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重陽節,內務府操持了賞菊大會,良慎作爲宮中位分最高的嬪妃,自然要參與其中,拿許多主意。
這一日良慎正閱看菊花臺的佈置圖冊,連翹匆匆跑了進來。
“主子,永壽宮有動靜了!”
“是苗人?”良慎站起身,小心的將圖冊收好,問道。
“不!是欽天監的人!”
“欽天監?怎麼又扯上欽天監了?”良慎皺緊了眉頭。
“這,奴才不知,要不要把欽天監正史叫來問問?”連翹更是被眼前的局勢搞迷糊了。
“不好。”常青正在端着茶進來,聽了這一句,連連搖頭,“欽天監的人能不能爲我們所有尚且未可知,貿然叫來太冒險了!”
良慎陷入思索,心裡做着激烈的心理鬥爭,終於,一盞茶的工夫,打定了主意。
“不行,本宮有種直覺,她們一定是在算計我,本宮不能坐以待斃!去欽天監請正史過來!”
“是。”連翹答應着跑出去。
欽天監正史李星臨今日真是暈了腦袋,先是被永壽宮玉嬪請去,說了許多不能見光的話,現在鍾粹宮貞貴妃又來請,嚇得他顫顫巍巍又不敢不去。
玉嬪要他在重陽宮宴上觀測天象,栽贓貞貴妃,因他兒子在玉嬪胞弟統領的隊伍下任職,玉嬪許諾他許多好處,再說迫於玉嬪的淫威,他也不敢不做。可貞貴妃找他又是爲着什麼?
“微臣欽天監正史李星臨叩見貴妃娘娘!”李星臨左拖右沿的,終於到了鍾粹宮,無奈也只得硬着頭皮頂上去,他早聽說這位貞貴妃也不是省油的燈,最要命的是,得寵!
“李大人請起!”良慎淡淡的說。
“本宮聽聞李大人測算天象的本事神乎其神,馬上重陽夜宴,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本宮唯恐天象不好多生事端,特叫你來問問,近日天象如何?”
“這……”李星臨犯了難,其實這幾日天象顯示平安無事,可若這樣說,又違背了玉嬪的吩咐,只好遲疑起來。
良慎一看他的樣子,便猜到這裡面恐有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怎麼李大人沒測算?”
“微臣不敢,昨日微臣夜觀天象,倒沒什麼不妥,只要今明兩夜不生變故,必定平安無事。”李星臨思來想去,想出這麼一個折衷的回答。
“原來如此,那辛苦李大人了!”良慎聽他的話口,彷彿今明兩夜註定有變故似的。
“李大人熟知天文,不知易經卜卦可會?”良慎又問。
“回娘娘,易經卜卦與觀測天文並非一個學科,微臣不會。”一句話問的李星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是本宮無知了!那也難怪李大人不能測算自己家人的命運了!”
李星臨出了一身冷汗,怎麼又扯到家人的命運?良慎在連翹去請李星臨的時候,便派人打聽了一些事情,足以拿住李星臨。
“微臣愚昧,請娘娘明示!”
“據本宮所知,令郎在玉嬪胞弟葉赫伊爾根覺羅副將手下當差?”良慎微微一笑。
“犬子的確歸葉赫伊爾根覺羅副將管轄。”李星臨越發覺得噩夢即將來臨。
“那可就麻煩了!本宮與皇上在行宮中的時候,聽皇上說玉嬪的胞弟有貪污軍餉的嫌疑,經查好像還確切有那麼檔子事兒,皇上預備着過了重陽便要將他革職查辦呢!”
“這……此事當真?”
“大人以爲呢?若上面人遇到麻煩了,底下人恐怕也難保乾淨,所以本宮說,令郎的前途堪憂啊!”
“娘娘,犬子自幼膽小,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出貪污軍餉之事!求娘娘明鑑!”李星臨連連磕頭如搗蒜。
“你糊塗了?此事該去求皇上,本宮哪管得了這樣的事?不過之前看你面聖時膽戰心驚的樣子,知道你是個膽小的,本宮看你也是可憐見的。不過白提醒你一句!”良慎故意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哦,本宮忘了提醒你,今日曹公公見着你去永壽宮了,曹公公是御前的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微臣真是冤枉至極!冤枉至極呀!”李星臨一聽這話,更加恐懼起來,“娘娘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求娘娘爲犬子辯解一二!再不濟,曹公公也肯聽娘娘的話,求娘娘開恩,救救微臣吧!”
“大人不必這樣,本宮在宮中也只求安穩,不願多管閒事。大人回去吧,本宮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說罷,良慎起身朝門外走去,欲擒故縱,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李星臨心裡本還有一兩分的疑惑,這下看到貞貴妃甩手要走,便再也來不及揣測什麼,跪着追上去拉住良慎的袍角,老淚縱橫的說道。
“微臣冒死求娘娘!若娘娘肯救犬子,微臣也會拼死襄助娘娘的!”
