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上

元宵一過,初春三月便悄然來臨。籠罩了一季的白色大地陡然換上了一身新裝,滿目的綠樹紅花,讓看慣了整個冬季白色的眼睛突然有了鮮豔的感覺。

初春的風永遠都是那麼溫柔,雖然帶着一絲冬季未過去的寒冷,可吹在臉上卻能讓人心情舒暢。小河裡的冰已漸漸融化成了冰塊,一塊塊的漂浮在水面上,猶如一朵朵漂浮着花,讓人有上去拾起的衝動。

花開了,自然引得的蝴蝶紛紛飛來,紅的、黃的、白的、黑的,各色各樣,顏色各異的蝴蝶紛紛圍着豔麗的花朵翩然起舞。我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手裡捧着鍾愛茉莉花茶,癡癡的看着眼前亮麗的景色,享受着這美好春光帶來的感覺。

暖暖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清甜的花香在空中蔓延,很成功的就將我的瞌睡蟲喚了起來。雖然努力驅趕着席捲而來的睏意,我依舊抵擋不住的垂下頭。哎,看來我還真沒有欣賞美麗景色的命。抗爭了一會,我決定放棄,很沒志氣的朝屋內走去。

頭剛觸到枕頭,整個人就睡了過去。我自認自己是個睡覺很穩的人,一般不會做什麼夢。可是今天,不知怎麼的,總感覺自己睡在一個人溫暖的懷抱裡,那懷抱熟悉的彷彿是,媽媽的!

媽媽,我無意識的喊着,眼前朦朦朧朧的出現媽媽那熟悉的容顏。她似乎沒有看見我,臉上沒有我熟悉的笑容和和藹的神色。

難道我回去了嗎?

媽媽!我激動的大叫。好多年沒看見自己的母親了,現在猛然看見突然變的非常非常想念她。一邊用力的呼喊着她,我一邊朝她奔去揮着手,希望她可以看見我。

可是,爲什麼?!我揮了半天的手卻彷彿在做無用功一樣,她依舊沒看見我,而且我竟也沒有辦法到達她的面前?雖然我在不停的跑着,可是爲什麼距離始終是那樣遠?不敢再跑,我在原地停了下來,一邊喊着一邊不停的拿手對她揮着。

媽媽!媽媽!不管我如何努力的叫喊,她始終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看到我。周圍的空氣忽然濃重了起來,媽媽的身影逐漸在空中淡去,我着急的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媽媽!我邊哭邊拼命的拿手在空中晃着。倏地,一隻手牢牢又溫暖的抓住了我。

媽媽!我大叫一聲,驀地睜開眼睛,跌進了一雙如深潭般的眼眸。

似曾相識!我呆呆的看着那雙眼睛,剛剛清醒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的人就已經將我擁在懷裡,“蘭兒,你怎麼了?”有着深沉眼眸的人緊緊的盯着我,眼中的焦急毫無保留的泄露出來。

“四爺…”大腦終於給出了適當的反應,我喃喃低語,原來不是媽媽抱着我啊!隱隱閃過一絲失落,我突然清醒過來,他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在他懷裡?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四阿哥摟着我的手鬆了鬆,卻依舊將我抱着,“我本來是想來看看你的,可誰知來的時候看到你在大叫,臉上還帶着淚…”

淚?下意識的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果然冰冰涼涼的。四阿哥見狀無奈的一笑,輕輕拍着我低聲問,“怎麼哭了?”

想到自己剛纔在夢中見到的媽媽,又不能對他說,只能搖了搖頭,“沒什麼,做了個噩夢。”說完,我有點心虛的動了動。他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有些疑惑的低頭看了我一眼,弄的我頗爲不自在。

爲了調節這個有些尷尬的氣氛,我問,“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唔。”聽到我的話,四阿哥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隨後又變成了擔心。將我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他低低的開口,“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商量個事?”我奇怪的重複了一遍。他堂堂大清國的四阿哥,聰明睿智、深沉穩重,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跟我一個平凡的女子商量的?

“嗯,是…”幫我撩了撩散落在額前的碎頭,他將嘴巴湊到我耳邊,熱氣輕輕的撲在我的耳後,讓我感覺癢癢的,“我想去跟皇阿瑪討個福晉。”

討福晉?我一怔,突然明白他想要說的是什麼了,不禁垂首。深宮中的爾虞我詐、陰狠毒辣我不是沒有嘗過,否則我也不會在這。但是,如果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必須要接受這些,而且還要高高興興、故作不知的接受這一切。那豈不是很累?

即使退一步講,爲了能跟他在一起,我願意接受這份非人的罪,可是我的身份允許嗎?以康熙的脾氣,他是決不會將一個自己趕出宮的人再迎進宮裡的。四阿哥不是不知道這些,那他爲什麼還要跟我提?

見我不說話,他輕輕推了推我,“怎麼了?”

“四爺。”我低低的叫了他一聲,不知該怎麼開口。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名字。”四阿哥突然對我說了這麼一句。我一怔,有點不知是喜還是悲的看着他。他笑笑,眼眸中帶着溫暖的感覺,“你想說什麼?”

