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二哥想知道你對於出兵的看法!”韋姜將手爐遞給他,沈醉搖了搖頭,

“近來各國使團不是都到京城了嗎?估計父皇有心幫他們斡旋吧!大多數人還是不想再起戰火!況且我大周今年水災嚴重,幾個富庶州郡收成受限,只怕糧草會有問題。”沈醉擡眼看看房內,看樣子韋姜打算東間西間了。

“父皇是不想碼?可是西涼和高隆雖然力弱,卻極爲富庶,如果我們以出兵來換財富也不是不可!”韋姜皺了皺眉,不明白這些男人爲什麼猶猶豫豫,難道中華男兒千千萬萬,還會怕那些連家都沒有的夷狄之人麼!

“二哥是這個意思嗎?”沈醉瞥眼看向她。

韋姜搖頭,“二哥在軍政大事上哪裡會聽我的,他自然想知道你的想法。”

沈醉笑笑,“要是出兵引起北方八部的不滿,大舉南下,倒是也會麻煩,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戰馬。就算迎戰怕也倉促!”

韋姜冷笑,“那也是你們怕死吧!”

沈醉挑挑眉眼,不置可否地笑笑。“就算四哥怕死,可是小六絕對不怕,他是我們大周楚王之後最好的大將軍。”

韋姜頷首,隨即笑道,“四哥,你可別多心,我也沒針對你。”

沈醉哈哈大笑,“便是針對我,四哥又從何來氣?對你我可是從沒氣過。”

“那就好,小六看起來似乎並不贊成二哥,我琢磨他可能支持大哥!儘管他沒明確說過!但是他最聽父皇的話!”韋姜低聲沉吟,如今朝堂勢力開始變換,沈醉雖然是繼楚王之後最得力的大將,但是近幾年已經逐漸被架空,如今受寵的是六皇子。但是那些將軍願意聽沈醉號令的卻要比較多一點,這也是二皇子選他的原因。

“小六不管朝政,讓二哥放心,只要能名正言順,他是不會反對的。而且二哥有治世之才,很多朝臣也都認可,不過是在等父皇發話,如今我們不是已經推波助瀾了嗎,想必對父皇肯定會有作用。”說着他扭頭看向韋姜,眼神卻清冷起來,“只不過我覺得巫蠱這樣的計策,不像二哥所爲。”

“四哥,是覺得太拙劣嗎?”韋姜哼了一聲,“四哥,你別忘記,儘管拙劣,卻足夠好用,就算皇后皇上想包庇,只要羣臣知曉,東宮就絕對保不住。巫蠱是大周的禁忌,就算文大人也不會姑息的。”

沈醉挑眉淡笑,沒言語。

韋姜繼續道,“況且這也不是我故意去陷害他們,是太子妃與李紫竹嘀嘀咕咕,說找什麼巫術做小人,不管她們做的是誰,咒得是哪個,已經大逆不道,我再給她們加點怕什麼?”

沈醉撫掌叫好,“妹妹好心機。太子妃已經被關進冷宮,父皇也嚴厲申斥了東宮,如果不是礙於大典,只怕要大動肝火了!”

“所以這時候需要裴懷瑾出來吹一把風,皇上很多時候只聽他一個人的話,真不知道皇上看上他們裴傢什麼,”韋姜突然心煩意亂起來,側頭看着沈醉,見他似笑非笑,心下顫了顫。

“你那裡怎麼會突然起火?”沈醉眸含機鋒,毫不避諱地盯着她。

韋姜“哦”了一聲,轉換話題道,“還不是有個死丫頭不小心打翻了燭火,我已經將她攆出去了,笨手笨腳的!”

