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子秋穿了一身黑色的絲綢壽衣,正安靜的躺在那裡。
樑石已經走到了石牀旁邊,看着牀上的老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樑玉則是撲到了樑子秋身邊。抓着老頭的胳膊,悲慟萬分。
我緩緩向前走去,心底不由黯然。
這個與世無爭的老頭,竟然在沒有一聲招呼的情況下就去了。
我和他的交際並不多。一隻巴掌都數的清。但老頭給我的映像卻是最好的,和藹、風趣,甚至還有一點小孩子脾性。當你和他一起的時候你絲毫不會感覺到壓力,你只會覺着這是鄰家的爺爺在與你一起。或聊天、或逗趣。
當時與他初見,那一杯讓我幾乎醉過去的酒。那一番關於他孫女的談話,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日宴,那一場家中爆發的危急,直至老宅中關於九轉龍膽的最後一次談話。
只是五次,我們便再也沒有機會相見。
一人生,一人死,陰陽永隔。
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不知爲何,我心頭突然就冒出這句話,讓我瞬間感概良多。
我走到樑玉的身邊,伸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撫.摸安慰着。此時不是勸慰的時刻,如果她心中有苦痛和不捨,那便讓她徹底的哭出來,將那些情緒全都宣泄掉。
不知道樑石用了什麼方法,我突然發現樑子秋的面容竟然如同活人一般,如果不是我已知道他死了,說不準我會以爲他在熟睡。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一直等到樑玉哭聲歇停,樑石才緩緩開口道:“你祖父並不是我害死的。我就算再畜生,也不能動手殺自己的老子。你祖父是前天午夜正去世的,沒有前兆,沒有掙扎。”
“你如何知道爺爺是午夜去的?你當時在身旁?”我聽了不由一愣,這個疑點太過明顯,不得不問。
樑石看了我一眼,說了句“稍等”便轉身向旁邊一個石櫃走去,不到兩三秒的時間他便轉回,將一個老頭子戴的老式梅花手錶遞給樑玉:“這表是他的最愛之一,也是當年你祖母送他的定情之物,幾十年從未離身,也未曾停壞。但是在你爺爺去世第二天早上我們發現時,這表準時停到了12點整,分毫不差!”
“我已經叫祖醫查過,你爺爺身上內外傷皆無,更不曾中毒。他身子一直康健,年年檢查身子一直康健,可誰知道他......”
樑玉聽到他爸的話,一臉的不信:“怎麼可能!沒有傷,沒有病,就這樣安然離去?你這話我一點兒都不信!”
“你可以問祖醫,祖醫的人品你總該信得過吧?這一切他全程都在。這種事我也不可能和你說假話,畢竟......他是我的父親!”樑石看到樑玉對他的不信任,臉色越發難看。
樑玉聽到這個說了一句“我自然會去查”,但神色間明顯已是相信了幾分。
“給我看看。”我趁着他們兩個對話的空當將那隻白色的梅花手錶要來。但就在樑玉將樑老爺子身前的手錶遞給我的剎那,那手錶竟然如同被在火上烤了很久,燙得我簡直無法接手,直接就脫手掉向了地面!
樑玉此時並未轉回身去,一看我脫手她迅速彎腰去抄,一把就將手錶抄在了手中,看上去竟然很正常,對樑玉絲毫沒有影響。
“你想幹什麼!”
“怎麼了?”
樑石低喝一聲,似乎覺着我這樣大意是對老頭的不敬。而樑玉則是關心的問了一聲,順便看了一下手錶。
我沒有顧上他們,剛纔那一瞬間的感覺將我嚇到了。那真的就和抓到一塊兒火紅的烙鐵沒有區別。
我擡手看去,只見自己觸碰過那手錶的手指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淺紅色的燙痕!
“咦~怎麼會......”就在我疑惑間,樑玉似乎也感覺到什麼。
只見她拿起那塊兒手錶看了幾眼,又使勁兒晃了晃,甚至用力的甩動了幾下,然後再次拿起那手錶仔細去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不可能啊......你看,這個時間怎麼走了一秒?”樑玉拿着手錶就往我眼前舉來,我有些後怕,小退一步仔細看去,果然看到那秒針竟然過了一小格,走了一秒!