“我…”垂下眼簾,我將自己剛纔所想講了出來。誰知他竟是一笑,“只要你肯答應,我自然有法子。”

“你有什麼法子?”忽然對這個一向深沉聰明的人能想出的法子很感興趣,我追問了一句。他好笑的看着我,“我告訴你,你可是要答應?”

“討厭,不跟你說了。”被他開了句玩笑,我的臉上騰的一下紅了起來。爲了掩飾自己的羞澀,我假裝轉過頭去不睬他。

“哈哈哈。”胤禛突然爽朗的笑了起來。第一次聽見他發出聲音的大笑,我不禁愣了愣,原來含蓄內斂的他笑起來也是這麼好聽。看着我癡傻的模樣,四阿哥摟緊了我,在我額頭親了親,“我有一個佐領,是我的心腹,我可以讓你成爲他的養女。只是,他是漢軍旗,你要受委屈了。”他看着我頓了頓,“那麼,即使皇阿瑪知道你就是蕙蘭,但是用那個身份壓住了,他也沒有辦法追究。況且,皇阿瑪還答應了我一個要求,所以我向他老人家提出這個要求時,他也是沒有辦法反駁的。”

四阿哥跟我說了一長串的話,我似明白又不明白的看着他。他的佐領?他的佐領是誰?還有皇上答應他的一個要求是什麼要求?我的腦中迅速浮現出這麼幾個問題,但是我不能一下就打破沙鍋問到底,於是不急不緩的問了第一個問題,“佐領?你的佐領是誰?”

“年遐齡。”想也沒想,他脫口而出。

年遐齡!當那三個字從胤禛嘴裡蹦出來的時候,我幾乎下意識的就用手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使得自己不當場叫出聲來,可身體仍是像觸了電般的猛的往後一縮。幸虧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我,否則我就真的有跌下牀去的危險。

大口的喘着氣定下心緒,我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年遐齡!他不就是年羹堯和年妃的老爸?!莫非我要成爲那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年妃娘娘,那個到死都沒有給雍正留下一兒半女的可憐女人?想着老天爺讓我莫名其妙的穿了越,還有可能讓我去當那個可憐女人,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蘭兒你怎麼了?爲什麼抖的這麼厲害?”胤禛感覺到了我的反常,神色大變。我顫抖的搖着頭,拼命對他搖頭。我知道歷史的結局,也知道以後會發生的一切,可是我可以跟他說嗎?我什麼都不能說啊!我不能擅自改變歷史!否則時空將造成混亂!

“蘭兒,蘭兒。”胤禛一遍遍的叫着我的名字,將我抱在懷裡不住的低聲安慰。過了許久,我終於慢慢平靜下來,靠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見我逐漸安定,他終於鬆了口氣,敢再提那事。將我緊了緊,他輕拍着我的背慢慢搖晃。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又有些模糊了,胤禛身上傳來的淡淡茉莉花味讓我的睡意再次襲來,睡意朦朧中,似乎聽到胤禛輕聲的嘆息,“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是…哎…好好睡一覺吧。”

再次醒來時,胤禛已經不在了,只留下靜悄悄的屋子。剛纔的一切彷彿只是做了一個夢般的不真實。揉了揉睡的有些發痛的肩膀,我下了牀。

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再加上只有我一個人,所以索性不吃了。仍然沒見巧雲回來的身影,那個小丫頭早上跟我說要去挖一些野菜來換換口味,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呸呸呸,怎麼儘想這些?打了一下自己的頭,我轉身疊好被褥。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已是人間四月天,草長鶯飛,真真到了人間最美麗的日子。我和巧雲早上會在河邊洗蔬菜、揀鵝卵石,下午則面河而坐,喝着熱茶,聊着趣事,打發着美好的時光。

自從上次有人來偷窺過後就再沒有人來過。四爺公事繁忙,也很少可以來看望我們,於是我們兩個過着十分清閒而且輕鬆的日子。

只是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

一天,高無庸來給我們送生活用品時表情和以往有些不同,看着我古古怪怪的。照例讓他到屋子裡歇歇,他一副欲說還羞的樣子。

“高公公,是不是出什麼事?”看着他的樣子,聯想到這段日子一直沒有出現的四阿哥,我擔心的問。高無庸見我一問,表情更加複雜,支吾的更厲害。

“是四爺出事了嗎?到底怎麼了,你別這樣啊!”我着急的盯着他。被我問的一急,高無庸更有些慌亂起來,連連搖手,“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那你爲什麼這副樣子?”看着他沒精打采,我沒好氣的問。

“奴才是替四爺擔心啊!”高無庸終於蹦出一句比較有價值的話。

“擔心?”我愣了愣,既然四爺好好的,他擔的哪門子心?看着我不明所以的樣子,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你,哎——”

“我說高公公,你能不能一下子把話說完?這樣我聽着很累。”看着他說一句就要嘆上無數次氣的樣子,我的急脾氣早已按耐不住,不住的朝他撇着嘴。高無庸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不耐煩,整了整臉色,嚴肅的看着我,“姑娘,不是老奴說你。我家爺對你可真算好的了。我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了,還沒見他對哪個女子這麼上心過,可你怎麼就…”他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說到最緊要時卻突然不說了,頓了頓,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也罷,四爺要是知道了,就要怪我多嘴了。”

隱隱聽着高無庸似乎話中有話的話,我有些發愣,“高公公,四爺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說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