沈醉淡淡地應了聲,曖昧不明地笑起來。

“四哥,你該動作快點,讓裴菀書徹底就範纔是,難道四哥竟然連個女人都擺不平呢!”韋姜似嗔似怨地看着他,廊下紅色桐油紙風燈晃悠悠地在她臉色投下淡淡的暗影,將她宛若美玉雕成的面容襯得更加精緻。

“我這兩天就帶她回孃家,看看能不能套套裴懷瑾的口風,父皇對於廢儲君的態度,以及出兵的看法。”沈醉緩緩起身,似是不捨地看着她。

韋姜凝眸注視着他,映着雪光,玉肌雪膚,美眸盈盈秋波微微盪漾。

“四哥,要小心哦。”

沈醉輕笑,“她一個丫頭,我怕什麼。這就去!”說着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她,見她一臉淡淡的哀怨,柔柔波光如泣如訴,不禁扯出一絲笑意,“纖月怪無聊的,還想找你說話呢,最近唐大人等人找她唱曲頗多。”

韋姜笑了笑,頷首道,“四哥放心,我自然會讓人照顧她。不會讓她吃虧的。再說她是你的人,誰敢把她怎麼樣?”說話間,眉眼微斂,嗔意微現,一時間如滿園春色霎那間盛放。

沈醉身子微斜,回身望着她,光線在他身後漾開,錦衣如雲,鳳眸生春,讓韋姜不禁呆了一瞬,卻見他勾着脣角笑着轉身大步離去。

一時間不禁悵然若失。

接下來幾天沈醉卻又很忙,忙於接待各國使團,裴菀書發現他接連幾天總是臉色鐵青地回來,不禁關切,問他卻也不說。

這日吃過晚飯他纔回來,臉上竟然帶着一塊青,似乎怕她看見,將帶回來物事往她懷裡一塞便往外走。

裴菀書也來不及看他給的是什麼,忙去看他的臉,沈醉卻飛快地躲開,啞着嗓子說了句,“我明日再來看你,”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怔了半晌,低頭看是一包稀奇古怪的東西,有琉璃片的小風車,還有一種透明的像雲母一樣的東西,還有些精緻飾物,狼牙,象牙等,瀰漫着濃濃的西域風情。

雖然愛不釋手,看了一會卻叫了丫頭們來,讓她們拿去分。

翡翠大眼睛一骨碌,嘀咕道,“夫人,王爺和八殿下打架了!”

裴菀書“啊”了一聲,沒明白過來。

“什麼打架!”

翡翠抿着脣搖頭,“不知道,明光說的,好像八殿下要來找您,結果爺不同意,將他打回去了!”

裴菀書蹙了蹙眉,聽翡翠說起來倒像是兩個孩子一般。

“那他這幾天總是拉着臉怎麼回事?我們又沒得罪他!”

翡翠“哈哈”地笑起來,附耳低聲道,“幾個使團的男人將爺得罪了!”

裴菀書不解,翡翠朝她擠擠眼,低聲道,“他們說爺長得好看,要和爺做朋友。爺請他們喝酒,結果他們賴上了,總是色迷迷地看他。其中還有幾個以前在戰場上的冤家,這次竟然也大着膽子跟爺攀交情,因爲是使團,爺又不能像從前那樣給他們揍一頓,所以忍了兩天便忍不住了!”

裴菀書不禁笑起來,眉眼彎彎,越想越好笑,她倒是想去看看那幾個敢調戲沈醉的男人,如果不是在京城只怕他們會死的很難看吧!

到了晚間,二皇子和沈睿分別派人送了很多好玩好吃的還有西域皮毛等物件來給裴菀書。她讓人挑了最好的去送給兩位側妃,然後剩下的分給丫頭們以及送到裴府給東梅她們。

待夜裡,清月澹澹,寒意凜凜,沈醉裹着一團冷氣,渾身沁出淡淡的酒香,一臉笑意地進來,臉上的烏青已經淡下去,裴菀書斜了他一眼,倒也快。

沈醉也不和她閒扯,洗漱了便脫衣睡覺。雖然沈醉一直和她同牀共枕,但是謹守本分並沒有逾越,所以她倒是放了心,每夜睡在他的懷裡既安靜又暖和。

睡到半夜,卻又被他吻醒,嚇得她激靈一下清醒起來,昏暗的燈影裡,他雙眸亮的嚇人。

“沈醉,你跟狼一樣,做什麼呢?”她動了動身子,竟然出了一身汗。

沈醉勾着脣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半晌,嘆了口氣道,“我在想是不是該讓你徹底變成我的女人,這樣別人就不能覬覦你了!”