“本宮好好地,有什麼要你襄助的?”
“娘娘有所不知,玉嬪妄圖謀害娘娘!”李星臨一咬牙一狠心,將玉嬪對他所講和盤托出,全招了出來,良慎一聽這話,恨得牙根癢癢,這個玉嬪,先是打了她一頓鞭子,又是設計陷害讓她禁足,這下又想出這種餿主意!此仇不報,如何罷休?
而此時此刻,永壽宮內,玉嬪正與麗貴人把盞言歡,只等着看重陽夜宴那場好戲。
“妹妹,本宮敬你,你的妙計幫了本宮大忙!”今日玉嬪難得的高興,只要一想到重陽夜宴上貞貴妃那個賤人即將生不如死,她就覺得由衷的爽快!
“娘娘,這可不敢當,還是娘娘果敢,這計謀,換做旁人,恐怕沒有這個膽量!”麗貴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本宮看不慣她霸佔着皇上!若非這樣,誰不願意過太平日子呢?”玉嬪苦笑一聲,藉着酒勁,將沉積心中多年的優思說了出來。
“從她進宮,皇上幾乎沒給過本宮什麼好顏色,不是兇就是罵,卻將她視爲掌上珍寶,那個賤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論姿色比不上你我,論出身更加不及本宮,論才情又比不上婉常在,憑什麼皇上非要圍着她轉?”
“娘娘說的正是妹妹心頭所想,此人一定是個狐媚子投胎,專門蠱惑男人!”
“哼,本宮早就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連老天爺都幫那個賤人,本該叫那苗人治死她的,怎麼她就平安無事?”
“這倒真是個怪事!若有生辰八字,下蠱是一定百發百中的,怎麼她就能躲過去?可見這人定是狐妖託生,並非常人!”麗貴人忿忿的說。
“她能躲過一次,不一定能躲過所有,這次,本宮倒要看看她還有沒有好運氣!”玉嬪翻着眼睛冷哼了一聲,她恨不得即刻就是重陽夜宴,她可等着看貞貴妃倒黴的樣子呢!
“娘娘,皇上回宮後可有召娘娘侍寢?”麗貴人問道。
一提起這事,玉嬪傷心的搖搖頭。
“不要提侍寢了,就連說上兩句話的時候都沒有,看樣子行宮一去,皇上和那賤人倒是更加情濃了……”玉嬪冷冷的說,“皇上當真是個薄情之人麼?一點往日的情誼也不講?”
“娘娘莫要想錯了!皇上只是一時被狐媚子所蠱惑而已,等那狐媚子倒臺,皇上自然看得見娘娘的好處!”麗貴人嘴上這樣奉承着說,心裡卻不這樣想,她不過是借玉嬪的勢力扶持自己,至於玉嬪下場如何,她才懶得管呢。
“這次你的計謀再有失誤,本宮這裡可就容不得你了!本宮可不願再見貞貴妃得意的腔調!”玉嬪突然拉下臉,厲聲說道。
“是!”麗貴人見玉嬪有了怒色,趕忙恭敬答話,胡亂吃了幾杯,又推脫有事先回去了。
轉眼到了重陽夜宴,衆人皆聚在御花園,良慎着人將御花園裝點滿各式菊花,衆人飲着新鮮的菊花茶,御膳房蒸了最肥美的螃蟹每位主子跟前盡獻了一份。
奕詝領着衆嬪妃朝承德方向磕了個頭,說道:“重陽節本爲敬老之日,無奈今年太妃抱病,尚在行宮不易挪動,秋菊肥蟹,太妃亦不能品嚐一二,朕深以爲憾,因此朕在此攜衆嬪妃遙拜額娘,願額娘福澤綿長,萬壽無疆!”
良慎也點頭說道:“皇上孝心,老天爺一定會如皇上所願,庇佑太妃!”
“嗯。今日之宴,辛苦貞貴妃了,朕有賞賜,特意賣個關子,大家酒過三巡再拿出來,想必更加愜意!”皇上笑道。
良慎嗔笑着白了皇上一眼,越是正經時候,越是淘氣。
“皇上,咱們開席吧!請皇上舉杯,共慶天地恩澤!”玉嬪不願再看皇上和貞貴妃打情罵俏,站起身舉杯說道。
“略等等,酒剛暖上,如今夜寒了,貴妃有胃疾,飲了冷酒恐傷身子!”奕詝以手背試了試酒溫,說道。
玉嬪一聽,她已舉杯而起,皇上卻這樣說,恨的咬着牙又坐了回去。良慎看玉嬪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格外爽快,只等着她剛剛坐穩,便大方一笑,舉杯而起。
“這酒已溫了,皇上太在意了些!”
奕詝一見良慎站起來,便也舉杯站起來,衆嬪妃也跟着站起來,等皇上說了些吉祥話,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