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詝聽良慎說她有良策,一臉似信非信的表情。
“你又有什麼主意?”
“依奴才所看,太妃是執意不肯走的,若皇上硬拉着她走,也未必拉得動,若是態度強硬了,恐怕還要擔上一個不孝的名聲,倒不如順着她,讓她留在這裡,等身子好了,再接她回來!”良慎試探着說道。
“不妥,你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太妃與朕並不一心,若將她留在這裡,恐生出事端來。”奕詝聽了連連搖頭。
“皇上先聽我說完,既然皇上不放心,不如派一個知根知底的人留在這裡,明着是伺候太妃,以全皇上臨牀服侍的孝心,暗地裡也可留意着太妃的動靜,如何?”良慎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說道。
“哪裡就有這樣合適的人選?此人須得是朕身邊的人,方能替朕盡孝,又要是可信的人,又不能太笨,依朕所看,唯有你,方可當此重任!”奕詝雖不反對這個主意,可也知道現下找不到這麼一個人,最後一句話,只是一句玩笑。
“皇上若信得過奴才,奴才留下也可。”良慎一聽,心裡自然不大樂意,她不願意留在這裡守着這個居心叵測的老太太,若論起留下的好處,恐怕還是行宮裡好行動,可眼下她與皇上正是情濃之時,也不是那麼渴望離開了。
“朕不過玩笑一句。”奕詝見她拉下臉,知道是不高興了,又賠笑着軟語哄着,“慎兒肯留在這裡,朕還捨不得呢!若說這樣的人選,朕心裡忽然想起一人,也許靠得住……”
“蘭貴人?”良慎眼神一轉,正說出奕詝心中所想。替皇上盡孝,隨隨便便一個人自然不妥,需得是皇上看重的近人,如嬪妃,亦或是皇上的子女,兄弟姐妹……依奕詝身邊的情況,恐怕也只有嬪妃可當此重任。此番隨皇上來避暑山莊的嬪妃只有三人,奕詝自然不捨得良慎留下,淑婉不討太妃的喜愛,又性子純淨,恐怕也擔不得這個任務。那麼,可以考慮的,也就只剩蘭貴人了……
“你與朕想到了一處?”奕詝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欣喜。
“嗯。皇上不捨得奴才,奴才又不捨得婉常在。看起來,也只有蘭貴人了。只是蘭貴人聰慧,若是她這裡頭耍起心機,恐怕防不勝防。”
“不會。”奕詝堅定的擺擺手,“正是因爲她聰慧,纔不會做這種蠢事,無論得寵不得寵,她都是朕的嬪妃,她一生的榮辱都系在朕的身上,她分得清哪頭輕重。”
“那皇上想好了?”良慎心中雖有些不放心,但這也算是最好的計策了。
“嗯,讓曹德壽把蘭貴人請來!”奕詝下定了決心,吩咐了曹德壽,又攜着良慎到正殿準備接見蘭貴人。
杏貞得了旨意,只得跟着曹德壽來了煙波致爽殿,踏進殿門便看到皇上和貞貴妃雙雙坐在主位上,面上皆是和煦的顏色。
“奴才葉赫那拉氏給皇上請安,給貴妃請安!”因是在行宮裡,奕詝囑咐大家皆不用行大禮,因此,杏貞只是屈膝福了一福。
“蘭兒無須多禮,朕頭晌裡去了太妃那裡,太妃誇你昨夜服侍了一夜,朕感念你勤謹孝順,想賞你,不知你喜愛什麼?”奕詝和顏悅色的說道。
“這都是奴才應當應分的,不敢要皇上的賞賜。”杏貞溫順的一笑,畢竟一夜沒睡,眼底有了烏青,臉上也有疲態。
“蘭貴人有功,不可不賞,只是怎麼也要回宮後再賞,這行宮裡的東西哪有宮裡的好?”良慎也附和着說。
“回宮一事,又遇了波折……”奕詝輕嘆了一口氣,“蘭兒先坐。”
杏貞是個聰明人,看着架勢便知道皇上和貴妃是有事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便依着皇上的意思,在下手的椅子上輕輕坐了上去。
“可是因爲太妃的身子?”杏貞看皇上既然不便說,不如自己說,將話茬引出來。
“正是。”良慎見杏貞善解人意的接了話茬,便趕着說了下去,“皇上不忍太妃病中勞頓,可回宮之期又不宜再拖,皇上和本宮都憂心的很。”
“既如此,便請太妃暫在行宮中休養,他日病癒在回京也可。”杏貞說道。
“太妃也是這個意思。”奕詝說道:“只是將太妃留在這裡,朕多少有些不放心!”
