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龍曦的字,她認得。
可事到如今,她竟是這般鎮定。
她看着那孩童,輕聲問道:“人在何處?”
那孩童聽着便是搖手指了指對面的酒樓,隨後轉身便是跑開了去。
——
天地間一片晦暗,歌木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過街道,來到酒樓的,只知道回過神來之時,她身上已經全部溼透。
酒樓之內,昏黃的燭燈妖嬈的扭擺着它玲瓏的身姿,極盡的蕭瑟的讓人很輕易便是融入無人之境。
而事實上,酒樓之內也確實空無一人。
她一步一步的向裡走去,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尖之上,隨着那呼吸聲的逐步靠近,心頭也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赫連清嶽站在裡面,感受着歌木蓮的靠近,心口處疼痛氾濫,冷窒的雙眸一紅,轉頭看向躺在一旁的龍曦。
歌木蓮,這是本公子爲你設的局,你可要接好了,莫要輕易敗下陣來,讓本公子笑話了去。
他冷漠的眼,像是這世間最好的寶石,承載着萬世光芒,妖嬈奪目。
以至於當歌木蓮看到他的時候,心中有一剎那的震驚。
“果真是你!”她冷聲道。
隨後沿着他的手臂,看向他手中的刀和那刀尖之下的人,冷色的眸子在此時瞬間緊蹙,心口處同時傳來一陣窒息。
“歌木蓮,今日本公子便送你一件大禮。”
見她面色有變,他如此道,隨手便是收了手中鋒利的匕首。神情似笑非笑之中,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她努力控制住想要跑過去的衝動,神情冷凝之中帶着極大的防備,身側雙拳緊握。
“在你心中,我就是那麼不可被信任?”赫連清嶽面上閃過一絲受傷,看着歌木蓮的眼神像是一種哭訴。
只是如今被那厚重的鐵面具好好的掩蓋了起來,歌木蓮看不到,亦不想看到。
早在她看到信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一切定是有人在背後操作。在她眼中,龍曦是絕對不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的。
而她來了,便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動作。
卻不想,仍舊是赫連清嶽。
爲何,這個男人總是以各種名義出現在她眼前,看似那麼的壞,實際上又並沒有那麼的讓人討厭。
歌木蓮並不傻,更或者她將這一切看的太過透徹,所以在那日會想要說,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不過是不想讓更多的人圍繞在她這個過分冷漠的人身邊。
“那日的事情,是我做的太過分。”赫連清嶽看着她說道,又看向昏迷不醒的龍曦,“所以在這之後,我派了相當多的人,去到崖底,爲的便是幫你把他找出來。”
“如今,人已在此,我便將他還於你。”赫連清嶽說着便是走到歌木蓮身邊,拉着她的手走向龍曦。
歌木蓮神色清冷,看着赫連清嶽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淡漠冰冷的彷彿一汪冰泉。
驀地,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冷聲道:“赫連清嶽,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她大聲詢
問,“你想殺龍曦,可如今你又將他送還給我。”
這當中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不是嗎?她看着他,尋求的是一個答案。
他卻突然伸手將她摟進懷中,雙眸深邃的看着她。“我想要你——快樂一些。”
說完又突兀的將她鬆開在胸前,“本公子不過是不小心迷失了自己的道路,讓自己陷入了喜愛的你泥沼之中,難道這也便要你如此的懷疑?”
“呵呵呵——”聽着,她卻不知爲何,竟是輕笑出了聲。
看着赫連清嶽的眼神滿滿的嘲弄,“不知道爲何,如今聽到這樣的話,竟是覺得如此的可笑。我歌木蓮擁有什麼,自己最是清楚,難道還需要你們來編織謊言,欺騙於我?赫連清嶽,如此,只會讓我更加的看低於你。”
她一連串說完,忙轉身跑向龍曦。看着那沉睡的容顏,淚水無聲息的滑落眼眶。
許久,可聽到她輕聲低語:“你終於回來了。”
那言語之內,傾訴的是誰都不能擁有的情感。
赫連清嶽終是清楚,自己不算什麼,楚凌也不算什麼,唯獨只有眼前這個男人可令這個女人有所動容。
只是他——
也罷,他不會乘人之危,事到如今,便讓上天做評判,一切由上天安排。
——
一個月後,錦國。
——永壽宮。
呈華貴素雅端莊於一體的宮殿內,慕容蘭溪坐在高位之上,過於嚴謹的面容呈現一片雍容的莊嚴。
坐下是輕一弦在一旁低首站立,溫和的面容透着一絲對時世的無奈。
宮殿之內呈現一片安寧,只是這安寧之後承載的是爲人不知的憂心忡忡。
“這後宮之內已納入美人四名,可時隔一月,皇上竟然從未寵幸過她們其中任何一人,對於此事,你怎麼看?”
