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道:“近三十年前,吳老六在和那人販子的生死搏鬥中受了傷,是有夫之婦邱紅梅救了他。吳老六對那邱紅梅一見鍾情,當然,很可能一廂情願的單相思。但吳老六卻一廂情願地認爲邱紅梅對他也有好感。”
餘紅彪也是老公安了,聽了孟昱的推測後,一下子把所有的信息串了起來,點頭道:“不錯。這就解釋了爲什麼吳老六在被捕之時一臉花癡模樣地讀‘記得小蘋初見’,因爲在吳老六的心裡,第一眼看到邱紅梅時,給他有‘琵琶弦上說相思’的感覺。”
孟昱接着道:“吳老六對邱紅梅念念不忘,最終設計,使邱紅梅的丈夫死於羣毆中。我估計在邱紅梅痛苦萬分的時候,吳老六及時地給於了她很大安慰和關心,並由此獲得了邱紅梅的芳心。兩人在八九年登記結婚。當時餘伯伯您和我父親已經開始調查吳老六了。我父親大概發現了葉楚奇被害的疑點,但苦於沒有足夠的證據。我猜我父親還是決定把他的懷疑告訴邱紅梅,並展示了一些證據。邱紅梅作爲當事人,對證據的真實性沒有懷疑,便決定爲屈死的前夫報仇,從而答應做我父親的眼線。可惜被吳老六發現了她和我父親的聯繫。吳老六便將計就計,用邱紅梅的名義給我父親留傳呼消息,約我父親於城西廢棄的紙板廠見面。爲了怕餘伯伯您來支援我父親,吳老六要張衛東設法把您纏住,並使您和外界暫時斷絕聯繫。與此同時,吳老六控制住了幫內欲奪權的聶老八。然後,製造了我父親和聶老八因爭風吃醋而互相殘殺的現場。既然是爭風吃醋,就少不了女人。吳老六乘勢也殺了聶老八的老婆董麗麗,做到了斬草除根。”
因爲孟昱當時在現場,他看到了吳老六殺聶成雄和孟金星,看到了邱紅梅對吳老六的恨意,也看到了吳老六對邱紅梅失望。對孟昱而言,這是必然的推理,可餘紅彪卻聽得目瞪口呆。雖然孟昱沒有任何證據,但每一句推斷都和已發生的事情吻合。餘紅彪不由地想道:“莫非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可我的兒子怎麼就幹出了那種事?”餘紅彪突然想到了餘德劍,心情不由地又沉重起來。
孟昱見餘紅彪突然沉默了下來,且臉露沉重之色,便誤以爲餘紅彪在考慮自己推理的正確性。於是,也不再吭聲,讓餘紅彪靜靜地思考。此時的餘紅彪,腦海裡不知轉了多少次彎,從餘德劍到孟昱,再從孟昱到孟金星,又回到孟昱,再回到餘德劍。終於,餘紅彪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而後喝了口茶,定了定神,道:“你的推理很有道理。但我們沒有證據。邱紅梅是一個關鍵人物,可惜她犯了瘋病。”
孟昱點了點頭,道:“不錯,邱紅梅是一個關鍵人物。”想起吳老六在爲民中藥店所檢的安神定氣的藥方,孟昱若有所思地道:“至於她有沒有犯瘋病,我們還不知道。如果我能接近邱紅梅就好了。”
餘紅彪道:“要接近邱紅梅,是件很難的事。吳老六也經常帶邱紅梅去公園散步,去商場購物,或去餐館吃飯,但每次都是護衛森嚴,旁人不得靠近。當然,吳老六的理由是怕邱紅梅的瘋病突發,嚇着了旁人。每次吳老六帶邱紅梅出來,總有市民遠遠圍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無不是在贊吳老六情深意重。”
孟昱不由地一笑,他以前也碰到過吳老六攜邱紅梅出行的場合,也聽到過路人的議論。有一次,一位女士邊走邊訓她的老公:“你看人家吳老六,要錢比你有錢,
要勢比你有勢,卻對一個犯了瘋病的老婆還這麼好。而你呢,要錢沒錢,要勢沒勢,還一天到晚想着包二奶,找小三,瞧你那德性,哪個女的瞎了眼,會看上你?”那男的不敢公然頂嘴,卻低聲嘀咕:“要是吳老六的老婆也像你這麼叨嘮,吳老六早就移情別戀了。再說了,當初追你的也有好幾個人,誰知道你瞎了眼,看上了我?”把正好走在旁邊的孟昱給笑翻了。
作爲師範大學的學生,心理學是必修的課程。孟昱仔細地想了一下,道:“我懷疑吳老六對邱紅梅的愛意是畸形的。”餘洪彪問:“這怎麼講?”孟昱道:“我認爲自從邱紅梅懷疑葉楚奇被害真相那刻起,對吳老六就沒有了愛意。而吳老六心目中一直把邱紅梅視爲神仙姐姐,他無法忍受神仙姐姐的離去,便用藥物控制邱紅梅。同時,乾脆把邱紅梅改名邱小蘋,以滿足他那追求浪漫的心理。我估計他第一眼看到邱紅梅時,有‘記得小蘋初見’的那種意境,使他終生難忘。”
餘洪彪心裡嘀咕:“今天孟昱好像半仙似的。前面的推測還有點道理。剛纔這段用藥物控制的話,則太聳人聽聞了。”餘洪彪便問道:“有人有這麼變態嗎?”孟昱道:“有啊。那《射鵰英雄傳》裡的金國六太子,不就是因受傷被救,而死心塌地地愛上了救他的有夫之婦包惜弱嗎?爲了包惜弱,那金國六太子的所做所爲,哪能用常人的邏輯來衡量?”
