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安言希望自己來,那他就讓她自己來。
她總是控訴他是殺死安謹的劊子手,可是到底誰是劊子手,她心裡其實很清楚。
蕭景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輕輕敲擊着,黑眸不動聲色地看着宋子初,隨即嘴角勾起冷嘲,“宋子初,我不是來警告你的,只是提醒你。”
宋子初下意識攥緊了手指,“提醒我什麼?”
男人這個時候卻沒有明白地回答她,目光有些悠長婉轉,“提醒你,有些事情可能時候到了。”
這頓飯自然沒人吃,宋子初整個人從頭涼到尾,面前的男人令她陌生,當初的情分早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現在剩下的就只有無邊無盡的漠然。
宋子初心跳不停加快,眼中的神情極其灰敗,而後閉了閉眸,“你想做什麼?”
男人嘴角牽扯起詭譎的笑容,面部表情卻很輕鬆,“我不用做什麼。”
至此,宋子初徹底確定了這男人真的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愛情從來不曾有過,就連所爲的親情,也徹底沒了。
她近似癡狂地看着他,隨後慢慢問道,“如果說時間能夠倒回,你當時會不會直接將我捨棄,轉而去討她的歡心?”
這個她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聽到她這句話,蕭景還是怔了怔,眼中閃過旁人不輕易差覺的表情,隨即道,“你覺得呢?”
宋子初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心裡卻像是颳起離開狂風,什麼都不剩下。
靜默了一會兒,蕭景應該是打算結束這場會面,但是應該是他的助理直接快步走到他面前說了什麼話,還諱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奇怪。
只見男人眉頭都擰緊了,然後宋子初擡眸,直接和蕭景後方筆直站着的女人四目相對。
那是,安言。
此時餐廳裡氣氛剛好,音樂很是悠揚,緩緩縈繞在空氣中。
過了會兒,是宋子初先笑了出來,紅脣勾起冷漠的弧度,看着安言的目光不避不閃,還朝着她的方向微微揚了揚下巴。
那種表情,是挑釁。
反觀安言,一派平靜,見到宋子初那樣的笑,她也沒有什麼反應。
身形纖細修長,此時她只是靜默地站着,絲毫讓人看不出來她是一個腿有舊疾的女人,長髮披肩,臉上畫着和她同樣精緻的妝容,在燈光下,皮膚顯得尤其的好。
那種感覺,倒像是被男人滋潤的很好的模樣。
宋子初不期然地想起了安言故意給她發的那張照片,此刻,她圍巾下的脖頸處,一定佈滿了紅色的痕跡。
那些紅痕,狠狠地刺激了她的眼睛。
此刻,蕭景自然也察覺到了,修長的身子坐在座位裡,慢慢轉身朝着安言所站的方向看去,只能夠捕捉到女人被男人攬着肩膀帶回座位上的情景。
男人眸子暗沉了不少,眼中閃過冰棱,茯苓覺得自己現在頂着莫大的壓力,在蕭景跟安言身邊,兩邊都不是人。
彼時,宋子初卻笑得輕淺,看着蕭景,“你說溫北堂會不同意我出來,原來,你不也是瞞着她出來的麼?”
而且看那個架勢,蕭景的確是沒有跟安言說過他出來跟她見面的事情。
這可真是好玩。
但是那女人的反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真的一點點都不在乎的麼?
蕭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冷冽,“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
語罷,蕭景直接起身,朝着安言所在的方向而去。
宋子初還坐在座位上,眼睜睜地看着男人頎長的身影朝着前面移動,心還是想被針紮了一下,很疼痛。
還以爲他能見她了,以爲有了什麼轉機,結果沒想到是這樣。
不過想想也是,她找人做了那些事情,她就沒指望這男人不會知道,畢竟他是蕭景,很多時候,真正掌控大局的那個人是他纔對。
譬如他那個未婚妻,從頭到尾纔是一個真正的炮灰。
前方的畫面,光是想想,宋子初就覺得很刺眼,她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想到自己還有溫北堂,還有退路。
大不了從今以後,她徹底將這個男人從自己心底拋開,反正和誰過不是過呢?
