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薰回到臥室之後就將自己悶在房間裡不出門。
連明燭送過來的晚膳也只是匆匆地吃了一口。
看着外面的天色漸漸沉暗, 而顧少白還是沒有過來。
景薰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狠狠地說:“不回來就不回來,有種你就永遠別回來睡覺!”
說着像跟自己賭氣一般鑽到被子下。
房間裡的燭火靜靜地燃着, 景薰半分睡意也沒有。
翻來覆去的越來越煩躁, 索性乾脆坐起身從牀頭上取過一本顧少白往日裡看過的書無聊地翻着。
那上面講的無非就是一些排陣兵法之類的東西。
翻到前面的扉頁, 發現在這頁的右下角中躺着兩個字:“少白”。
景薰驀地想起之前顧少白與她說關於東涼人署名字的習慣, 當下就衝門外喊到:“浣奚。
待浣奚從外面走進來, 景薰吩咐道:“這兩日你幫我仔細的查一下,在襄平城中哪些人的名字中帶有涼字。”
浣奚聞言俯身應下,“是。”
*
夜幕逐漸降臨, 眼看着馬上就要到了子時,可顧少白還是沒有回屋睡覺。
景薰有些不安, 將自己縮成了一團窩在被子中, 不斷回想在白天時說過的話。
可此時她腦子昏昏沉沉的, 腦海中全是顧少白的那句並不是心甘情願娶她。
寂靜的夜晚陪着暗黃的燭光,景薰終於下決心不再等他了, 猛地起身將牀邊的蠟燭吹滅,把頭蒙在了被子裡。
子時。
顧少白在書房裡將整整兩日的公文全都看完了。
也不知是被景薰氣的還是怎麼的,今日下午處理公事的效率十分高。
揉了揉痠痛的脖子,仰着臉靠在了椅背上。
夜殤在旁邊擔憂地說:“主子您快些回去休息吧,夜晚寒冷, 可別生病了啊。”
顧少白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待了片刻, 起身走出書房, 來到了主屋的門口。
從薄薄窗紙向裡望去, 屋子裡黑漆漆的一片。低頭想了想, 終是沒有進去,又重新回到了書房中。
對夜殤道:“你先下去吧, 本王今晚就在這裡過夜。”
夜殤睜大了眼睛,可他看了看顧少白不算好看的臉色沒有再多說話,拱手退下了。
*
第二天一早,景熏習慣性地側頭朝門口看去。平日裡一般她剛剛睡醒時都會看見顧少白整理朝服的身影。
眯着眼睛來回地掃了一遍,卻並沒有發現那人。
又伸手在旁邊的牀榻上摸了摸,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的溫度。
景薰這纔有些清醒,昨天晚上顧少白根本沒有回到房間裡睡覺。
就這麼一想,景薰半分睡意都沒有了。
把手蓋在自己的眼睛上,心裡有點兒說不出的滋味兒。
待景薰喪着臉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就聽明燭在外面稟告說:“王妃,齊家公子來了。”
景薰頓了頓,說:“王爺去上朝了,讓他自己在正廳中候着吧。”
明燭聽出來景薰的語氣不好,小聲說:“齊公子說是專門過來見王妃的。”
景薰一愣,遲疑了一下,出聲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齊子衫坐在三王府的廳堂中,百般無賴的搖着手中全新的魚骨扇。
景薰一進去就看到這人翹着二郎腿大爺似的模樣。
走上前一腳揣在了齊子衫翹起的那隻腳上。
“嘶!”齊子衫驀地直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腳,說:“怎麼嫁人了還這麼野蠻,小心以後顧少白不要你!”
景薰冷哼一聲,涼涼地開口:“有話快說!”
齊子衫搖着扇子道:“自從你用瞭解藥以來到今天爲止已經已經整整三年了,你的身子可還有什麼不適?”
景薰臉色緩和,說:“那倒沒有,自從我吃了藥身體就沒再難受過。”
齊子衫放心地點了點頭,又道:“今天一早我在街上看見了顧少白,他那臉色就跟吃了屎一樣。剛纔我不過提了一嘴你就這麼兇,不會是你們倆出了什麼問題吧。”
景薰不語。
齊子衫看她那樣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嘆了口氣說:“顧少白什麼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近幾年雖說已經是收斂了許多,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景薰沉默一會兒,淡淡地開口:“當時知道我倆要和親你是不是很驚訝。”
齊子衫想了想,說:“還好吧,也沒有很驚訝,雖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景薰一愣,側頭道:“怎麼說?”
