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上

屋外隱約傳來劈劈啪啪的爆竹聲。今晚是大年三十,所有的人都在歡樂的等待着新一年的到來,我和巧雲也不例外。雖然我們住在郊外,可還是弄來了些簡單的酒菜自己慶祝了起來。

外面北風呼呼的吹着,夾雜着雪花一齊落在我們的窗戶上。屋外的白雪映着月光泛着淡淡的銀色,我們在屋內生着大大的火爐,將整個室內照的暖洋洋的。在火爐爆我和巧雲把酒當歌,舉杯同歡。

“姐姐,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橙香芙蓉雞,快嚐嚐吧。”巧雲笑眯眯的將一盆剛剛燒好的雞肉端到我面前。我笑着幫她接過,逗趣道,“謝謝你啦,聰明的小丫頭。”

巧雲得意笑了笑,將筷子遞給我,要我快嚐嚐。噴香的雞肉散發着清香的味道熱騰騰的擺在我面前,我夾了一塊放在嘴裡細細的品着,連連點頭,“燒的不錯,又進步了不少。”

“嘿嘿,是嗎?”巧雲開心的大笑,自己也夾起一塊嘗着,“嗯,果然不錯。”看着她自我陶醉的樣子,我不禁想起了她剛學做這道菜時的情景,那簡直只有一個絕字可以形容。

這道橙香芙蓉雞是我在現代的時候在飯店裡吃過的一道菜。它是將雞胸以及雞腿分別切成小塊煮至八成熟,然後將雞肉放在已經被掏去果肉的橙子裡,再將熬好的芙蓉汁淋在上面,最後將這些東西放入鍋中一起慢火燉上一個小時就可以了。燒好的雞肉吃起來鮮香而多汁,滑嫩又有嚼勁。聞起來則有淡淡的橙子味夾雜着芙蓉的香味撲面而來。滋味縈繞在口中,別有一番風味。

本來這道菜是我根據自己的所見創作出來的,別人並不知道。自從到了這荒郊野外,除了雞就沒什麼其他的葷菜了,於是我便想起了自己的這道拿手菜。做來給巧雲吃過後她直呼好吃,於是每天都纏着我要我教她做的方法。最後實在拗不過她,我只好將方法告訴了她。她興致勃勃的將高無庸送來的雞一個個殺了去燒,那場面真是…再燒壞了無數只雞,吃過了無數只無法入口的雞肉後,她的橙香芙蓉雞終於隆重誕生。自此,我也甚感安慰,那些只雞總算是沒白吃、白死啊!

接着,巧雲又端上了幾盆蔬菜。青菜、白菜都是燒的清淡又可口。在宮裡其他的事情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幾道宮廷菜。雖然都是很簡單的菜色,卻也能燒出不同的風味來。

“姐姐你聽,外面的爆竹聲響的很厲害呢!”巧雲側耳細聽了會,對我道。

“是啊,現在已經戌時了。”看了看沙漏,我說。

“我也好想放鞭炮!”巧雲帶着羨慕的口吻似自言自語道。我無聲的一笑,到了過年,她孩子本性就顯露出來。笑罷,我神秘的起身往裡屋走去。巧雲一臉奇怪的看着我,不明白我要幹什麼。進屋拿了些東西,我笑眯眯的走出來,朝她晃了晃,“你看,這是什麼?”

“哇,狗尾巴!你從哪裡弄來的?”巧雲見我手上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大把狗尾巴,驚喜的叫了起來。朝她眨了眨眼睛,我道,“上次去集市上買的。”

“集市?我怎麼不知道?”巧雲興奮的拿過狗尾巴放在手裡反覆的看着,像珍寶一樣。

“給你知道了,還能讓你驚喜嗎?”

“啊!姐姐你真好。”巧雲衝過來一把緊緊的抱住我,只差把我抱起來轉三圈了。拿起一盒火柴,我笑道,“走吧,我們去外面放。”

“好。”巧雲興奮的蹦跳着往外面走去。我笑着跟在她後面,心中隱隱浮出一絲失落。今晚是大年三十,他應該在宮裡和康熙德妃以及他的妻妾們一起過吧。

胡思亂想間,巧雲已將狗尾巴點了起來。點點火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照亮了巧雲年輕而美麗的臉龐。她拿着幾根狗尾巴一根連着一根的放,火花發出劈啪聲,在寒冷的冬夜顯得空曠而深遠。

看着她一邊放一邊蹦跳的高興樣,我將狗尾巴一把把的遞給她。

“姐姐,你怎麼不放啊?”揮舞着手裡的焰火,巧雲大聲問我。

“你放吧,我看着就這可以了。”我朝她一笑。雖然我小時候對狗尾巴有着獨特的喜愛,可是那個時代早已過去。現在的我除了對狗尾巴產生一種懷念,已經沒有了那份。是人老了嗎?一抹苦笑不禁涌上心頭。

“來嘛,一起放纔好玩!”巧雲固執的遞給我一把焰火撒嬌道。看着她開心的笑靨,想到今晚就是大年三十,不好拂了她的興致,於是點頭接過。

隱約的爆竹聲襯托着狗尾巴發出的輕微火花聲,讓只有我們兩人的大年三十顯得熱鬧起來。

與巧雲將所有的狗尾巴放完,她意猶未盡的直呼過癮。我笑着說如果還想放就叫高無庸給我們送點來,她直直說這是個好主意。與她笑鬧了一會,她有些困了,連連打着哈欠。

“要不要早點睡吧。”

“不,我還要守歲呢。”她搖了,卻剋制不住的連連打着哈欠。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樣子,我勸道,“你先睡一會兒,等時間到了我叫你。”

“真的?”

