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山中有枝木菊花

宋白到這幻境中,已經足足有十五日了,他的胳膊好了些,只是動時還是會有些僵硬,帶着些刺痛,昨晚他將衣服褪了一截,左胳膊上面的淤青消了不少,只是有幾塊還是紫紅色,看着十分的滲人。

餘氏撩開簾子走了進來,手中端着一碗湯藥,看見宋白想要下牀,急急忙忙的將他攔住,將湯藥放在了牀頭的木桌上。

“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快躺下!”餘氏十分緊張的將宋白按住,將被子給他蓋好。

宋白有些無奈,餘氏道:“你差點半條命都丟了,如何能讓爲娘放心,還是多躺幾日再下來,你瞧你的臉,還蒼白着呢。”

她從旁邊取過湯藥,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這湯藥,十分的苦澀,宋白活了這麼久,好像是沒怎麼喝過藥的,縱使這十幾日每日都得被眼前的婦人灌上幾碗,他還是有些受不了這股子味道,喝的時候,眉頭一直緊緊的皺着。

餘氏見他乖乖的喝完了,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你以前生病的時候,可沒這麼聽話。”

宋白眉頭一挑,並不說話,心頭苦笑,他當然不會像墨樺那般了,雖說二人用的是同一具身體,可是終歸是兩個人。

餘氏將碗放在旁邊,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你近日並未咳嗽,好了後應當沒有什麼大問題了,那日大夫說你嗆了太多的水,可能會落下咳疾,可把我嚇了一跳,應當是你爹爹送來的藥材起了療效。”

宋白扯扯嘴角,可不是多虧了這些藥材,墨樺活的那世,二房將墨老爺得罪的不輕,就算是老婆孩子又怎樣,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妾和一個資質平庸的兒子,他墨老爺可不稀罕這一個兒子,便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雖說餘氏替墨樺請了大夫,卻終歸是落下了病根,每到寒冬之時,他便會咳嗽不止,後來遇上了盛沅,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纔將這個病給治好。

這一次餘氏聽了宋白的話,學聰明瞭些,自知自己若是這麼倔下去,定是要吃很多苦頭的,當即便又跪在墨老爺門前認錯,沒了往日的剽悍,餘氏本就生的好看,此時又是梨花帶雨,不禁讓墨老爺的心房軟了又軟,那個同窗正好來拜訪墨瞿,順道來探探墨樺的病,有外人在,此事鬧大了又不好,三房這纔沒有糾纏,此事就翻過去了。

墨老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是看在餘氏少有的賢淑還是心疼他這個便宜兒子,當晚就送了幾味名貴的藥材,專門治咳嗽,其中有一味,正是那個開方大夫未有的藥材,這才讓宋白少吃了些苦頭。

說來也好笑以前餘氏徹底在府中失了地位,少不了那個仗義同窗的推波助瀾,這次此事如此容易揭過去,還是和這個同窗脫不了干係。

他想着不由得笑出了聲,這墨樺的命運,當真是要重寫了。

“都病成這樣了,一個人在旁邊瞎樂呵什麼?”餘氏用手指點了下宋白的腦門,語氣中帶着寵溺。

屋外傳來了男子的交談聲,還未見人,就聽見了聲音,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帶着絲渾厚。

“墨樺兄,我與墨瞿兄來看你了。”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了,簾子被一雙大手給撩開,手的主人笑的十分的開心,一對濃眉舒展着,這人宋白記得,他好像叫什麼王長泰,在書院裡面,是個人緣好的主,平常和墨瞿的關係十分的好,雖說王長泰是個讀書人,但長的並不那麼的秀氣,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獷的,濃眉大眼,小麥色的膚色,穿着文人的袍子,長着武夫的臉。

王長泰撩開簾子,墨瞿隨後跟着他。

他衝餘氏一拜:“二夫人。”

墨瞿垂眸,臉上並未有太多的表情,他長得有些像墨老爺,眼睛又像他娘,十分狹長,也算是個俊俏的公子,他依照禮數,像餘氏行禮:“二姨娘。”

餘氏對着宋白,臉色本來還是和藹可親的,但瞧見墨瞿的瞬間,臉色便變得難看起來,她對墨瞿,真的是討厭到了骨子裡。

礙於王長泰在這裡,餘氏扯扯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

“你們來看小花,有心了。”

“哪裡哪裡,”王長泰哈哈一笑,“我與墨樺兄是同窗,來看看也是應該的,書院裡面的同窗聽聞墨樺兄的事情,也很是擔心,我今個來拜見墨瞿兄,正好來看看。”

“王兄有心了。”宋白躺在牀上,衝他寒暄,這個人······怎麼看怎麼像個傻大個。

“哪裡哪裡!”王長泰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瞧着墨樺兄的臉色,比我上次來看好多了。”

“是好了些。”宋白一笑。

墨瞿站在王長泰旁邊,半響纔開口:“兄長是否好了些?”

餘氏在旁邊翻着白眼,這人和自家兒子住在一起,出事這麼多天都沒見他來過,今日當着旁人假惺惺,真是令人作嘔。

宋白當然知道餘氏在想些什麼,他這個弟弟,真是一言難盡啊~

他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讓外人瞧見了,還真是覺得他二人兄弟情深呢。

“讓三弟擔心了,爲兄好了許多了。”

墨瞿點點頭,道了一句:“那就好。”

“那既然墨樺無事了,我與墨瞿兄便先退下了,免得擾了墨樺兄你的清靜,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將身體養好。”

宋白點點頭,王長泰衝餘氏行了禮:“那小生先退下了。”

墨瞿隨後:“姨母,我也先告辭了。”

餘氏心中吼道,快些滾吧!可面上還是一片祥和,她虛虛假假的挽留了下二人,後便將他們送走了。

墨瞿走之前,回頭看了眼宋白,眼神幽暗,目光閃爍,宋白與他四目相接,衝他一笑。墨瞿一愣,將頭轉了過去,隨着王長泰離開了。

二人雖說只是呆了短短的一會兒,可房中的氣氛卻是比之前低了幾個點。

待二人走遠了,餘氏跺了跺腳,哼道:“這個小畜生,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麼好心,怕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呢!”

“娘,三弟是好意。”

“他能有什麼好心思,你瞧瞧他那個樣子,和他娘多像!”

她氣了一會兒,又不氣了,招呼人將宋白喝湯藥的碗收了下去,她坐在宋白的牀前,握着他的手,嘆了口氣:“其他的人娘也不想管,娘就希望,你好好的。”

餘氏手心中的溫度傳到了宋白的手背上,眼前這個婦人,雖說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好看,可眼角上面已經爬上了皺紋,顯出了些老態。

她的一生,都要被禁錮再這後宅中,她人生中,便是圍繞着她的兒子和丈夫,宋白突然爲她感到可悲,餘氏的歸宿,便是這墨家後宅吧。

他反手覆在餘氏的手背上,迴應她:“嗯,娘放心,我會好好的。”

“那個小畜生!”餘氏又罵道,逗得宋白一笑,這個婦人啊!他心中嘆道,若是她沒能嫁進墨家,是否日子會過的好些。

餘氏的爹是個武夫,在城中有家鏢局,若是她沒有嫁進墨家的話,依照餘老爹的性子,應當會給她找個入贅的女婿,她爹本以爲,餘氏會被當作正室給擡進去,沒想到只是做了個小妾,也是將他氣了好久,可是已經水到渠成了,墨家又是城中的首富,雖說是個商戶,也是不好惹的主,也只好將自己的女兒送進了墨老爺的後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