一句不放心,說的既不深也不淺,既是不放心太妃的身子,也是不放心太妃的動機。太妃與皇上的芥蒂人人都知道,於杏貞這樣的聰明人,更是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此刻的杏貞,已經知道了皇上找她來的目的,可她心中不憂也不喜,能讓皇上覺得是個有用的人,也是好的。只是這個差事恐怕不好當,太妃老奸巨猾暫且不說,一個不留神恐怕還會將自己捲進去,落個不清不楚。
“皇上如果信得過奴才,奴才願意留在行宮照應太妃!”杏貞緩緩站起來,深鞠一禮,她想着這事既然躲不過去,不如自己痛痛快快領了差事,省得皇上和貴妃爲難,倒顯得自己懂事。
“蘭兒當真願意?”杏貞的懂事令奕詝喜出望外。
“蘭貴人此舉令本宮甚爲羞愧,本該是本宮留在這裡……”良慎說這話倒是真心的,今日之事,她是真的覺得有些對不起杏貞。
“娘娘別這樣說,娘娘是六宮之首,太妃一病,後宮許多大事等着娘娘裁奪,眼前便有一件大事,恭親王大婚,宮中離不了娘娘。”杏貞搶了良慎的話說道。
“蘭兒言之有理,貞貴妃也不必爲難。不管是回宮還是留在熱河,都是爲朕分憂,朕不會薄待你們!”奕詝說道。
“我回宮事再多,也不及蘭貴人在這裡,想必定會處處操心,時時在意,有勞蘭貴人了!本宮替皇上謝蘭貴人了!”良慎說着,也站起身,朝着杏貞福了一福。
杏貞趕緊屈膝低過良慎,“貴妃快休這樣,妹妹不過小小貴人,怎麼當得起貴妃此禮?”
“皇上,貴妃姐姐,蘭兒雖愚昧,可也知道這事中間的厲害,多的話不用再說了,說多了唯恐被他人聽了鬧出是非,蘭兒心中已明白,定會全力以赴,皇上和姐姐放心便是!”
這番話讓奕詝和良慎心中吃了定心丸,杏貞果然是冰雪聰明之人,只要她心裡是向着皇上的,那這事便辦不出差錯來。
後晌,爲了更放心的收服蘭貴人,奕詝宣蘭貴人到煙波致爽殿共進晚膳,這事兒到了良慎嘴裡,便被說成了“美男計”。良慎心裡雖有些醋意,但奕詝再三言明只是一起進膳,不會留她侍寢,這才作罷。
宮中的晚膳向來簡單,只是爲了哄杏貞高興,奕詝不停說着一些有趣的事情,又將杏貞誇了一番又一番,到底也是吃到了天黑。
杏貞並不多言,皇上說什麼好笑的,她也就笑笑,心裡倒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從未見皇上這個樣子,想來也是難爲了他!只是他怎麼就不信,自己既選爲皇帝嬪妃,自然與皇帝共進退,偏偏這樣弄得自己難受?
曹德壽見時候差不多了,便進來請旨。
“皇上,今兒蘭貴人是歇在這兒還是回關雎殿?”
奕詝剛想說暫且送回子衿閣,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杏貞搶了過去。
“皇上,奴才昨夜疲累,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唯恐服侍皇上不周,還是先回關雎殿去罷!”
此語一出,奕詝驚得呆愣了片刻,這個女人,難道是看出了他的不情願,這才主動說着話,既爲自己全個面子,又讓朕不至於爲難麼?這女人的七竅玲瓏心到底是如何生的?
“既如此,先將蘭貴人送回去罷,等回了宮,朕定會厚賞於你!”
“奴才告退,願皇上好夢!”杏貞行禮告退,跟着曹德壽退了出去。
皇上派了自己的御輦送蘭貴人回去,無奈已是入夜,人少路黑,究竟也沒多少人看到了此刻蘭貴人的榮光。
“主子,這是多好的機會,您怎麼沒留在皇上寢宮呢?”回了子衿閣,凌月邊爲杏貞卸妝,邊發着牢騷。
“我看得出,皇上不願意,今天的晚膳也不過是哄我罷了!”杏貞一笑。
“就算皇上不願意,可主子也不該主動退出來,若是生米煮成熟飯,怎麼着皇上也得晉晉您的位分!”
“生米煮成熟飯?”杏貞秀眉微皺,“真是蠢丫頭!你以爲皇上是鄉野村夫?他是當今聖上,豈會因一夜承歡而在乎一個女子?”
“可是……”凌月還是不服氣。
“別可是了!我且問你,爲什麼貞妃承寵就能成爲貞貴妃?可婉常在承寵還是婉常在?”
“因爲……因爲皇上喜歡貞貴妃唄!”凌月嘟着嘴說道。
“算你也是個明眼人!貞妃承寵那一夜,是兩相歡好,皇上自然歡喜,可婉常在那一夜,無非是例行公事而已。我若今夜留在煙波致爽殿,那這一夜算什麼?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哪個男人會將一次交換記在心裡?”
凌月不說話了。
“初夜承寵是最容易留住皇上的心的,我不願把這樣好的機會浪費在一場交換上!何況我姿色並不算絕色,也非麗貴人那樣的嫵媚,若得不到皇上的心,哪裡有優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