裴菀書嗔了他一眼,“大半夜不睡覺,就在這裡胡思亂想,你放心,除了你沒人看上我!”

“我倒是想你變得再醜點!最好醜的人家不願意看!”沈醉右臂支頭,似嘆息地看着她,燈影裡是讓人臉紅心跳的魅惑。

裴菀書挑眉瞪了瞪眼,心頭悲嘆,什麼人呢,她都夠寡淡了,他竟然還這樣希望她。“你怎麼不變成醜八怪,這樣別的女人就不會蒼蠅一樣黏着你了!”

“你要是想我不介意,我這裡有毒藥你要不要用!”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纖長的手指一遍遍描繪她臉頰的輪廓,似無限愛憐道,“真的就想立刻帶你走了,再不給人看了,也不給他們想,你就是我自己的!”

裴菀書被他曖昧煽情的話說的滿頭冷汗,渾身雞皮疙瘩亂起,擡手要摸他的額頭,卻被他伸手握住,對上他彎彎含情的雙眸,心思盪漾,如同被什麼吊起來拋向空中晃悠悠不着邊際。

“說什麼混賬話,你放心,除了你沒人會要我。”說着卻垂了垂眼,待他的脣壓過來卻又沒有躲,儘管被親過很多次,卻依然緊張,雙手用力地揪着錦被,微微地仰頭承受他的索取。

心裡紛紛雜雜的,不知道什麼滋味,只一個聲音大的嚇人,怎麼辦,怎麼辦,等他的吻密密麻麻地刷過脣,臉頰,順着耳底落在頸上,慢慢地滑落在胸口,她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緊張地幾乎要昏死過去,什麼都忘記了,什麼也想不起,只能在他帶給她的□浪潮裡起起伏伏。

她早就跟自己說已經準備好了,所以如果他要,她不會再拒絕。

沈醉情動如潮,幾乎無法控制,吮吻着她柔嫩的肌膚,感覺如春水般美好的滋味,看着她肌膚上被自己點燃的火苗,滲出細密的汗滴,在燈影裡晶瑩璀璨,陡然間所有的自制力如潮水般退去,慾望如火如荼。

就算全部的功力,也不再重要。

忽然間卻似乎記起了師傅那冰冷嘶啞的聲音,如果功力沒有突破瓶頸,破功會讓他形同廢人,只有在突破那個瓶頸之後,破功纔不再是災難。

形同廢人這幾個字眼如利刃一樣生生地刺進大腦,讓他靜了靜,他竟然低估了她對自己的誘惑力,本以爲二十年的修爲就算日日擁她入睡都不會情不自禁。

裴菀書微微睜開水霧瀰漫的眸子,臉頰紅霞如火,不解地看着他。

沈醉埋首在她秀髮間,呼吸急促,半晌才平復下來,趴在她耳邊道,“你,願意和我做真正夫妻嗎?”

裴菀書先前的羞澀□頓時騰地一下子,宛若火藥爆炸一樣,羞答答的曖昧情愫被他一句話捅開,讓她有一種□裸的感覺,羞窘萬分。

不一會更是急了一身汗,點了點頭。他笑了笑,吻了吻她,然後摟着她靜靜地躺着。兩人沒有說話,各自聽着對方細密的呼吸。

第二天一早,沈醉也不出去公幹,讓翡翠收拾一下說陪夫人回孃家。翡翠和水菊樂的立刻就去。見沈醉和幾個丫頭嘻嘻呵呵地開玩笑,裴菀書走去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

慢慢地打着太極,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看見解憂一臉慌張地飛奔而來,竟然從門口直接跳過假山,大盆的松樹盆景,跌跌撞撞而來。

裴菀書心頭咯噔了一下,只覺得一陣冷意自腳底升騰而起,身子晃了晃,忙扶住一株紅梅樹。

解憂臉上有來不及擦的淚痕,到了跟前,便抽泣着跪在地上。裴菀書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解憂,怎,怎麼啦!”

