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當真是心如死灰。
從前還沒有進入皇宮的時候,師父知曉我喜歡顧寒,便總是跟我說,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哀莫大於心死,而是哀莫大於心不死,從前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如今我可算是知道了。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了很多年以前的顧寒。
我初見顧寒的那一年,我七歲,我的父親是三年前爲國捐軀的鎮北侯,而母親兄長在那一年也相繼爲了國家而戰死沙場,南陽謝氏傳到我這裡,只剩下了孤苦的一人,太后念着我年幼,便將我接進了宮裡面,請當時文武雙全的宰相姜知非教我習武詩文,並且念在我謝家滿門忠烈的份上,賜了我一個郡主的名頭。
那時候年紀尚輕,時常與皇宮裡面的皇子們打成一片,我生來天真爛漫,皇子們都喜愛戲弄我,可是我卻獨獨只喜歡跟顧寒接近,只因那個冬日裡面,在我在雪地裡面摔倒的時候,我見到的那張清冷的臉是他。
人間萬事,往往是沒有緣由的,你一開始遇見了,那便是了,哪怕日後是萬劫不復,也在所不惜,而我跟顧寒就是這樣。
顧寒的母親永妃曾經是先帝的摯愛,卻因病而死,先帝每每思念永妃之時見到這個兒子都覺得很是傷情,故而不願意見他,從而導致他失寵,而性格孤僻。當時,整個皇宮除了我跟他玩兒以外,也就只有尚書之女洛雁願意與他走近。
我打從見到顧寒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顧寒不喜歡我,只喜歡洛雁,可是儘管如此,我仍舊是喜歡纏着他,反正我是這大瑞朝忠烈的女兒,鬧翻了天也沒有人敢把我怎麼樣,日子過得也算是太平。
後來的很多年裡面,無論太后給我什麼,我都會當做寶貝一樣的去拿給顧寒,可是顧寒每次都是冷冷的,不是跟我說他不需要,就是轉手把它給下人。
直到有一日,我實在忍不住了,我問顧寒,“你怎麼什麼都不喜歡,你到底要什麼,只要是你要的,我都會拿過來給你。”
他當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冷笑道,“我要天下,你也能夠給麼?”
我那時候微微怔住,知曉這是顧寒給我出的一個難題,卻是點了點頭,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爲了顧寒,我沒有說大話,在我十六歲那一年,我真的成爲了這個大瑞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軍。
師父時常問我,值得麼。我說,值得,只要他想要,就值得。
確實值得,將軍的生涯爲我和顧寒創造了那些年裡少數不多的溫情歲月,在很久以後的那一場奪嫡之戰中,在顧寒造反要攻進皇城的時候,無論是他受傷,還是受挫,都是我陪在他身邊的。
那時候,顧寒還是喜歡洛雁更多一些,只是他也會對我說暖心的話了,我還記得在一次敵人的刀子就要刺中他的時候,是我爲他擋了一刀,那一刀差點戳中我的心房,我睡了三天三夜,醒來之後,望見的便是雙眼一片猩紅的顧寒。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落淚,他對着我低吼道,“你能不能不要逞能……”隨即,又趴在我的肩頭低聲道,“綰綰,等這一戰功成,我要爲你建一座金屋子,我要護你身安,我要把這天下人都仰望的幸福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