“我剛纔甩了甩,沒見絲毫改變。你剛纔只是脫手而已......要知道,剛纔手錶可是三針合一,都指着‘12’的!”樑玉見我沒有說話,便繼續解釋她突然發現奇怪的事情,樑石聽到也繞了過來,向那手錶看去。
我將自己的手指向樑玉伸去,說了聲“你看”。樑玉一看我手指頭上的傷痕,不由驚呼起來。
她將手錶在兩手之間倒來倒去嘗試了一下,卻沒有發現任何特異之處。她想了一下,一把抓起樑石的手掌,用那塊表在他手上磨來蹭去,卻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同。
“男人,我......再委屈你一下!這很重要,行嗎?”樑玉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具體說什麼事,但我卻知道他什麼意思。
“來吧!”我點點頭,伸出另一隻手做好了準備。
“你們......”樑石一時間沒搞懂我們在說什麼,有些發愣的問了一句。
可這個時候樑玉已經迅速將手錶向我手心放去,就在那錶鏈碰觸到我掌心的時候,一陣和剛纔一般的火燙感迅速從我手心傳遍全身,燙的我急忙收手。
樑玉眼疾手快,一下就將手錶拿開,然後抓着我的手腕看向掌心,只見一道更長的淺紅痕跡出現在我掌心上。
而當她拿起手錶,我和樑石都湊過去看的時候,我們都被眼前的情況嚇壞了。
只見那老式的錶盤上,時針未動,分針已經跳到了第二格,而秒針則是走到了17秒。
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和樑玉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道:“我們剛纔說話的時間!”
這表爲什麼會燙我?爲什麼只有在觸碰到我的時候纔會走動?這是什麼意思?又意味着什麼?
三人的呼吸頓時都沉重起來。
這塊兒手錶和樑子秋的去世有說不清的關係,但在我們三人中又只對我有特殊的反應。
我突然之間鬼使神差的問了樑石一句:“爲什麼爺爺看上去屍身不腐?”
“這......這不才第三天......”樑石說了一句,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直接卡殼了。
而我則從他的話裡得到了一個信息,他們並沒有對樑子秋的屍體做一些特殊的處理!
一想到這裡我迅速向樑子秋身旁走去,開始認真的觀察樑子秋的容顏。我甚至很無禮的快要貼到了樑子秋的臉上去看,然後還聞了聞。
“不會呀!肌肉、面色都沒有變化,而且沒有任何特殊的氣味,這哪裡像過世的人?”我驚疑一聲,看着同樣反應過來的樑石和樑玉,三人大眼瞪小眼全都愣了。
“爸,你告訴我,你們當時有沒有發現爺爺房間裡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樑玉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樑子秋,突然就向樑石問道。
我看到這裡不由暗笑,這父女哪裡有什麼仇,在這種時候竟然又正常了。
樑石聞言沒有回答,像是先想了一番。但最後緩緩搖頭,有些不確定的說:“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一切擺設都還是原樣。後來你跟着爺爺的時間比我多,你應該熟悉......不如現在我們去看看?”
樑玉一聽立刻同意,三人因爲這個特異之處,便小跑而出。等我們到達樑子秋生前常住的臥室時,樑玉熟悉的將所有燈光全都打開。然後仔細觀察起來。樑石也緊隨其後。
而我這個“外人”,現在這裡卻是打醬油的,毫無目的的亂逛起來。
老頭子的臥室很簡單,一張大牀,一個書桌一把椅子,還有一排簡單的書架,全都是中國風。而擺設也就三兩個瓷瓶和一口座鐘,一看就是很老式的那種,一點不趕潮。
我走來走去,等我走到座鐘的時候,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是凌晨4點50,再過一個多小時,恐怕天都要亮了。
就在我轉身的剎那,我突然有一個想法,我走到座鐘面前,看着那擺來擺去的鐘擺,慢慢的將手摸上了座鐘的外表。
也就在這一刻,一陣火燙感再次襲來!
與之同時發生的,竟然是那時鐘開始飛快的倒轉,停在了12:33分的位置,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