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糧

交公糧

童年和少年時代在豫北農村老家度過,那時是上世紀80年代上半期,家庭土地承包制如火如荼,農村的形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的積極性空前提高,種糧的幹勁也前所未有。作爲小孩,我們也自覺的加入了幹農活的“主力軍”。最難忘的是交公糧。

我村位於中原的大糧倉——衛南坡,以種植小麥爲主,目前還是全國小麥售賣名列前茅的縣。交公糧主要是夏收後交小麥。那時農業機械化程度不高,也基本沒有出外打工的現象,一到夏天,全村人摩拳擦掌,磨鐮修車,像打一場大戰,投入到滾滾麥浪中。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日曬風吹,金黃的麥子就出現在麥場上。然後,要把麥子曬乾,大部分拉倒家裡儲存起來,一部分拉到鄉里糧管所交公糧。一般裝到車上的麥子都多些,多餘就算餘糧,糧管所根據當年的全國定價算給農戶。

交公糧標誌着夏收的結束,也是收穫的象徵,人們都喜氣洋洋的,我們男孩子一般也被“獲准”坐上交糧車,一道分享喜悅。其實,交公糧也是很辛苦的。交公糧的隊伍很長,一個鄉的村子基本都是那幾天集中去,隊伍排的很長。我們一般都是下午去,用拖拉機拉着兩輛大車,裝幾家的小麥,一起交售。一般要等一晚上,翌日上午才能順利交上。我看過報紙,那時交公糧排長隊是正常現象,全國各地概莫能外。鄉里也想方設法方便農民。有兩年,就主動深入村裡去收。

夜裡,也從沒想過住旅館,就在糧車上躺着。有一年,夜裡突然下起了雨,我們把油布等蓋在糧食上,在車底下呆了一晚上。小麥溼了還得拉回去曬,品位鑑定也受影響。我記得,我們小孩瞌睡多,坐着依着車胎就睡過去了。我們男同志好湊合,少數女的(男人不在家)就有更多困難。莫言小說《售棉大路》,就記述了兩個賣棉花的婦女在等待銷售,排隊的過程中碰上月經的尷尬經歷。交公糧的現場是幾個大倉庫,一條不寬的木板從地面架到倉口,因爲交的公糧多,倉口距離地面就越來越高。我們小孩一般扛不動百十斤的糧袋,一般都在車旁幫助大人扛上肩頭。一次,我逞能似的扛起較小的一個糧袋,晃晃悠悠踏上木板,倒進倉裡。從此,我也成了交糧的“壯勞力”。交公糧結束,算過餘糧的錢,一般到大街上小飯館“狼吞虎嚥”一頓,也是“慶祝”麥收勝利結束,更是表達豐收的喜悅。這也是農民十分高興的時候,我就是那時開始喝啤酒,總感覺有刷鍋水的味道,“嘩嘩”的吐了一地。直到現在,我回老家,幾個伯伯、叔叔還笑話我。

賣餘糧就“方便”多了,那裡的收價高就賣到那裡,時間也不固定。那時,附近的留固鎮離縣城近,交通發達,我們東半縣到鄭州、安陽、新鄉、濮陽、開封等地都在此乘車。小麥價高一點,有個糧管所的副所長還是我們村的,就拉到那裡售賣。

後來,到縣城讀高中了,又到外地讀大學,就再也沒有交公糧的經歷了。大學畢業留在城市工作,家裡土地也承包給別人了,別說交公糧,幹農活的機會都沒有了。很多農民也紛紛放下鋤頭進城打工了,再不見交公糧的“大軍”了。2006年,一舉廢除了持續了幾千年的農民的“皇糧國稅”,交公糧也成了一個“歷史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