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眼睛猛地眨了一下,像是突然有一團棉花突然堵住了自己的喉嚨,她側頭靜靜地盯着白喬,隔着空氣,好像看到了那落到白喬身上清冷又霧濛濛的光線。
好半晌她才啞着嗓子出聲,“紀琉生他,怎麼了?”
記憶中的紀琉生,長得很白,身材很好,清冷剋制到了極點,面對不喜歡的人,就算有作爲男人的基本生理反應,可是卻不會越雷池半步。
毫不誇張地說,以前粉絲眼中的琉神確實跟天上的謫仙沒有任何區別,估計要不是他身邊的經紀人有點世故,安言都嚴重懷疑紀琉生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但這樣一個人,在娛樂圈銷聲匿跡,圈在那一方見不到天空的天地。
看得出來,白喬極度不願意回憶起這一段往事,她搖搖頭,聽聲音感覺像是要哭了出來,“琉生,他……殺人了。”
安言怔了怔,盯着白喬扣得死緊又發白的手指,她伸手罩住白喬冷白的手背,衝她笑了笑,“殺人了嗎?其實我是不信的,既然你不願意說那麼我就不問了,白喬,我們都過得不容易,如果當年你沒有被宋子初傷害,你如今估計不會在娛樂圈發紅發紫,等待你的肯定是另外一番命運。”
這一番話還未說完,安言清晰地看到了她在提到宋子初的時候,白喬的肩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安言不禁勾了勾脣,眼裡的光凌厲了一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紀琉生什麼時候出來?”
“還有段時間,”頓了頓,白喬轉頭盯着安言,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她說,“安言你知道麼?那個人是突然衝出來的,我當時和紀琉生在車上,他來不及躲,又爲了保護我,纔將車頭朝那邊甩的,而且,那個人年紀很大了,將死之人。”
像是有人突然挖了一個坑,將所有人都在慢慢往裡面推,安言怔怔地,過了會兒才張張嘴脣,“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故意衝出來被紀琉生撞的?”
這個說法雖然有些荒唐,但是白喬卻在安言疑惑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安言看着窗外清冷的燈光陰氣地笑了下,“那紀琉生怎麼還去坐牢了?”
白喬沒再說話,華燈初上,安言率先起身,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長髮,摸着肚子,“有些餓了,我們吃什麼?”
她廚藝不好,一般都是喊外賣。
白喬擡頭仰望着她,雖然有些無奈,但是想着待在人家的家裡,所以主動站起來說,“我廚藝還行,我來做。”
安言笑了笑,轉身朝門口走去,白喬跟在她身後,“你喜歡吃什麼?”
前者手指扶着門框,聽到白喬的話,恍然大悟地扶額,轉頭,“那個我想起來了,家裡沒有新鮮的菜,委屈你了,還是吃外賣吧。”
“……冷凍的肉類也行。”
“也沒有,都沒有。”
“那你冰箱裡有什麼?”
直到兩人走到了廚房,白喬站在打開的冰箱門面前,看着裡面清一色的礦泉水,很是驚訝,“我天,你每天都在修仙麼?不需要吃東西的?”
安言習以爲常,順手將冰箱門關上,將手伸在水龍頭下面洗了洗,看了她一眼,“都點的外賣。”
安言坐在沙發上點外賣,白喬百無聊賴地用遙控器切換着頻道,猛然間響起來她冰箱裡全放的是礦泉水,忍不住嘔了嘔,抓着安言的手臂,“你冰箱裡放的都是純淨水,那你下午給我們喝的茶……”
女人將手機往旁邊一扔,閉了閉眸,“放心吧,不是壞的,那是從你別墅裡帶過來的,再說,”頓了頓,“你那茶不是被我喝了麼?”
白喬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尷尬地笑了笑,“好吧。”
兩人大概呆坐了二十分鐘,白喬想了想說,“你隔壁那間房可以直接住不需要打掃吧,那我先去收拾東西,食物到了你叫我。”
安言靠着沙發,有些出神,過了兩秒才嗯了一聲。
這大概又過了二十分鐘,門鈴聲響起,安言想也沒想地就扔下手中的遙控器朝門口走去,門開的那一瞬間她有些驚訝,手指扶住門框,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
他手中提着質地精良講究印着某私人廚房logo的紙袋,身形修長,目光內斂,在觸及安言那張臉上,眉頭輕微一皺。
安言勾脣,脣上的笑意味深長,“我就說她哪裡是躲什麼媒體,原來是躲你。”
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秦淮伸腿就想將被她抵住的門踢開,但沒成功,安言穩穩當當地把住門框,“你來送外賣?這倒是稀奇。”
秦淮比她高出很多,目光自然就越過她朝裡面看去,透過門縫,可以簡單地看到裡面的陳設,沒有人。
男人有些怒了,瞪着安言,“叫她出來。”
“她可沒跟我說過你要來,”安言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似乎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秦淮,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紀琉生蹲牢裡去了,以你的人品和手段,我很難相信這件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秦淮脣間含着一抹笑,竟破天荒地有些溫柔,讓安言恍惚了一下,但那嗓音跟溫柔完全不沾邊,“她這麼跟你說的麼?”
“所以說真的跟你有關?”安言定定地望着他。
秦淮答非所問地說,“你怎麼不說你玩失蹤幾年也跟我有關?”
“你……”安言抿了抿脣,慢慢吸了一口氣,冷笑了聲,“秦淮,要說陰,你排第一沒人敢排第二。”
“既然知道,那你還和我合作?讓我給你做跳板,幫你那個什麼勞什子男朋友?”
安言扶着門框的手指慢慢用力,指甲蓋都微微泛白,但是臉上卻很平靜,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跳板?你也真是看得起你自己,我賣肉賣來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賣肉?