宋子初提了自己的包,看也沒有看那邊的人,面色冷漠地離開了西餐廳。
彼時,心情已經恢復了很多了。
一樓出口,冷風蕭瑟,昏黃的燈光將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蒙上一層像是被暈染開來的光,從口中呼出來的氣,是冷白的顏色。
宋子初將手中的帽子往頭上一蓋,有司機在前方等着她,她踩着高跟鞋慢慢朝那輛等着自己的車子走去。
她微微垂眸,看着地面,有人伸出手擋在她面前,宋子初順着這隻手朝上面望去,是蕭景的特助喬洛。
喬洛站在她面前笑得一臉無害,慢慢將手中的盒子遞到她面前,“宋小姐,這是我們蕭總送給你的禮物。”
純黑色的盒子,表面看起來做工精細考究,很精美,上面還繫着同色系的絲帶,將盒子封住了。
宋子初眸子微微一閃,沒伸手,而是說,“什麼禮物?”
她下意識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其實現在心裡亂成一片,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洛手臂沒用,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臉上的笑容依舊很官方職業,看起來很假,“這我也不清楚,都是蕭總安排的,蕭總說,”
他愣了愣,一句話沒說完,宋子初眸子一凝,“說什麼?”
喬洛頷首,“蕭總說,請您一定要收下。”
宋子初面上勾起笑容,自嘲,“喬洛,他是不是真的從頭到尾都不曾在乎過我?”
這個助理,一直跟在蕭景身邊,幾乎是見證了他們幾個人的所有悲歡離合。
聽到宋子初這麼問,喬洛笑了笑,沒有恭維,而是說,“大抵曾經是,在乎過的。”
要是真的不在乎,那麼安言跟蕭景怎麼會痛苦那麼多年?那些年,橫垣在他們之間的人,就是宋子初。
蕭景出於責任跟恩情,放不下宋子初。
加上當時安言的威逼利誘,那麼強勢的性子,他很難對自己這個妻子有什麼好感,儘管喬洛覺得,蕭景早就對安言有好感了,可是這種好感,剛剛在他身體裡面萌芽的時候就被他給壓制住,並藏到了身體最深處。
宋子初緩緩接過喬洛手中精緻的盒子,閉了閉眼,“走到這一步,我沒有回頭路了。”
喬洛見她接過盒子,也跟着收回了手指,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
宋子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有些重量,眼中的表情有些複雜,嗓音是落寞的,“他不是恨我麼?爲什麼要送東西給我?”
這個問題喬洛回答不上來,他只是按照吩咐辦事,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家蕭總是什麼意思。
宋子初拿着盒子慢慢朝着溫北堂派給她的車子走去,司機見她過來了,立馬下車恭敬地給她將後車門打開。
車子逐漸駛離,只是幾分鐘過後——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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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後座傳來宋子初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她原本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無力,眼中瀰漫着鋪天蓋地的恐懼。
司機也下了一跳,通過後視鏡看着她的神情,惴惴不安地開口,“宋小姐,您……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剛纔在開車,也沒有注意看,但是好像宋小姐是看了什麼東西之後突然這樣失控的?
宋子初手指緊緊掐在一起,塗着鮮紅指甲有的手指狠狠陷入手心,額頭上不時有冷汗滲出,臉色很滲人。
司機趕緊將車子停在路邊,回頭看着宋子初,“宋……宋小姐,您……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宋子初大口地喘息,掐着手指,對前面的人冷厲道,“出去,讓我自己待會兒。”
司機有些猶豫,“宋……”
她直接一道冷到近乎可以吃人的目光朝司機看過來,“我說滾出去,聽不懂麼?!”
