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自己沒有關係。
她不是楚時年,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所以聽他的的。
她不是柳安安,乖巧的柔弱的,一起度過了八年,勝似親人。
她更不是他的那些手下,拿着他的工資,受着他的恩惠,願意幫他做一切事情。
那麼,沈青瓷是什麼?
也許,那猶豫是在更早之前滋生的,看到她點頭答應的時候,楚沐澤甚至有點生氣,但是又覺得自己矛盾。
要求是自己提出來的,他幹嘛要生氣。
拍着拍着的時候,只要看到她那無辜而荒涼的眼神,溫婉中又透着妖豔的美,就覺得她向來珍藏的美,怎麼可以給一個罪犯看到?
他,不要她那麼委屈啊。
憑什麼爲他,要受這種委屈呢。
所以,他就知道,這局他輸了。然而,既然起了興致,就沒有停了下來而已。可是,卻好像觸到了她的底線。
楚沐澤把玩着手裡的內存卡,那天沈青瓷是摔了單反,但是內存卡摔不壞啊。
他一點心情都沒有,一開始想好的棋子卡住了,棋局卡住了,他一點也不想去思考其他方法。明明還有很多人等着他去普渡的,但是就是覺得很累。
“時年,你給我過來。葉煊赫這件事你搞定,老子不管了,最近好累,閒着去了。”
楚時年:“……”好討厭啊,最近楚沐澤不愛管事,是不是準備提前退休啊。
沈青瓷最近心情不好,很明顯的心情不好,以致於整個工作室一致認爲,是羅田田最近把沈青瓷欺負壞了。
羅田田覺得她好無辜啊,最近都跟供求菩薩一樣供着沈青瓷,哪裡敢得罪她了?羅田田嚴重且認真地覺得,沈青瓷一定是跟年期提前了,要不就是陰陽失調。
沈青瓷也不知道大腦裡的那些咆哮着的到底是什麼情緒,隱晦的,酸澀的,委屈的,不安的,痛苦的,似乎回到了天真年少的時候,會爲了一段感情一個人傷得撕心裂肺。
原來,無關年齡,愛情就是有謀殺別人的能力啊。
她最恨的,就是楚沐澤的態度。明明是溫柔的,體貼的,但是卻傷害她,溫柔地傷害她,害她想譴責都找不到話。
好像,他並沒有什麼錯的感覺。
可是我,疼得要死。
沈青瓷迷迷糊糊地走進廁所,聽到壓抑的哭聲。
微弱的,如同困獸一般。
沈青瓷順着牆角滑落,今天工作室聚餐,整個工作室只剩下心情不佳的沈青瓷和心情更不佳的羅田田。
如今,這哭着的人,應該是羅田田無疑。
沈青瓷也曾經哭得那麼狼狽,就像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一般。那是在她離婚的時候吧,沒有人幫她,只有楚沐澤伸出了手。
沈青瓷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逼她做決定一樣。
羅田田很無辜啊,羅田田很恨啊,她也許也只是喝了一杯白開水,從此就被噩夢纏了上來,相比之下,她若是幾張照片就可以救了她們,那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啊。
沈青瓷深呼吸,恍惚地走了出去,一個人坐在獨衣的自帶小花園裡,坐着鞦韆椅發呆。
突然有人坐在自己身邊。
擡眼一看。
楚時年。
沈青瓷勉力地車扯了扯嘴角,算是招呼。
楚時年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她的臉色:“你的臉色怎麼比我哥還差啊。”
沈青瓷扶着額頭,總覺得楚時年要說的話,她不想聽,但是修養在那裡,便禮貌地聽着。
無非,就是說客而已。
道德的綁架。
公民的責任。
你的一個點頭,就決定了很多人的生活轉折。
他說得很有藝術,也很讓人舒服。
沈青瓷笑了笑,不愧是楚沐澤帶出來的人。可是,她心裡不舒服,甚至惡狠狠地詛咒葉煊赫幹嘛不瞎一點,換一個人看上不行嗎?
爲什麼偏偏是她?
沈青瓷微笑地看着楚時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楚時年快樂地跳起來:“等你好消息哦。”
沈青瓷揉着額頭,他……到底怎麼當上警察的?看不出她這個公民很不樂意嗎?還是說,男人都理解不了女人心中的心裡關卡。
似乎每一個人都推着她走向一個終點,由不得她遲疑,他們的舉着的理由太沉重了。
道德綁架。
沈青瓷不僅輸給了他們,也輸給了自己,她也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站起來,將凌亂的頭髮撩起來,推開獨衣那扭曲而個性的大門。
如今,獨衣只有她跟羅田田,正好。
楚沐澤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楚時年正在唱歌。
“什麼事那麼開心?”
“葉煊赫的事情,我應該可以解決了。”
“挺好,加油。”漫不經心地迴應着,完全不知道楚時年已經給他惹了大麻煩。
第二天。
沈青瓷直接開車到楚沐澤的門前,不耐煩地按着喇叭。
只有楚沐澤一個人在家,他嗜睡,還躺在牀上。
小七看到沈青瓷的車停在自家門口,便飛快地跑上去,大聲地吠着。
楚沐澤臉色很黑地打開門,瞪了小七一眼:“大早上的,幹什麼?”