齊子衫:“你是西楚的公主,私下裡又跟在顧少白身邊這麼長時間,若是要嫁人當然你們是最合適的。”
話音剛落,齊子衫衝她眨了眨眼睛,道:“況且薰兒也喜歡他不是嗎?”
景薰低頭,捏着自己的手指,小聲說:“可他不喜歡我啊。”
齊子衫挑眉,笑道:“誰說他不喜歡你了?你可見過顧少白那廝對別的姑娘多說過一句話?”
景薰仍然把頭垂得很低,“他其實根本不願意娶我。”
齊子衫又笑:“怎麼可能?”
景薰:“他一直都想娶一個又聽話又溫柔,天天順着他的姑娘。”
齊子衫一把合上扇子,道:“男人在氣頭上說的話你也相信?我告訴你吧,本公子在五年前就知道他會娶你了!”
景薰擡頭,皺眉道:“這話什麼意思?”
齊子衫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說:“你現在已經是三王妃了,有件事情告訴你也是理所應當。”
眼睛看向景薰的手腕,道:“你可知剛開始你戴了那紅翡煙雲顧少白爲什麼會那般生氣?”
景薰伸手摸了摸腕上的鐲子,道:“爲何?”
齊子衫:“那鐲子是羽貴妃的傳家之物,傳給他們家每一代長子的嫡妻,可以說是定情信物,身份的象徵。”
“由於羽貴妃這一脈只有她一個孩子,家中沒有男丁。而她嫁的還是當朝皇帝,所以這紅翡煙雲不得已就歸羽貴妃保管,將來是要傳給自己兒媳婦的。結果陰差陽錯的被你帶在了手上還愣是摘不下來了。”
景薰聽的一愣一愣的,遲疑地看着腕上的鐲子。
“現在你說說看,他顧少白不娶你娶誰?”
景薰微微驚訝,她沒想到原來這個鐲子竟有着如此大的意義,難怪當時把顧少白氣的眼睛都紅了。
齊子衫看着景薰那悵然的模樣勾脣,啪的一聲又將扇子展開。
景薰隨意一撇,就看見了扇子上面的那兩句詩,君子如玉溫情兮,衫謀美目似春來。
嗤笑一聲道:“月月還真是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還君子如玉……這樣的話來形容他這個百花從中過的浪蕩公子真是糟蹋了。
齊子衫半點兒也沒聽出來景薰話中的嘲諷,還老神在在地說:“是啊,曉月對我可是好極了。”
景薰看着他那樣子道:“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要辜負了月月這麼多年來對你的真心。日後成婚了你要是再敢四處招蜂引蝶的,我肯定饒不了你。”
齊子衫搖着扇子慢悠悠地說:“你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顧少白可是很難哄的。”
景薰一噎,不再說話。
兩人對話間就聽到站在外面的浣奚稟告:“王妃,王爺回來了。”
景薰條件反射般的身子一僵,轉頭朝門口看去。
顧少白剛從宮裡回來,還穿着一身朝服,走進來看見那兩個人一個眼神飄忽,另一個似笑非笑地坐在那。
沉聲對齊子衫道:“你沒事情可做了嗎?”
齊子衫憤然:“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對本公子沒個好臉色,虧的我還爲你們做和事佬!”
顧少白淡淡地說:“本王回來時看到楚小姐被請去了二皇子府。”
齊子衫臉上的表情霎時間凝固了,連忙起身,二話沒說直奔大門而去。
廳堂內,浣奚悄悄的把門帶上退了出去,屋子裡就只剩下顧少白與景薰兩個人。
景薰從座位上站起身,有點兒不自在的盯着眼前那人錦面的鞋尖,開口說“對不起。”
她是在爲自己小時候不懂事兒動了他母親傳家鐲子的事情道歉。
可顧少白卻以爲她是在爲昨天吵架的事情道歉。當下臉色緩和了一些,說:“你知道自己錯了就好。”
景薰沒吱聲。
顧少白對着她張開手:“還不過來幫本王更衣。”
景薰走上前,踮起腳緩緩地擡手將顧少白身上厚重的朝服解了下來抱在懷裡。
顧少白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憋了一宿的氣也消了,伸手摟住她的腰肢說:“以後不許再出去亂跑了。”
景薰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人誤會了,張了張嘴卻也沒再辯解什麼。
人家都不生氣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哪壺不開提哪壺。至於其他的事情嘛,以後再說。景薰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態便沒再出聲。
於是順從地隨着這人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