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和良慎策馬而行,走過一片草地,倏忽便進了一片樹林,一進入樹林就感覺陰涼了許多,沿着一條緩坡上去,一點的朝山上走去,隨行的侍衛不敢靠近,只在相隔一段距離的地方遙遙的護着。
“皇上你看,這些小野花開的多茂盛!”良慎指着路兩側密密開着的黃色小花,興奮的說。
“那是蒲公英,過些日子,他們便化成種子四散而去,兄弟姐妹之間永不再相見!”奕詝看着那些黃色的小花,頗有感觸。
“原來這就是蒲公英!”良慎自小在城市裡長大,對於蒲公英的理解只是書上畫的一個一吹即散的絨球,從沒想過,蒲公英曾經還有這樣美麗的小花。
“雖然兄弟姐妹之間不再相見,可心中一定還是彼此惦念的,只是爲了生命繁衍不得已而爲之,想必他們也不願意。”
“你說的對,只要彼此惦念,縱使不想見也是好的。只是做兄長的,曾經看着兄弟們慢慢長大,最終落個形單影隻,心中總有些傷懷!”奕詝拽了拽馬的繮繩,調整了一下方向。
“皇上,我可以提六爺嗎?”良慎看皇上這樣子,便知他一定是爲自己和奕?的關係而感傷,“如果皇上不願意,我不說便是了。”
“無妨,你說吧!朕沒那麼小心眼兒。”奕詝淡淡的,彷彿真的不爲這事上心一般,只是看良慎不懂得御馬,順便也扯了扯白月光的繮繩,將它的方向也調整了一下。
“皇上這會子說的倒是好,當初不知是誰,我一提六爺便拉着老長一張臉。”良慎俏皮的撇了撇嘴。
“哈哈,那時候朕老覺得你心心念念想着老六,如今朕心裡有底了,自然不在乎了!”
“皇上和六爺之間的嫌隙,我也有所耳聞,前朝的事奴才不懂,只勸皇上把心放寬些。”
“之前朕確實有錯怪老六的地方,爭奪王儲之事已經過去了,古往今來,但凡經歷過爭儲的兄弟哪個不曾有過嫌隙?可事後究竟也都能化解。此前這其中也摻雜着你的事情,朕確實有些偏頗了。”奕詝左手拽着自己的馬,右手拽着良慎的馬,穩步向山坡走去。
“前日老六特意來告訴朕粵賊弒君一事,還以自己的婚事打了個幌子,費盡心機,朕深爲感動,想起之前種種,確實是不該。兄不友,怎怪弟不恭?”
良慎聽着奕詝說出心裡話,心裡反倒酸酸的,不管怎樣,奕詝心中把奕?當成弟弟,一個兄長對弟弟的心總是善意的,總是願意原諒。可是奕?呢?她知道奕?的真實身份,他本不是奕詝的弟弟,而只是一個妄想登上頂峰的現代人!在於皇上的關係上,他不會顧及兄弟感情,因爲,他們本就不是兄弟。
有句話說的好,兩個人的感情,在乎的那個人往往是輸家。這場較量,奕詝從一開始就是輸的,因爲他比奕?更在乎。那麼,良慎捫心自問,我該怎麼做呢?
我既不願意奕詝受傷,也不願意奕?受害,我該怎麼權衡,才能讓他們兩個相安無事?
說着走着,馬匹行進到一個略陡的坡路,白月光有些膽怯,不敢前行,只是低頭向着那陡坡的起點嘶鳴了兩聲。
“白月光膽怯了,朕要驅趕一下,又擔心馬走不穩,你先到朕的馬上來,可好?”奕詝說道。
“好。”良慎痛快的答應着,奕詝拉住良慎的手,教她如何用力,準備兩下里使力,不下馬便可將良慎換到棗紅馬上來。
良慎就着奕詝的力量,用力蹬了一下馬鐙,誰知那匹馬突然受驚,高亢的嘶鳴一聲,使勁掀起前蹄,幾乎將良慎翻了過去,幸而奕詝眼疾手快,一看不好,便蹬了一下馬鐙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躍到白月光上抓住良慎,不讓她被馬掀下去。
良慎嚇得大叫一聲,趕忙抓住飛過來的奕詝,如抓住一顆救命稻草一樣,跟隨着奕詝落在地上,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虧得奕詝拽住了她。
白月光不知受了什麼驚,瘋了一樣不管不顧的向前跑去,全然不顧剛纔不敢上的陡坡。
“怎麼了?”良慎緊張的撫着胸口,吃驚的看着早已掀蹄而去的白月光。
“沒事,馬驚了而已!你剛纔做了什麼嗎?白月光是御馬裡最溫馴的一匹,從未這樣過。”奕詝也剛剛平靜下來,滿腦子困惑。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腳下用了點勁而已。”