片刻之後,慕容蘭溪沉聲開口,眼帶憂慮的看向輕一弦。
倘若不是昨日有一美人前來向她請安,有意無意說起這事,她倒是仍就不知情。如此,她之前所做,豈不是毫無任何意義。
輕一弦立刻低首回稟,“回太后,依老臣看,此事不可太過着急。如今皇上終日繁忙於朝政,之後還需不斷的替鳳和公主研製藥物。一月過去,皇上終日來食不能安,夜不能寐,着實太過勞累。”
輕一弦此番話語,慕容蘭溪贊同的點了點頭。
容顏不動聲色之間又道:“依你所見,皇上如今這等行爲,是否與歌木蓮的離開有關?”
雖然龍曦醒來之後,並未要求見到歌木蓮,但是她隱隱覺得,龍曦變了,變得更加冷情,冷漠,終日將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除了他自己,再也沒有人能靠近。
這樣的兒子,絕非是她要的。
倘若一切真如她所想,她也會不惜一切將那女子找回來。只要那女子有能耐讓她兒子疼寵於她,又有何不可。
她終是沒想到她要離開的決心是這麼大,也是這麼突然,在所有人毫無準備之下。
說不見,便是不見了。
輕一弦聽言,低垂的頭更加壓低,只道:“太后聖明!”
如此,慕容蘭溪才堅定心中所想,心中愣怔了片刻後,又轉開話題。
“如今陌兒被養在後宮隱秘之地,萬不可被人擾了去,若是因此而引起任何事端,這皇家的顏面,終歸是要擺在前頭的。”她擔憂的說道。
言下之意,一旦龍陌被有心之人察覺,爲了皇家顏面,她定然是保不住她的。
輕一弦贊同的點頭,謹慎道:“此事,老臣定會小心。請太后放心,老臣將用性命保住這後宮的秘密,若是出事,老臣定會已死謝罪,決不會有損皇家顏面。”
——
雲蘭小國,京都。
得意小樓。
“小姐,你說過處理完那件事便會回到錦國,去見錦皇,爲何如今又要長居此處,而不走了?”
小樓之內,樓閣之上,女子食指纖纖,伸出兩指一杯一杯的品着面前的小酒杯,嚐到好的,便會露出淡淡一笑。
邊上,一丫鬟手拿面巾,在一旁伺候。時不時的會開口說些什麼,那女子倒是全然未聽入耳中。
依舊維持着臉上淡淡的笑容,讓人看着如沐春風,心情甚好。
“嗯,這兩個味道皆不錯,命人送兩罈子,去給雲蘭國皇上身邊的紅人張德勞。”
將桌面上所有酒都品嚐完之後,那女子如此說道,眉眼之間柔和的好似要滴出水來。隨後拿着面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回到內側的躺椅上睡下。
那丫鬟見之,立刻委屈道:“小姐如此這般,當真是不將奴婢看入眼中,奴婢心中好生傷心。”
說着作勢便是要流下眼淚來。
此時,那女子才睜開眼,瞄了她一眼,隨後慢慢從榻椅之上直起身子。疑惑道:“西月,你這性子何時變得如此焦躁?”說罷便是笑出了聲。
“奴婢這是替小姐擔心,小姐竟然還笑話奴婢。”西月氣的鼓起了雙頰,說罷便是背過了身去。
但也不過轉眼之間,又轉過身來,跑到歌木蓮身邊,小聲問道:“小姐,可是有所對策?”
依照她對小姐的瞭解,決定的事是絕對不會輕易改變的。可如今又是這般,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麼被她給忽略了呢?
西月着實猜不透。
此時,歌木蓮卻神色一怔,看着西月,噤聲不語。那本是溫和的雙眸,剎那間染上了一層朦朧,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這一個月,她隱身在雲蘭國,並不是爲了躲避這世間的紛亂,而是想要在日後更好的融入龍曦的生活。
倘若他還願意給她這個機會,那麼即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辭。
赫連清嶽的話猶言在耳,他說:這個世界即便有太多虛假,唯獨龍曦是那個真心待你的人。他爲你,付出的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事情。
但他也說,倘若她要的是一份安寧,便絕對不要去觸碰這杯比毒蛇,還要毒的酒。
“西月,還不快去照辦,若是錯過了時辰,看本小姐怎麼收拾你。”歌木蓮終是回神,嘴邊噙着一抹深邃的笑。
西月聽着,不明所以的抓了抓頭,起身走開了去。
心中卻叨唸着:小姐到底想怎麼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