司機趕緊點頭,這位主他可惹不起,惹了她就是直接惹了溫北堂,所以趕緊踉蹌着打開車門下車。
車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宋子初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東西,隨即閉上眼睛,毫不顧忌地驚叫了一聲,像是發泄。
可是眸中的神情卻格外的驚惶。
她面前座位上的盒子裡,赫然放着一隻死老鼠的屍體,上面的鮮血已經凝固,此時,老鼠大張着嘴,看起來格外的猙獰。
跟她昨天送給安言的那隻一模一樣。
寂靜的車廂裡,宋子初整個人像是徹底失去了生氣一樣,又是哭又是笑,看起來很恐怖。
下一秒,手機震動聲驀地傳來,宋子初渾身都顫抖了下,呼吸不穩,反應了半晌才哆嗦着手指打開包將電話拿了出來——
接起來的那瞬間,她並沒有給那頭開口的機會,而是帶着哭腔衝那頭的人說道,“北堂……我們結婚吧,好不好?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溫北堂其實不止一次說過這個問題,但是都被宋子初忽略了。
現如今,她卻迫不及待地需要人給她安全感。
“子初,司機說你狀態不對,告訴我,你今天不是出去跟人吃飯去了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子初怔怔地看着前方,空氣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濃郁的香氛味混合着死老鼠的味道,應該是那人爲了掩蓋老鼠屍體發出的味道而故意放了濃郁的香包在裡面。
她一雙眼毫無生氣,又難受乾澀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眼中佈滿了紅血絲。
“我……沒事,我答應你了,我們結婚吧……”
那頭沉默了下,說了一句話,宋子初緊緊捏着手機,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像是瞬間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倒在椅背上。
緩和了十分鐘,她哆嗦着將蓋子重新蓋上,然後打開車門下車直接將盒子扔在了路邊垃圾桶裡,司機見她下車,趕緊迎了上來,“宋小姐,您……”
宋子初擺了擺手指,似是很疲憊,“我沒事,開車回去吧。”
“哎,好。”
而這廂在西餐廳,蕭景頎長的身形站在安言的作爲旁邊,低頭看着安言,想說些什麼,但是在看到她漠然的臉色時,卻什麼都不準備說了。
不過蕭景就這麼杵在這裡實在是有些……太過於顯眼。
倒是路輕絕先反應過來,俊臉露出淡淡的笑容,對蕭景說道,“和蕭總一起吃飯的夥伴走了麼?那既然一個人的話,你不介意,那將就一下,和我們一起吃?”
路輕絕話音剛落,安言直接將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輕絕,我很介意。”
安言這樣的表情倒是沒出乎路輕絕的意料,他對着安言溫潤地笑道,“安言,蕭總一個人,我覺得沒什麼關係。”
女人看都沒有站在自己旁邊的男人一眼,直接冷着臉說,“怎麼沒關係了?這麼大一個電燈泡坐在這裡,有傷風化不說,還會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
男人臉色驀地黑了下來,也冷了臉色,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的緊緊的。
安言勾了勾脣,擡頭看着他,“蕭先生,我都說的這麼明顯了,您怎麼還不離開?真的想當電燈泡?”
此時,她已經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了下來,柔軟的高領毛衣因爲她擡頭仰望他的動作將她白皙纖細又優美的脖頸給露了出來,但同時也擋不住她脖頸上的紅色痕跡。
蕭景掐了一下手指,告訴自己現在不能生氣,她是故意的。
所以轉而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嗯,誰是電燈泡還不一定呢,你說是不是,路警官?”
路輕絕搖了搖頭,見到周圍的人或多或少地朝他們投以奇怪的目光,笑了笑,“安言,別賭氣了,大家都看着呢。”
蕭景這張臉相信大家都不是很陌生,畢竟前段時間應爲和魏家解除婚約,又因爲其未婚妻所住的價值上億的別墅被燒的一乾二淨的上了新聞,所以大衆應該是不陌生的。
然而,蕭景並沒有給安言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坐在她身邊,高大的身形瞬間壓下,甚至還當着路輕絕的面直接將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將她往裡面帶——
路輕絕看着這個動作,眸色深了深,隨即對上蕭景挑釁的目光。
安言擰緊了眉,伸手將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給弄開,開口罵道,“你是不是有病?”
然後看了一眼路輕絕,路輕絕咳了咳,現在他還是安言的男朋友,面對這樣的場景,別的男人都當着他這個男朋友的面吃女朋友的豆腐了,他要是再無動於衷就再也說不過去了。
於是笑着看着蕭景,淡淡地出聲提醒,“蕭總,要不要我們兩個換個位置?您離安言這麼近,我想她可能會有點不舒服。”
“不用。這樣很好。”
“……”
路輕絕大抵知道蕭景肚子裡在賣什麼藥,端起水杯喝茶的空隙,向安言投過去一個無能爲力的目光,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蕭景又叫來了服務生,重新點了一份牛排,順便將自己的卡遞過去,將方纔和那一桌並沒有人吃的食物給埋單了。
見狀,安言冷哼了一聲,“你不是約了人麼?還來湊什麼熱鬧?看別人秀恩愛,你很有成就感?”
蕭景笑,端起方纔服務生給他重新添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清了清嗓子開口,“我在這裡,你和路警官好意思秀恩愛麼?再說,誰和誰還不一定呢。”
路輕絕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幾分鐘,安言實在是有些不自在,手指放在膝蓋上無意識地絞着,誰知道有一隻大手直接伸過來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