秦淮臉色黑了一度,不知道給蕭景聽到這個詞,那男人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什麼都不顧了跟他對着來,那麼秦氏估計不是那個瘋子的對手。
這女人還真敢說。
他斂住眸底的神色,臉上已經有一抹不耐煩,“你賣肉能見到溫北堂那樣的人,那你也不用找我,雖然事情最終是蕭景派人做的,可我纔是那個給你們牽線搭橋的人,”
說到這裡,他不禁冷笑了一聲,說,“另外,我跟蕭景談那塊地皮的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安排人幫你,你以爲你能夠順利回到別墅?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就已經被那個瘋子抓回去了,現在不是囚禁就是囚禁,你以爲呢?”
“囚禁是犯法的,再說你覺得他可能會囚禁我?”
秦淮冷嗤了一聲,“犯法?這個城市都被他換了個樣,你認爲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安言還未做出什麼什麼反應,身後響起白喬迷茫的聲音,“安言,你在跟誰說話?”
白喬已經走了過來,自然也沒有放過站在門口氣場很足的男人,她頓時變了臉色,尖細的聲音冷冷地衝他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找到這裡很意外?”
“秦淮,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除非你要我死。”
白喬的態度很堅決,安言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手掌下移,又按了按自己空空的腹部,最後盯着白喬,“我們外賣估計泡湯了,他送了東西來,吃麼?”
這男人既然能夠找到這裡來,那說明,白喬從離開家就沒有離開過他的監視範圍,現在這樣的局面出現也不奇怪。
聽到安言的話,白喬才將目光移到他手中,抿了抿脣,“你走吧,東西留下。”
秦淮被這兩人弄得有些氣,當即嗤笑,如同鷹隼一般的眸狠狠鎖住白喬那張不化妝依舊好看的臉,“白喬,我最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嗯?”
女人迎上他的目光,冷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慣過我?我被人貼上情婦的標籤我看你不是照樣樂得自在,每天出席各種聚會,絲毫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燒到你頭上來——”
安言側首看了白喬越說激動的情緒,抿緊了脣,默默地俯身順手將秦淮手中的食物順到自己手中,朝屋子裡面走去了。
白喬話語裡是掩飾不住的冷嘲,“因爲不會有人懷疑你秦家大少的頭上來,外人只道是我白喬放棄了尊嚴藉着有錢男人的下半身上位,罵我賤,說我不要臉,甚至更甚,說我說不定是第三者插足——”
秦淮脊背挺得直,盯着她的目光尤其地幽深,冷薄料峭的脣有些許弧度,淡到幾乎看不見,門口不算亮的燈光將他頎長的身影投影到地上,影子很修長。
白喬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狠狠戳了下他心臟的位置,眸子裡是無盡的冷嘲,“那麼秦淮,你他媽告訴我,我是第三者插足?!你有本事幹脆點,要麼將我放了,要麼讓我做秦家的正宮太太,勞資受夠了當你情婦供你發泄私慾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一番話說下來,白喬本來蒼白的臉色已經有了一些紅潤的光澤,聽到她這麼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秦淮眸底的情緒不變,只是微微低着頭盯着她的臉。
半晌,他低笑了一聲,“所以說,這兩年,你很委屈?”
他看到了她眼中隱忍的淚水,那液體在她眼眶中聚集的越多他就越生氣,因爲秦淮知道這些都與他無關,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的越來越緊。
最後,在她倔強的目光中,男人擡起一隻手捏住她的下頜,“白喬,你用一輩子跟我耗你都耗不過我,所以,正宮太太還是情婦,區別很大麼?”
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白喬咬着牙,用盡了全身力氣將他推開,轉身回到屋裡,將門“嘭”地一聲關上,脊背抵上冰冷的門板,咬着牙,任由那透支過度的身體朝地面滑去。
很久之後白喬才徹底明白他這段話裡的意思,秦淮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安言從房間裡出來就看到白喬癱坐在地上,她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很生氣?”
白喬閉着眼睛,低着頭,沒說話。
“要頹廢去牀上吧,我看你這個樣子不像是生氣,倒像是真的困了,順便說一句,他帶來的東西好像只夠一個人吃,我想着你剛跟他吵過架,應該吃不下了,所以我全解決了。”
好不容易將她扯起來,但是白喬對她的話沒有做任何反應,安言挑眉,倒是有些驚訝,將她扶回房間摔到牀上,白喬下意識揉了肚子的位置,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有些沒力氣地對安言說,“氣得我胃痛,幫我倒杯熱水?”
“你捂住的那個位置……”
安言看着她難受的樣子,還是出去給她倒了杯水,只是白喬捂住的那個地方明顯不是胃部啊,不過她也沒注意,將溫水餵了她之後,白喬就彷彿困了一樣讓安言出去。
安言再三確認白喬的狀況,最後說,“白喬,你要是有哪裡不舒服趁早跟我說,我不想到時候那男人又闖到我家裡來對我興師問罪。”
“……我沒事,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出去吧。”白喬蜷縮在牀上,背對着安言。
她站了會兒,出去了,收拾了一下,回去衝了個澡,又回到了書房。
當時針指向十點,安言接到了易揚的電話。
夜深人靜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驀地震動,安言的手指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杵在畫紙上尖細的鉛筆尖受到震動倏然斷裂在紙上,畫出一道和整幅作品很是違和的一筆。
安言將筆扔了,轉身去拿電話。
易揚冷靜清晰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大小姐,查到宋小姐姨夫姨母的蹤跡了,她姨夫好像不見了,我看過了,好像從兩年前開始療養院雖然登記的雖然是兩個人的名字,但其實只有宋小姐的姨母一個人在裡面。”
她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高樓外面的風景,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她姨夫兩年前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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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