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西楚

景薰同浣奚身着墨色裙衫,借月色從皇宮一處隱蔽的牆頭翻過。

雙腳纔剛落地,就看到不遠處有一行守夜的侍衛在宮內徘徊。

景薰連忙拉着浣奚躲在樹影下的暗處。直到那一隊侍衛走遠纔敢露出頭。

兩年沒有回來,這西楚皇宮的戒備愈發森嚴了。好在當年玉皇后喜靜,將自己安置在了偏遠的月華殿,這才讓如今的景薰二人順利的回到皇宮。

“公主!”景薰剛推開門,來沒等看清屋內的情形,就被一個溫軟的事物抱了滿懷。

那“事物”還搖頭晃腦的在她的下巴蹭啊蹭。

“明燭!”子荊嚇了一跳,連忙喝道,“不準對公主無理!”

明燭怯怯的從景薰身上下來,小眼睛還盯着她眨啊眨的。

景薰被她這模樣逗笑了,伸手在明燭的發頂揉搓了好一會兒,說:“這些年辛苦你們了。”

子荊拱手,“公主言重了,這都是屬下們應該做的。”

浣奚在一旁說:“有什麼話等明早再說吧,這連夜趕了三天的路,公主也該好好歇息了。”

明燭連忙道:“對對對,殿下你和浣奚姐姐趕緊去休息吧,你們的房間我早就收拾好了。”

景薰點頭,轉身朝自己的主屋走去。

月華殿還是老樣子,殿內的事物和五年前基本沒有差別,可見是有人特意花了心思在上面的。

景薰的心中一暖,接着走到了玉皇后的房間。

這裡被人打掃的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這裡曾經被大火燒得支離破碎。

如今再看,當初滿堂熠熠生輝的淡金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嫩黃色,雖然不再像從前的富麗堂皇,卻給人一種清雅尊貴的感覺。

看着這個熟悉的房間,景薰一時間百感交集。西楚,她終於回來了。母后,你放心,當年的事情女兒已經有了眉目,在給我一些時間,我定能查明真相還您清白。

景薰在這個房間裡慢慢地走着,指尖滑過觸碰到的每一件事物。

走到了一面銅鏡前,景薰怔怔地盯着它。鏡子裡彷彿坐着一個絕美的女子,她手中拿着檀香木的梳子爲坐在自己面前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梳理頭髮。那目光溫柔,帶着點點笑意,很容易讓人想起春日裡被融化的冰雪。

景薰竟不自禁地拿起那面銅鏡,突然,不經意間從鏡子背後滑落了一張紙。

景薰疑惑地將鏡子轉過去,發現在那背後竟有個不起眼的暗格,可能是時間太久了,開合處已經老舊,稍稍一碰就掉下來。

景薰放下鏡子,低頭將那張紙拾起,那是一張信紙的一角,只有一個模糊的字跡。紙的顏色微微發黃,上面的墨汁已經被蹭得難以辨認。

景薰將它放在燭光下,眯起眼睛細細地查看。順着殘留墨汁的筆畫方向,景薰的右手食指點了茶水在梳妝檯上滑動。

這是什麼?難道是一個符號?

皺着眉,鍥而不捨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

突然,景薰的食指一頓,眸子緩緩垂下,只見那梳妝檯上一個熟悉的字讓她的手微微顫抖。

…………………………………

第二天一早,景薰纔剛起牀換好了衣服,就聽見外面一個尖銳的聲音:“聖旨到!”

景薰的手一頓,充耳未聞繼續擺弄着頭髮。明燭慌慌張張的在門口說:“公主,聖旨到了,您趕緊快些出來吧!”

景薰提着裙子打開房門,看着明燭焦急的臉色笑說:“明燭手藝見長,這裙子做得真好看。”

明燭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了,“殿下覺得好看明燭再給您做就是了,做多少都行,殿下您快去接旨吧!”

景薰走到月華殿的正廳,見劉公公手捧着明黃色的聖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

一見景薰出來了,劉公公連忙笑道:“公主請接旨。”

看着那明晃的事物,景薰雙膝跪下。

劉公公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感念長公主多年來乖巧懂事,安分守己。特免去長公主身上一切罪責,準大皇子與二皇子回京待命。欽此。”

景薰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雙手舉過頭頂,“謝父皇隆恩。”

劉公公將聖旨遞到她的手上,慈祥的說:“恭喜公主,這五年算是熬出頭了!”

景薰淡淡地笑:“多謝公公關心了,不知大哥二哥什麼時候能回來?”

劉公公拱手:“前些日子皇上就已經派人去了西海與邊疆,算算路程不出七日公主就可以和二位皇子見面了。”

景薰點頭,“本宮知道了。浣奚,去給公公沏茶。”

劉公公連忙俯身,“不必麻煩公主,老奴還要急着回去覆命,就不在比多留了。”

景薰點頭,“也好。”

行了禮,劉公公告退。在回長慶殿的路上,他想:五年過去了,長公主的變化真是不小,就連周身的氣質都跟換了人似的。

景薰恢復自由身後,一連幾天,都跟沒事人似的,不出去尚且不說,連自己的父皇都沒去見上一面。

後來,就連浣奚都擔憂地看着她道:“公主,您整整五年都沒有見過皇上了,如今禁令也解除了,您何不出去走走?”

景薰看着手腕上的紅翡煙雲道:“你說,現在顧少白在幹什麼?”