餘洪彪不由地笑了,道:“小說中的事,也被你拿來做旁證了。你有什麼別的證據嗎?”孟昱道:“我見過吳老六給邱紅梅檢藥,那藥方確實也是安神定氣的。可是,如果某些藥的份量加重,並多放入一味曼陀羅,那麼就變成了會使人致幻藥方。”
餘洪彪一驚:“曼陀羅?吳老六的別墅的花園裡,開滿了曼陀羅!”孟昱一聽,更加堅定地道:”那我更有理由相信邱紅梅並沒有犯瘋病,而是被吳老六長期用致幻的藥物控制住了。如果我們能讓邱紅梅脫離致幻藥物的控制,那麼,邱紅梅很有可能回憶起當年的事。到那時候,她就是我們的一個重要的人證。”
餘洪彪面色凝重地道:“如果邱紅梅一直住在吳老六的別墅裡,要讓她擺脫藥物的控制,幾乎是不可能的。”孟昱點頭稱是,轉而道:“要是邱紅梅突發怪病了呢?”餘洪彪道:“如果她突發怪病,以吳老六對她的關心,一定會把她送進醫院的。可是,她怎麼會突發怪病呢?”孟昱笑道:“我一直相信我的運氣。”心裡卻在想:“看來今晚要上吳老六的別墅一趟了。”
就在孟昱一心算計吳老六的時候,吳老六早就在算計孟昱了。上次程老九讓豹子帶人做掉孟昱失敗後,吳老六就發覺了孟昱有功夫,更有福氣。一個有功夫,又更有福氣的仇人之子,是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的。吳老六想派得力助手彪子去把孟昱做掉,彪子卻建議找境外殺手來做此事。彪子的理由很簡單:由於程老九的失誤,公安局已經盯上了儒子幫。如果再親自動手,可能被逮個正着。不如請境外殺手,做完後便離去,杳無蹤跡,查無可查。
吳老六一想,便同意了彪子的意見。此時彪子正在向吳老六彙報,道是兩名精通華語的南越殺手,已經潛入寶慶市,單等今晚動手,得手後會連夜離開。
坐在書桌後大靠椅上的吳老六,滿意地看了看畢恭畢敬地站在書桌前的彪子,而後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說那兩殺手之一的阮少強是個色情狂?”彪子的眼角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鎮靜地答道:“六爺明察。那阮少強每次執行任務前,都要連御數女,道是放鬆心情。”吳老六點了點頭,道:“讓人盯緊一點。不要出任何茬子。”彪子連連點頭稱是。
彪子倒退着出了吳老六的書房,而後輕輕地帶上了門。吳老六看了看錶後,便用鼠標點開了電腦屏幕上的一個視頻。只見一女子正坐在一個小餐桌前,專注地彈着琵琶。那小餐桌上,四個大碗罩着四盤菜。看樣子是那女子做好了飯菜,在彈琵琶等丈夫歸來。那女子彈的正是“春江花月夜”。吳老六微閉雙眼,右手輕輕地點在書桌上,和着曲子,打着拍子。等那女子一曲彈完,吳老六才關了視頻,站起身來,輕聲地道:“小蘋,我這就回來。”
再說孟昱和餘洪彪在茶館分手後,便騎車回家。孟昱打算下午好好休息休息,練練功,爲夜探吳府做準備。就在路過大興娛樂城時,孟昱突然看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正走進大興娛樂城。等孟昱騎過百十米的時候,纔想起那背影正是昨晚蒙面人的背影。孟昱心中一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孟昱連忙掉轉車頭,騎到大興娛樂城的街對面,把自行車停好鎖好,然後慢慢地踱到大興娛樂城門口,卻已不見那蒙面人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