小七委屈地低下頭,拽着楚沐澤下樓。
看到了門外的車。楚沐澤立刻就清醒了,他打開門。
沈青瓷從車裡走出來,她的紅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似乎要蔓延出怒氣和委屈一般。
她怎麼會突然過來?
而且,看起來很恐怖的感覺,按照楚沐澤的感覺,總覺得她來勢洶洶,跟他平時處理的離婚案的怨婦一個形象。
“怎麼過來了?”楚沐澤的話音沒有落下,卻被一疊照片砸個正着。
正正地砸在他的臉上,紛紛揚揚地掉下來,一看就充滿隱晦的暗示,偶爾有裸露的肌膚,誘人的眼神和姿勢。
甚至……有傷痕。
沈青瓷一眼都沒有看地上的照片,只是冷哼一聲看着楚沐澤:“這是我的極限,如果你覺得能用,約好時間來找我,如果你覺得不能,我真的……幫不了你。”
哼!
明明知道她難過,也跟本沒有想過要來安慰就算了!居然還讓楚時年來給她施加壓力。
沈青瓷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楚沐澤,轉身就想離開,看到他就很心痛。
楚沐澤猛地握住沈青瓷的手腕,凝眸看着她:“你什麼意思?”
“這是你的意思。幫你,基於我心裡的善良。雖然覺得很委屈,但是我覺得如果我的一根手指可以換回幾個人的命,我會願意這麼做。”沈青瓷瞪着楚沐澤,幕布一般黑幽的眼神,倔強的,將委屈藏在眼底。
楚沐澤死死地握住沈青瓷,不願意鬆手,也不知道爲何,就是不願意鬆手。
沈青瓷掙扎不開來,乾脆野蠻地去要楚沐澤的手腕,卻不可避免地看見一抹牙印,這是她留下來的,在第一次毒癮發作的時候,她幾乎將所有的疼痛都加註在楚沐澤身上。
最終,她沒有咬下口。而是冷靜下來:“沐澤,你放開我,我還有事。”
楚沐澤握住她的手,彎腰下去撿起那些照片,很有經驗,眼神很到位,恐慌而害怕,似露非露,雖然還不是葉煊赫最想要的,但是看起來也已經足夠了。
但是。
很生氣。
“你什麼時候拍的?”
“跟你有什麼關係!”
“攝影師是誰?”
“放開我!”
“說清楚!”
沈青瓷猛地扭開頭,覺得自己鼻尖發酸:“別逼我哭。”
跟他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跟他彙報!
有時候,就會想,她就是應該直接簡單粗暴一點,直接問有沒有可能,沒有可能就應該直接快刀斬亂麻,何必浪費自己的感情。
可是,就是說不出口。
擔心,一說出口,彼此之間就只剩下避嫌。
成年人的規矩,不動情。
“我只問一遍,你決定好了嗎?”楚沐澤蹙眉問,只要沈青瓷搖頭,他可以立刻燒了這些照片。
沈青瓷看着楚沐澤的眼,諷刺一笑:“對,我決定好了。”楚沐澤在內疚,她懂,她恨不得用這種內疚來刺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對她沒有一絲憐惜。
楚沐澤將那些照片收起來:“進來坐一會,我馬上就準備好了。我會很快搞定接下來的事情。”
楚沐澤沒有想再跟這個案子下來了,他想丟給楚時年,讓他自己想辦法,他都已經決定停止這個棋局了,可是,果然一開始就沒有辦法停下來了。
沈青瓷如今又摻和了進來,而且是因爲自己摻和進來的,那麼自己就應該跟到底。
接下來。
不知道楚沐澤做了什麼,也許是將她的照片送過去當敲門磚。
總之,她被人綁着,送到葉煊赫的家裡。她知道,葉煊赫就是不甘心她拒絕了那麼久,所以想要得到她而已。
無聊!
她並不害怕,因爲她知道楚沐澤可以保她,一根頭髮絲都不會掉。而且,對上葉煊赫,楚沐澤的力量簡直是碾壓性的。
唯一讓楚沐澤忌憚的,不過是那些女子的清白和聲譽而已。
只是,她心裡很難過,只要想到昨天她跟羅田田一起拍的照片,赤裸裸地被葉煊赫這個人欣賞過。
沈青瓷就覺得很難受,不斷有東西翻滾着,席捲着她。
幸好,她可以裝作太害怕的樣子,肆無忌憚地流淚。
葉煊赫盯着沈青瓷,得意地笑了,從身上拿出一個記憶卡。
有人上前將假護照、機票、支票遞給葉煊赫。
拿到記憶卡之後,那個人快速地進行了瀏覽,然後似乎在說一些行話。
然後,葉煊赫要求跟沈青瓷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