浣奚一愣,答:“三王爺通常是一整天都不會離開書房的。”

景薰又道:“我們當時走的急,都沒來得及知會齊子衫和月月,他們會不會怪我。”

浣奚:“齊公子和楚小姐都是通情達理之人,他們會理解公主的。”

“可是月月不知道我是西楚公主,她不會真的以爲我死了吧。”

浣奚:“楚小姐聰慧可人,她定然知道公主絕非一般的身份,您就不要擔心了。殿下要謹記,自您回西楚,就與東涼再無半點關係了,否則一旦被人察覺那麻煩可就大了。”

再無半點關係了嗎……那這個,爲什麼會出現在母后的寢宮?

張開手,那個略微發黃的紙角,一個“涼”字映入眼簾。

*

“皇上~”嬌軟的聲音帶着入骨的媚意讓人聽得酥了半邊身子。

“愛妃想說什麼?”長慶殿內的寢宮裡,楚元帝笑着握緊身邊美人的腰肢。

“今日是萱兒的生辰,她成日裡嚷嚷着要找父皇,皇上可願去臣妾宮中陪一陪她?”

楚元帝:“到底是萱兒想要朕陪,還是你想要朕陪?”

那女子羞紅了臉,嬌聲道:“哎呀,皇上~臣妾怎會和萱兒爭寵?”

楚元帝哈哈大笑,“走吧,朕要是再不去一趟,朕的貴妃就要不開心啦!”

黎貴妃嗔怪道:“臣妾哪有皇上說的那般不知體統?”

兩人一路調笑,叫過路的宮人們羨慕不已。要說這後宮之內,最得寵的當屬這位黎貴妃娘娘了。

楚元帝一直笑着,可若是有人敢仔細望去,那雙眼底始終蒙了一層厚厚的冰,彷彿世間的一切同他來講都是毫無色彩的。

隨着黎貴妃進入了她的寢殿,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兒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叫着:“父皇父皇!”

楚元帝將那女孩兒抱起,“萱兒生辰快樂,父皇給你的珠釵可還喜歡?”

景萱咿咿呀呀地叫着:“珠釵沒有母妃的好看!”

黎貴妃掩脣笑道:“母妃的釵子是你父皇在御花園裡隨意撿的,可比不上萱兒手中的那隻,是你父皇親自找人鏤金雕刻。”

楚元帝道:“愛妃剛纔還說不與萱兒爭寵,怎麼這會兒就小氣起來了。”

語罷,想了想,問:“弘兒呢?”

黎貴妃笑:“弘兒在奶孃那裡睡得安穩呢,皇上要去看嗎?”

還沒等楚元帝說話,就聽懷裡的人嚷嚷着。

“父皇父皇,萱兒也要去御花園!”景萱伸手扯着楚元帝的領子嬌滴滴地說。

楚元帝蹙眉:“御花園有什麼好看的?你乖乖待在宮裡有父皇和母妃陪你玩。”

黎貴妃在旁邊出聲:“皇上,今日是萱兒的生辰,您就成全她吧!”

楚元帝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好吧,這季節迎春花開得漂亮,那朕就陪萱兒去御花園走走!”

黎貴妃嫵媚地笑着,“多謝皇上。”

………………………

月華殿。

景薰坐在正廳裡百般無賴地翻着舊書。“子荊,你與本宮說說這西楚後宮吧。”

子荊拱手:“回公主,如今西楚後宮中位分最高的有兩位嬪妃,分別是慧貴妃與黎貴妃。”

“二人皆是最早一波進宮,慧貴妃早年因小產傷了身子,太醫院說很難再有子嗣。皇上雖然安慰她給了不少好處,但慧貴妃此後消極厭世,也就此失了寵。”

景薰點了點頭,“那另一位呢?”

“黎貴妃娘娘是黎氏的嫡出二小姐,進了宮後可以說是在後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有無上榮寵。二公主景萱與三皇子景弘皆是由貴妃娘娘所出。”

景薰道:“那這黎貴妃的性情如何?”

子荊回答:“宮中的人都稱貴妃娘娘寬厚仁慈,溫柔賢淑,她手握處理六宮事物的大權一向公平公正,深得後宮衆人的愛戴。”

“呵。”景薰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在深宮中獨坐高位,唯一能與她平起平坐的貴妃生不出孩子,可她卻還能平安的生下皇子。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是溫柔天真的白蓮花。

“你接着說。”

子荊繼續,“身處妃位的娘娘共有三位,蘭妃,婉妃和齊妃。”

“其中,三公主景瀾是蘭妃娘娘所生。”

景薰道:“那她們三人之中可是誰有什麼特別之處?”

子荊想了想,答:“歷代妃位以上的娘娘們都有顯赫的家室,可正六品王大人家的庶女剛一入宮就被皇上封了貴人,才侍寢了一個晚上就被破格提爲妃,還賜了封號,就是現在的婉妃娘娘。這還是宮中唯一一位有封號的娘娘。”

一個正六品小官家的庶女只用了一天時間就爬上了妃位,景薰好奇:“你可知父皇爲什麼這麼做?”

子荊搖了搖頭,“皇上的心思屬下不敢揣測。”

另一邊,楚元帝與黎貴妃帶着景萱在御花園中逛了好一會。眼看着就走到了盡頭,楚元帝對景萱道:“好了,御花園到這裡就走盡了,萱兒隨你母妃回宮吧。”

“父皇!”景萱指着御花園西側一處偏遠的宮殿道:“那裡真漂亮,萱兒想去那邊看看!”

楚元帝順着景萱的手指朝那邊望去。爬滿青苔的假山藏不住一個偌大的宮殿,淡金色的帶着火苗燒過的裂痕,一個“月”字暴露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