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坐在亭中,面無表情的一口一口的品着茶,一身紫衣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欣賞着水中的游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副畫面,定然會覺得美若天成,神仙眷侶。然而下一刻,卻有人倏然打破了這平靜。
段逸飛冷眼睥睨着橫在自己頸間的匕首,擡眸看了看一臉沉靜的女子,俊美的臉上淺淺一笑,慢悠悠的將手中的茶盅放在石桌上。
“想不到夫人伸手如此了得,微步如鱗波。”
而女子還是一臉的面無表情,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半晌才道:“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男子不怒反笑,此時此刻也不掩飾,直言道:“那夫人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將那呼延烈從大牢裡放出來,然後你與他雙宿雙棲?”
女子冷笑一聲:“我若是真的想與他共赴天涯,又何須等到現在?那日明明我未曾受他侵犯,他爲何會在我的臥房中?而你,呵,我的夫君大人你又怎的那麼巧在那時闖了進來,得了一副捉姦在牀的好戲?”
男子挑挑眉,不置可否,伸出一根手指將橫在自己頸間的匕首慢慢推開一段距離,看了看面色已經有些慍怒的女子,沉聲道:“你知道呼延烈此番前來是所爲何事?”
紫清心中一震,抿着脣不答話。舅舅和爹爹的計劃她又怎能不知?
男子看紫清這般模樣,冷哼一聲:“沒錯,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要將他陷害入大牢,還要向皇上請旨將他軟禁。這樣,我們大嚴就有了一張王牌,這塞北王便不敢輕舉妄動,我相信沒有了塞北王的援助,這涼王陛下恐怕也孤掌難鳴啊。”
紫清冷着眼聽着段逸飛不快不慢的說完這些話,心中漸漸消了怒氣。收了手中的匕首,撩裙坐在了男子對面,嘲諷道:“我原以爲大人只不過是一介書生,貪生怕死,倒是沒有想到是如此的精忠報國,紫清實在是佩服的緊啊。”
段逸飛細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白玉茶盅的邊緣,低頭看着杯中的茶水激起一圈圈的水波。
“我是大嚴的臣子,自是不希望亂臣賊子謀朝篡位,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紫清看着面前的這個面色沉靜的男子,漸漸斂去了心中的那股怒火。即是如此,不就是與自己的目的一樣了?她心中一陣悸動,這個男人,可以信任他嗎?可以讓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嗎?
而此時的段逸飛則也在暗暗觀察着紫清的神色,脣邊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紫清心中百轉千回,起身正欲離去卻被男子拉住了衣角。
“今夜轉涼,夫人要不要段某去陪伴一下?”輕挑的聲音讓紫清臉色一紅,扭身甩開了男子的手,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你好自爲之,再怎麼說那也是一方世子,你不要在獄中折磨他纔是。”
段逸飛看着那襲淡紫的身影那般急匆匆的往回走,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是害羞了嗎?
……
當日下午,紫清就趕往了涼王府,想必是要解釋呼延烈的事情,而段逸飛卻是也不阻攔,讓紫清心中一陣疑竇。
和紫清想象中的不差多少,此時的涼王已然被氣得面色發青,見到清兒更是臉上悲痛交加。清兒不禁苦笑着解釋了呼延烈的事情,說是解釋卻也只是將自己未曾受到侵犯,應該是有心人制造誤會才導致的,而對於段逸飛的事情,更是隻字未提。
涼王聽得這番解釋自然是覺得疑點重重,卻見得紫清表情肅穆,不想多提,心中也是一動便不再追問。當下寫了封信給了塞北王,解釋只是誤會一場,並承諾會盡快將呼延烈從牢中救出。而此刻在刑部大牢的呼延烈卻還在經受着精神□□的雙重摺磨。
不管抽在身上的鞭子是有多重,被綁在木樁上的男子都是一臉的木然,連一聲悶哼都未曾發出,在他的腦海裡只有紫清那張臉,自己竟然像個畜生一般的玷污了心中潔白無瑕的女神!