“真的。”

“那好吧。”她點了點頭,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房間走去。臨關門時,還不忘重複一遍,“別忘了叫我哦。”

“知道了。”我笑着點點頭。

有了我的保證,巧雲安心睡去了。我回到外屋,在桌邊坐下。以前在現代經常要熬夜熬到很晚才睡,所以以現在時辰對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非但不困還精神好的很。

看着桌上只動了幾口的菜,我不禁嘆了口氣。沒有電燈的世界漆黑一片,濃重的夜色將屋外的世界籠罩在黑暗裡。我起身在屋子裡又多點了幾根蠟燭,將屋子照的亮堂些,也似乎更溫暖些。

替自己倒了杯酒,我默默的喝着。這酒還真辣,雖然我只抿了一小口,卻依舊辣的厲害,於是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喝了幾口水平復下來,看着杯中的酒,卻又有了要喝的。人總是這麼奇怪,越是越傷害自己的東西卻越是喜歡。

爐火劈劈啪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我獨自喝着酒,吃着菜,頗有一分“衆人皆醒我獨醉”的感覺。

夜色越來越深,寒氣也越來越重。雖然燒了大大的爐火,卻依舊抵擋不住空氣中襲來的寒氣。隨着外面的爆竹聲越來越響,我看到漏斗裡的沙還有一小半就要漏完了。

時辰快到了吧?我自言自語的走進房去,打算喊巧雲起來。她睡的極熟,我喊了她半天,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只能替她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的掩門出去。

回到外屋,我重新拿了只杯子倒了杯酒,然後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怔怔的對着杯子出了好一會子神,我纔將杯子互相輕碰了一下,輕聲低語,“祝你新年快樂!”

“你也是。”隨着身後倏然傳來的一個低沉聲音,一隻手將我拿在手裡的杯子拿了過去,我嚇的差點將自己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錯愕的擡起頭,只見四阿哥正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四……四爺?”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瞪着他,“你怎麼…”

“怎麼了?這麼驚訝?”四阿哥喝完酒,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黑眸帶着如深潭般的清澈。

“你,你怎麼來了?”沒有平復下心情,我結結巴巴的問,“你不是應該在…在宮裡嗎?”

看着我驚訝的無法言喻的表情,四阿哥笑着坐了下來,“馬上子時要放鞭炮,路不好賺所以皇阿瑪讓我們提前回去。路過這裡時候我就想到過來看看你。”

“那福晉…”

“她乘的是另一輛馬車。”

“哦。”點了點頭,我不再說什麼。

可以和四阿哥一起迎接新年過固然開心,可是他這樣突然的過來會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彷彿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拉過我的手,專注而平和的看着我,“放心,今天過年,他們都急着回去,沒人會注意的。”

他指的他們自然是八阿哥。看着他篤定的眼神,我只能點了點頭。他都已經說沒關係了,那就一定不會有事。擡頭看着四阿哥映襯在燭光裡的臉,顯得柔和而溫暖。良久的默默無語,我們就彼此寧靜的互望着。此刻,語言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只是對望就已經讓我們傳達了一切。

沙漏在漏完最後一滴沙時,新年來了!即使在郊外,也可以清晰的聽見城內燃放鞭炮的震天轟鳴聲。

“新年快樂!”

我們同時說道,然後,彼此相視一笑。四阿哥從來都沒有笑的那麼開心過。那是一種純粹的笑,發自內心的笑,真真實實的笑。只爲我們在新年的彼此第一句問候中。

把菜重新熱了一遍,他跟我一起邊吃邊聊。雖然我們說的不多,可是,濃烈的新年氣氛包圍在淡淡的話語間卻更顯出“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境。

直到子時末,四阿哥才起身準備回府。

“這段時間大概府裡會來親戚,也許我沒時間過來看你了。有什麼需要就跟高無庸說,他會把東西送來的。”四阿哥臨走前對我說。

“我知道。”點點頭,我站起身準備送他出門。走到門口時,他又突然轉過身來,像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在這裡,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好。”我再次點頭,感覺胸腔中似乎有什麼正在翻騰,突然覺得鼻子好酸。用力吸了口氣,我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生生收了回去,留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那我走了。”四阿哥突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閃着莫名的光。沒等我想什麼,他就一個轉身走進了濃重的夜色中。只一會兒,我就看不見了他馬車行駛的方向,心中突然覺得空落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眼淚還是一顆一顆的涌了出來。

回到房間,只見巧雲還在熟睡,她如孩童般的小臉上帶着一抹微笑。也許,她是夢見了什麼開心的事吧。用力勾了勾脣角,我俯身將燭火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