能讓解憂如此驚慌的只有一個原因,可是她不敢去想,拒絕想。

“小姐,公子他,他--”

“他怎麼啦?”裴菀書手上用力,只覺得手指幾欲斷裂。

“怕,怕是不行了!”解憂竟然嗚嗚地哭出來,裴菀書身形劇晃,眼前一陣陣金星亂竄,天瞬間在眼黑下來。身形晃了晃,隨即落入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裡。

沈醉眉頭緊鎖,看着跪在地上的解憂,冷眸瀉寒,“他就將你調教成這樣不成器?”

解憂悲慟愧疚,一時間半個字也說不出。

沈醉看向一邊眉眼微蹙的翡翠,“去把外面那人請進來!”然後抱起裴菀書轉身回去房內。

被溫暖的爐火烘烤,裴菀書一下子清醒過來,立刻推開沈醉,急聲道,“沈醉,我得出去一下,”然後立刻大喊道,“西荷,備馬!”

說着便徑直往外跑,沈醉寒意凜凜,手臂一伸將她攬住,用力地箍住她,蹙眉道,“鎮靜一點。”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冷得駭人,裴菀書打了個哆嗦,定定地看着他。

“他,他要死了!”說着,清淚直流,聲音嘶啞。

沈醉看着她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滿腔的憤怒化作了痛苦,修眉緊鎖,昨夜的溫柔似乎成了水波盪漾下的蛇草,虛渺的讓人絕望,看着她如此才能感覺到她對自己不過是那樣淺淺地敷衍,算不上愛,至少沒有如此的愛。

他雙手捧着她的臉頰,強迫她渙散的目光聚攏在他憤怒的雙眸間,一字字切齒道,“你記住,誰都會死,如果我的命能換他活着,如果這樣你開心,我不會吝嗇!”

說着讓水菊拿狐裘來,將她裹住,然後抱在懷裡往外走,恰好碰上進來的長天和解憂。

沈醉見過他,知道他是柳清君身邊的小廝,哼了一聲,冷眼剜着他,長天雖然被他渾身強烈的氣勢壓住,卻無懼地看着他。

“你們公子到底怎麼了?”

長天看到他懷裡臉色煞白的裴菀書,心下關切,見她雙眸緊鎖,一副悲傷的樣子,看了看解憂,便道,“公子這兩日越發厲害,總不見好。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

“他就算死了,關我瑞王府何事!”沈醉眼神凌厲地釘着他。

長天咬着脣,瞪着他道,“裴小姐是我們公子的朋友,就算公子不成了,小姐也該見上一面!”

“他如今在哪裡?”沈醉冷寒着臉,讓人覺得周圍更加冷冽起來,天陰沉沉的,已經飄起了雪花。

長天又看了看裴菀書,聲音變軟了道,“在城南家裡。”

沈醉看向翡翠,“去牽我的馬!”

翡翠一聽忙提醒道,“爺,您騎馬飛奔,怕不合適,如今……”她想說如今各使團大人都在京城的驛館,他們是蠻夷之地來的人,既不開化又沒見過世面,很多人和王爺有過節,萬一到時候在城南市集之處碰上,但是看到裴菀書昏昏沉沉的樣子卻又閉了嘴立刻去準備。

裴菀書抓住沈醉的衣襟,顫聲道,“沈醉,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行,你不能去!”

“就算你行,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去!”他固執地抱住她,堅持自己的初衷。

裴菀書早沒了火氣,身心虛軟,看到他一臉怒氣,想道歉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一顆心上上下下,冰裡火裡地滾來滾去。

“現在多事之時,你出去不合適,要是讓二--”

“就算下一刻就被殺了,我也要陪你去!”他用力地抱着她,裴菀書卻感覺他的手顫抖得厲害。

明光隨翡翠牽了馬來,沈醉抱着裴菀書上馬,對長天道,“帶路!”

長天略思忖了一下,立刻跑出去翻身上馬。

“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我帶夫人去城南賞梅,誰要是囉嗦就掌嘴!”沈醉臉色冷煞,吩咐翡翠。

翡翠立刻點頭,明光和西荷要跟着,卻被沈醉制止,雙腿一夾馬腹,頓時人馬如流星飛馳。

逆着風,大雪刮面,柔軟的雪片竟然如利刃一般。

他抱緊了她,身上錦衣翻飛欲裂,黑髮狂舞,卷着寒雪抽在臉頰上,冷肅凝然。

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