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山腳下,巍峨的江寧城,自古便是龍盤虎踞之地,自三國東吳建都於此開始,共有六代王朝,近百位帝王將基業安放在這,當然,時光荏苒,到了近代,這些古蹟都已不存在,就連昔日的前明陪都也降格成了江寧府,正所謂金陵王氣黯然收,五百多年的時間內,江寧府的頭銜最大不過是一個兩江總督駐地。
然而,一件事的發生卻這個鍾靈毓秀之地再度顯於史冊,七十年前,一紙《江寧條約》的簽署,就此拉開了西方世界涌入東方的大門。
這一點,在江寧城中幾乎處處可聞,戴着高禮帽的洋人傳街而去,隨之而來的洋貨走進了千家萬巷,電燈,電報,甚至汽車,也不再是什麼稀罕玩意,兜裡有些硬貨的富家門第,也會隨手買來香菸,洋火,以供消遣。
雖說西風東漸,但有些老掉牙的東西,幾百年了依舊保持着原貌,比如說滿漢隔離的規制,以及某些頭腦頑固的舊官僚。
江寧將軍福順便是這樣的人。
八旗入關之後,在全國各地派遣駐防八旗,將軍便是駐防八旗之首,其次是都統,副將云云,主要管轄治地內的八旗軍,清初時,將軍實權極大,不但獨立於地方行政體系,其地位甚至位列總督之上。
不過,這一制度隨着八旗軍戰鬥力急轉直下,到了清末,爲了訓練新式軍隊,大量裁汰八旗軍和原有的舊式軍隊,更顯得這一職務形如雞肋。
當然,他似乎並不這麼想。
將軍府門前,衛兵把守森嚴,過往人員嚴禁出沒,免擾府衙寧靜,此處位於內城,住的一般都是旗人,作爲信奉滿人至上的守古派,福順此前曾經下令,內城裡嚴禁漢人進入,而滿族人又不事生產,導致這一片地區民生凋敝,人逃的逃,散的散,短短几年,人口不到千戶,更顯得這裡如同鬼域,人煙稀少,反倒是外城,滿漢互通,其樂融融,現代化設施不斷普及,內城人到外城去已經成爲不可遏制的趨勢。
儘管如今,福順仍舊一而再,再而三的明令禁止,直言祖宗法度,豈可變更,全然不顧朝廷此前發佈的“變通旗籍”法令,在轄區內大搞獨立王國。
即便如此,福順也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駐防將軍,手中沒有什麼實權,他的官銜再大,能大得過外溢的人心嗎?
“將軍!將軍!”
將軍府的書吏急匆匆地跑到福順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彙報,“奴才接到漢口發來的電報,說良總督在三天前就登上了船,奴才今早算了算,這個季節,輪船下午就能到。”
福順府上都是清一色都是滿人,若是瞧見了漢人,總感覺高人一等,他這樣的人,即便是清末守古派中,也是罕見。
“這麼快?”聞訊福順驚喃了一聲,新任總督到任,他自然要去,但凡是兩江總督,甭管是誰他都得罪不起,兩江總督再加上南洋大臣,除了手攬東南軍政大權外,還有和洋人交涉的便宜行事之權,這些總總羅列,遠遠不是他這個空銜將軍可比的。
“按照慣例,大人得到兩江總督署迎接,到了晚上,還有接風宴,屆時,藩臺,道臺,臬司,巡按,提督都得到場,說祝酒詞時,大人應該第一個說話...”書吏挨個提醒道。
這些福順心裡清楚,如果下午到,現在就得好好準備一番,最起碼要帶些禮物前去,往後共事時,也好說話。
不過,他要準備的,還遠遠不止這些,幾天來,福順一直掛念在心。
擺了擺手,他衝書吏吩咐道:“本將軍知道了,你下去準備吧,正午之後,再過半個時辰,擺駕兩江總督署,記住,帶幾件珍稀玩意。”
書吏應聲而去,福順左右敲了敲,一個人走進了內房,打開抽屜,從最底下拿出了一頁薄紙,上面用工工整整的寫滿了電報小字,來自千里之外的京城。
“良弼就任督職,汝在江寧,切多留意,此人心機深沉,恐有大逆,如遇事端,無論鉅細,汝務必報來,勿使京城萬急。”
電報的落款,赫然寫着******府,毫無疑問,這是奕-劻以私人身份向他派發的,上面的內容雖然很簡潔,但福順卻並不愚鈍,這是要他監視未來的總督良弼,官場上的事他歷來清楚,寫這樣的一份電報意味着兩人的關係,屬於政敵性質。
“良弼,就是那個近來聲名鵲起的良賚臣?”
福順和葉開萍水相逢,連面都沒見過,仇讎更談不上,不過名聲再大,也抵不過奕-劻的一封電報,而他和奕-劻之間可是有莫大的關係,算得上慶記公司的一員。
“這個良賚臣究竟何許人也?”
盯着電報紙,福順越發好奇,什麼樣的人竟能讓總理再次掛念,當然,肯定不是上面說的“心機深沉,恐有大逆”這麼簡單,這些都是過場話,不經意間,福順有了一絲期待。
搖了搖頭,點上蠟燭,福順把電報扔到火盆裡燒掉,然後拍了拍身子,若無其事的走出門去。
“大人,轎子備好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衙役,書吏,紛紛而出,跟隨在福順周圍,在轎子後面,還差人擡了一個大箱子,這就是所謂禮物,裡面想必不乏黃白之物。
“走吧”
福順喊道,然後踏過府門,向轎子走去,隨從前呼後擁。
依仗剛出府門,迎面便撲上了一陣快風,不遠處,有人騎着兩匹快馬,正疾馳而來。
(又斷了二三天,滑瀝瀝打滾道歉,oz,最近被新書上的瑣事煩的太狠,不,簡直操碎了蛋,額,不管怎麼說,老書不會太監,也不是見異思遷了,清末過了半,不得不爲完本之後考慮啦,到時候,希望新書也能受到大家的關注,滑瀝瀝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