奕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終打了一個口哨,潛伏在後面的侍衛們片刻間涌了上來,呼啦啦跪了一片等待皇上下令。
“去將白月光劫回來,探查此處方圓五里,如有異狀即刻前來稟報!”奕詝不無威嚴的說道。
“遵旨!”徐誠意答應道,隨後便將手下的侍衛們分班,各自有序的負責自己的任務。
徐誠意自上次跟隨良慎酒駕之後,便在聖上面前得了臉,已升爲了領催,專管負責御前的保衛工作。
“本有意帶你來散散心,朕還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呢,誰想卻遇上這樣的事情。”奕詝有些沮喪。
“皇上日理萬機,能騰出時間陪我,我已感激不盡,這些已經足夠了。”良慎善解人意的說道。
“走吧,上面便是一個緩坡,低於開闊些,咱們走兩步上去吧,這裡太過狹窄了!”說完,不由得良慎在說話,奕詝便拉起她的手爬坡而上。
走了約莫二三十步,果真有一個緩坡,地上都是翠融融的綠草,外緣長着一棵翠柏,那柏樹不似尋常柏樹一樣挺直,不知爲什麼,長的有些斜。
“朕本想帶你到山頂,好好看看朕的錦繡江山,然後再把這個給你!”說着,奕詝從懷裡掏出一塊明黃手絹,裡面似乎包着個什麼東西。
良慎不明就裡的接了過來,輕輕的打開包着的絹布,一個羊脂白玉的鳳凰映入眼簾,整塊玉質溫潤通透,鳳凰雕刻的栩栩如生,神采飛揚。
“呀!真好看!”良慎高興的拿了起來。
“你屬雞,雞同鳳,朕便着人打造了這隻鳳凰,算是朕昨日娶你的定禮!這白玉鳳凰還有另一層意思,過些日子你便明白了,朕只希望朕的慎兒如這塊上好的羊脂玉一樣,永遠純淨,永遠歡喜!”
良慎心中一動,慈安太后屬雞嗎?這是否印證着牝雞司晨那句話,預示着慈安太后遲早會臨朝干政?皇上送了一隻鳳凰,只有皇后纔是名副其實的鳳凰,皇上決定封她爲皇后了嗎?算算日子,確實差不多了,只是,她還沒有準備好做一名母儀天下的皇后,她連貴妃都當不好呢。
雖如此,可她還是乖乖謝了恩,小心的收在懷裡。
“好生收着吧,等朕允你戴的時候再戴出來,其實是朕性子急,做好了便忍不住要拿給你,正經日子還沒到呢!”
“多謝皇上!”良慎假裝沒聽懂,乖巧的謝恩。
“啓稟皇上,卑職徐誠意前來稟報,白月光已經被擒回。卑職派人仔細驗了馬,已發現此馬受驚的端倪!”徐誠意單腿跪地回稟道。
“端倪在何處?”奕詝問道。
“此馬的馬鞍右側裝有一根細細的銀針,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方纔娘娘一定是碰到了此處,銀針扎着馬,馬這才受驚了!”
“馬上爲何會有針?幸而貞貴妃不會騎馬,若是會騎馬之人,恐怕都會以小腿夾馬腹,如若這樣,這馬早驚了!”奕詝想想便覺得後怕。
“那皇上就得回去查背馬的人了。”徐誠意說道。
“此事回去再查,你還有何事要稟報嗎?”奕詝想了想,說道。
“有!皇上令卑職探查此處方圓五里,方圓五里並無異象,只是,奴才在附近的草叢裡找到了這個!”徐誠意的下屬呈上來一隻死去的鳥。
良慎湊上前去一看,不看便罷,一看可嚇了一跳。正是那日到煙波致爽殿傳信的東洋跛足雁,它難道不是又回去投奔它的主人了嗎?怎麼死在了荒郊野嶺?
良慎臉色蒼白起來,問話也不再說話,只是盯着那隻死去的黑燕,那燕子屍體已有些腐爛,想必已有三五天了,算算時間,恐怕便是傳完信之後便死了。
它的死是它的主人刻意爲之,還是在這行宮裡還有其他人知道這黑燕的來歷,可是又是出於一種什麼理由讓他們非要拿一隻燕子下手?
“這燕子看着倒是挺怪的。只是橫豎也不過是一隻燕子而已,想必沒什麼大不了的,還不快將這腌臢的勞什子收起來,沒看到貴妃害怕嗎?”奕詝有些微怒。
“是!”徐誠意答應着,讓屬下將那隻黑燕收了下去。
“罷了,今日橫豎是玩不成的,回去吧!傳令山下準備轎攆!”奕詝擺擺手,擡腿就要往下坡的方向走。
良慎跟在奕詝的後面邊下坡邊想,燕子到底爲什麼會死呢?黑牡丹會知道嗎?此刻黑牡丹應該還未離開行宮,總要抓着機會好好的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