓像看稀奇一般,“嘖嘖嘖,不得了,小錦覓你這是舉一反三啊,看來我這理論教學甚是有成效啊,你這都學會曲線圍攻,剷除情敵了。”
錦覓哪有他想的那麼多,只是聽他每日碎碎叨叨也不願反駁他,只是白了一眼道,“小魚仙倌說那鄺露很是忠心,想幫她配一門好婚事,可他那麼忙,哪有時間,我自然是要幫幫他了。”
月下仙人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便與錦覓湊在一起研究起那些畫冊來。
二人坐在案几前,腳下一團團的紅線團,都沒心思去理會。
“狐狸仙,我看這個不錯。”錦覓指着一個仙官說道,月下仙人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是昴日星官家的二小子,那小露珠還不被烤化了。”
“那這個呢,這個不錯,儀表堂堂。”錦覓又指了一個,月下仙人看了看,又搖了搖頭,"這是嫦娥家的老大,雖相貌不錯,卻聽聞對他娘那隻玉兔情根深種,怎的也在冊子裡,定是那嫦娥送來的。”
“這個,這個總行了吧。”錦覓看的眼睛都花了,月下仙人又搖了搖頭,“這個更不行,這是二郎神家的老三,他家那隻哮天犬啊,兇得很,誰敢嫁過去。”
兩個人挑了一堆,又一個個否決掉,挑到最後錦覓也沒了耐性,不甘心的說道,“一個合適都沒有嗎,難道就小魚仙倌合適了?”
月下仙人幽幽嘆道,“小錦覓啊,你要這樣想,天下地下,最好的這個,被你拐跑了啊。”
錦覓聽月下仙人這麼一說,登時覺得腦中一片清明,從前想不通看不透的那些事情,竟突然如醍醐灌頂一般。是啊,小魚仙倌姿容俊朗,氣質出塵,溫柔體貼,難得的是潔身自好,對自己一往情深,確實是,天上地下最好的這一個,就在自己身邊。
錦覓從沒有過這樣的情緒,突然想馬上回到小魚仙倌身邊,這種情緒讓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一般。她放下手中的圖冊,對月下仙人說道,“狐狸仙,我要回璇璣宮了,這圖冊你再看看,若有合適的,便圈出來,我明日再來找你。”
月下仙人見她突然又要走,氣急敗壞的說道,“喂喂喂,小錦覓,你把我這紅線搞的亂七八糟,一個線團都沒纏,現下又要回去,哎,你站住啊~”
沒等月下仙人說完,錦覓已經三步並做兩步的匆匆離去了。
潤玉正拿着一冊書卷寂寂坐在案前,看了許久,卻一頁都沒有翻過,錦覓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眼前的人脊背挺直,面容清雋,微微顰着眉,似是在想什麼,又似是本就該這般放空,秀窄修長的手中握着一卷書,如象牙一般泛着淡淡的玉色。
錦覓看得有些癡了,這便是是他的小魚仙倌,也是他日後的夫君,這樣清風霽月般的男子,心中只有她一人,錦覓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潤玉正想的入神,卻看到錦覓匆匆走了進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看着他,眼裡滿滿都是情意。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
“覓兒,你今日不是要留宿在姻緣府嗎,此時匆匆趕回可是要拿什麼東西?”潤玉柔聲問道。
錦覓回過神來,突然抱住潤玉,把頭埋在他懷中,拼命呼吸着那淡淡的草木香氣,潤玉被她的舉動弄的愣住了,但隨即心中一暖,擡起手輕輕撫摸着錦覓的頭髮,輕聲問道,“覓兒,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錦覓喃喃說道,“小魚仙倌,我從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竟是這般好,原來世間男子萬千,可如你一般的,卻再無第二個,小魚仙倌,我想馬上見到你,所以我就回來了。”
潤玉被錦覓這番突如其來的表白震撼到了,那樣長久的愛慕,那樣長久的等待,自己如同一個人在漫漫長夜中踟躕獨行,擡頭看不到星光,低頭只看到自己的倒影,可總歸,守得雲開,見到了月明。
“覓兒,我心中只有你一人,無論何時,你只要回頭,便能看到我,我會生生世世陪着你,可好。”潤玉憐惜的親了親錦覓的額頭。
錦覓此時什麼都不願想,只想這樣靜靜抱着小魚仙倌,好像這樣,就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二人繾綣情深,似乎時間就靜止在了這一刻。殿外鄺露手中端着一盞茶,正準備進來,卻見殿中二人緊緊相擁,而陛下的臉上是滿滿的疼惜和滿足,那樣清淺的笑容令這世間萬物都瞬間失了顏色。鄺露默默退了出去。
“小魚仙倌,日後你我成婚,便一直住在這璇璣宮可好?”錦覓擡起頭問道。
要知道天帝天后婚後是要住到正殿的,但是潤玉不願掃了錦覓的興致,便應道,“覓兒想住在哪裡,我們便住在哪裡。覓兒,我卻有一事要告訴你,”潤玉想現在也是時候向錦覓表明自己的天帝身份了。
就在此時,月下仙人的聲音遠遠傳了進來,“小錦覓,你怎麼突然就跑回璇璣宮了,說好了小住我姻緣府,那可還有一堆的紅線要整理,我已經拆都拆不開了,快跟我回去。”
潤玉輕嘆了一下,他這叔父,實在是難纏的緊。
錦覓見月下仙人追到了璇璣宮,也很無奈,便一本正經的答道,“狐狸仙,我忽然想起,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今天不能去你府中了,明日,明日可好,我一早便去尋你。”
月下仙人看了看潤玉,見他一臉不自在的看着自己,便故意說道,“嘖嘖嘖,定是我這大侄子癡纏的緊,哎,重色輕友啊,老夫悵然的很。”
這一番話說的潤玉臉都紅了,想辯解卻不知從何辯解。
誰知這時錦覓大聲說道,“狐狸仙,與小魚仙倌無關,是我,是我想和他在一起。”說着擡眼看了一眼潤玉,瑩白的小臉上爬上了一絲紅暈。
月下仙人愣住了,潤玉也呆住了,但是隨即,脣邊便盪開一個淺淺的笑容,他的覓兒,竟是這般迴護他。
又磨蹭了一會兒,月下仙人見今日是帶不走錦覓了,便嘟嘟囔囔的走了。
此時錦覓也困了,一個連着一個打着呵欠,潤玉不忍再拉着她講話,便把她送進寢殿,錦覓躺在穿上,不讓他走,潤玉便坐在牀前,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輕輕摸着她的頭髮,看着她慢慢睡沉了,便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才悄悄回到偏殿中。
殿中甚是清冷,潤玉打開一個錦盒,裡面靜靜躺着一份婚書,他珍而重之的把婚書拿出來,緩緩展開,潤玉,錦覓,兩個名字並排書於錦書上,並未隨着時光的流逝而褪色,潤玉有些恍惚,彷彿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嬌憨的說道,“你這潤玉二字嘛,行雲流水卻透露出崢嶸風骨。”
潤玉摩挲着二人的名字,錦覓二字,用的還是那神采飛揚的飛白體,心裡頓時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潤玉默默的合上婚書,錦盒的底部,卻是仙魔大戰前他留給錦覓的放婚書,他輕輕打開,不忍去看,可是那些他滴着血一字一字落於紙上字,卻像刻在腦中一般,“此後婚配,各別兩寬。”無數往事如塵般席捲而來。覓兒,我情願你再也不要憶起這些前塵舊事,所有黑暗和苦痛便由我來揹負,護你一世平安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