想到這裡,他的表情又是一陣痛苦,早已經乾裂的嘴脣被咬出一道鮮紅的印記。
此時,門口一陣騷動,只見一身玄衣的男子緩步進來,摒退了一邊的獄卒,就隻身站在呼延烈身邊。
呼延烈睜開已經□□涸的血漿模糊了的眼睛,面前帶着笑的男人,就那般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心中一陣怒火升騰,一口帶着血絲的濃痰便落到了男子的玄色袍子上。
段逸飛不怒反笑,看着面前的男子滿身的破爛衣衫,一道道帶血的鞭痕觸目驚心的交叉在身上,本來束起的頭髮也散落在臉上,混合着血污糾結在一起,儼然就是一名乞丐!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雙猶如黑豹一般的眼睛,帶着塞北王者的霸氣,灼灼的烙在眼前男子的身上,好似能看出一個個血洞來。
段逸飛上前了兩步,撥開呼延烈蓋在臉上的髮絲,依舊是面容帶笑:“小王爺受委屈了。”
呼延烈將頭扭向了一邊,不屑的用眼角睥睨着段逸飛。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是塞北世子,堂堂的小王爺,你等竟敢如此對我!”
段逸飛聞言輕笑一聲,轉身踱步到堆滿各種刑具的桌子前,伸手撈了一把正燒的滾燙的烙鐵,一臉邪魅的走到呼延烈身邊,面色一沉道:“我怎麼對你了?是這樣嗎?”話音未落,就聽得“滋”的一聲,火紅的烙鐵貼在身上,黝黑的皮膚上升騰起一股帶着焦味的白煙,男子的怒吼瞬間響徹了這一間小小的刑房。
段逸飛氣定神閒的將手中的刑具扔在地上,從懷中拿出一張白絹仔細的擦拭着手指,背對着呼延烈又問了一遍:“你可有什麼好說的?”
呼延烈忍着劇痛,沉聲道:“爲何?爲何要如此?清兒是你的妻子!你怎能這樣陷我於不義,也傷了清兒的清白!”
玄衣男子倏然轉身,黑眸微眯。
“你不是暗戀了那楊紫清這些年嗎?我成全了你,怎麼還是我的不是?”
呼延烈心中一涼,聲音有些顫抖:“你……你竟從未愛惜過清兒?”
段逸飛好似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笑了兩聲卻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我愛惜她?我爲何要愛惜她?”
呼延烈此時已經是面容扭曲,極其痛苦的喃喃道:“清兒那般聖潔的女子,怎的嫁了你這樣的禽獸!”
段逸飛上前扼住他的脖子,面色陰厲:“你知道什麼?你不過是一介武夫,有勇無謀。你知道我是誰嗎?嗯?你知道嗎?”
呼延烈面色一沉,卻被段逸飛掐的說不出話來。
“好,我告訴你。我叫段逸飛,以前叫葉義邦。”
扼在頸間的手倏然一鬆,而呼延烈卻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段逸飛似乎是很欣賞看呼延烈此時的表情:“想要回去報告你父王?告訴涼王?呵,可惜已經不可能了。”
說着段逸飛便向目瞪口呆的呼延烈口中餵了一粒藥丸,呼延烈冷不丁的硬生生嚥了下去,倏然感覺到腹中一陣劇痛。
“你……你給我……吃的……”
段逸飛邪魅一笑道:“沒錯,是□□。”
言罷,便大步往門口走去,還差兩三步的時候卻是忽然停了下來,一臉和煦微笑的看着痛苦的呼延烈。
“是不是覺得死了也一了百了?呵呵,其實那晚於你共盡魚水之歡的不過是一名下人,藥效奇特才讓你看成了那楊紫清的面容罷了,你那聖潔的紫清郡主還安然在自己臥房中睡着呢!告訴你個秘密,你那女神帶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呢。”
這句說完,呼延烈怵然吐出一口鮮血,雙手便垂了下來,上前一探,已然斷氣。
段逸飛陰晴不定的看着獄卒將呼延烈的屍體拖了下來,淡淡道:“稟報上去,塞北世子在獄中悔恨萬分,自殺身亡。
……
與獄中的那般陰冷相比,外面的陽光實在是奢侈的很。
段逸飛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面色調整至正常,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卻見得一身月白袍子的男子正站在遠方定定的看着自己。
段逸飛一喜,上前兩步正欲與葉湘遠對話,卻見得葉湘遠面色嚴肅,還帶着些許沉痛,看了看那個一身陰厲的男子,轉身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綠葉影綽中。留下了一臉怔忪的段逸飛。
逸飛,你,莫要被仇恨失了心智。
莫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