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眼質疑的看着陸唯訓,問他:“車禍裡,除了你之外,都死了。”
陸唯訓凝視我片刻,“究竟想問什麼,直接說。”
“出車禍的時候,你到底在哪兒,爲什麼就你沒事。”我目前想知道就這些,至於其他的更多疑問,也沒精力在這時候去多想。
陸唯訓回答得倒也乾脆,“我在另外的車裡,車禍發生的時候,我和程叔並不在一起。”
他的回答,和我猜測的差不多。
我想順着他的回答繼續問,問清楚他明明要和程叔一起回懋江,程叔爲什麼跟我說要飛回去,可事實上卻是開車長途返回呢,他又爲什麼不和程叔坐同一輛車走。
可還沒開口,吳戈就用一句“井錚馬上過來了”,打斷了我。
五分鐘不到,井錚就出現在醫院大門口了,我因爲着急就站在門口等着,他一進來很快就看到我了。
我等他的時候一直在想,要怎麼跟他解釋我和程叔見面的事,看來不能瞞着他了,要不就把所有事情都攤開了說明白吧。
正好也能借機試探他一下,看他究竟想和我以後走多遠,怎麼走。
井錚過來什麼也沒說,直接把我摟進他懷裡,伸手在我頭髮裡揉了揉,“我都聽說了,心裡很難受吧。”
我吸了下鼻子,一直控制得住的情緒,差點就隨着他的問話再也壓不住,我忍了幾秒後纔開口說話,告訴他我還好。
“手機不小心摔壞了,所以沒給你打電話。”井錚跟我我解釋。
我囁嚅着告訴他我知道了,吳戈之前跟我說過這個。
井錚手上一用勁兒,狠狠揉了幾下後把我從懷裡拉起來,低頭看着我,“你是不是得回去了。”
我沒大明白他的意思。
“程叔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管怎麼說也是跟你有關係的,你能不管了嗎?不會還像五年前那樣,事後就人間蒸發不露面了吧。”
井錚這話說的我心頭一磕。
見我神色不大對,井錚突然就笑了,“你別多想,我不該提過去,我不對,這邊需要做什麼,我幫你。”他說着,擡眼朝醫院裡面瞅。
“在這兒有什麼事,還得找那個舒醫生幫忙吧。”話出口了,我自己都納悶我怎麼能這麼說話。
井錚收回目光瞧着我,目光幽幽,“又跟她碰上了?”
我默然點頭,因爲程叔出事被打斷的那些糾結和鬱悶,一點點的又全都冒出來了。
“人都不在了,很快就得轉送去殯儀館了,需要醫院這邊的事應該沒什麼了,你不用這麼擔心,看你那眉頭皺的……”井錚說着,擡手去推我的額頭。
事情和他說的差不多,陸唯訓跑前跑後忙着處理程叔和司機的後事,徵得還在趕來路上家屬的同意後,兩個人遺體被送去了殯儀館。
井錚陪着我一起過去,走之前他和吳戈到一邊避開我單獨說話。
我遠遠看着,他們兩個人說話時神色都挺嚴肅,話說的不算多,說完兩個男人都轉身的很乾脆,再沒看過對方半眼。
從殯儀館回來後,我和井錚還有陸唯訓一起回了客棧。
陸唯訓說程叔的家人要明天早上纔會到,他會去接人,說完看着我,“他們應該不知道你在這兒,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交接,你就別出現了。”
這問題我已經想到了,只是還沒決定要怎麼辦,聽陸唯訓這麼說了,也沒立即給他反應,我還在想。
“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打個電話。”井錚鬆開我的手,要跟我藉手機。
我把手機遞過去,井錚拿着朝客棧門口走出去,我好奇他要打電話給誰,就一直盯着看。
這個電話打的時間很短,我感覺也就不到兩分鐘的功夫,井錚就拿着手機走回來了,重新坐到我身邊,把手機還給我。
我沒看直接把手機放到了身邊。
井錚,“今晚我得回隊裡一趟,你自己行嗎?”他說着,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後握了下我的手,就站起身準備走了。
我也跟着站起來,“隊裡有事啊,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井錚擡手用指肚在我臉上捏了一下,不知道因爲什麼,我聽到他很輕很輕的嘆息了一下,估計除了我因爲離得太近聽到了,稍微遠點都不會察覺。
可是不等我去問他幹嘛要嘆氣,客棧門外已經傳來停車的動靜,井錚抱了我一下,“來接我的,那我這就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只好跟着往外送他,井錚又跟我說回來的具體時間說不好,等他確定了會提前給我打電話的。
到了門外,我看見是之前半夜找井錚的那個消防員過來接他,小夥看見我很熱情的又喊了我嫂子。
我很痛快的就應了一聲,“唔,是你呀。”
井錚抿嘴看着我,眼底的笑意就快掩藏不住了。
我回到客棧裡,陸唯訓正站在前臺和護工小夥一起看着院裡的某處,兩人也不說話,看見我回來了,陸唯訓纔開口跟我說他今晚也想住在客棧。
護工小夥看着我,“老闆,是有房間可以住人了。”
我本來也這麼想的,就點頭同意,反正我也還有很多話要和陸唯訓聊,井錚今晚不在,再加上都住在客棧裡,倒是挺方便。
可是,我纔要跟陸唯訓提出來好好聊聊,他就揉着眼睛拒絕了。
“我們之間該說的能說的,還是按過去的方式聊吧……我早上三點半就要去接人,真的想抓緊休息一下。”
我被他這麼一說,一時間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會說,正愣着,又聽他說,“你聽我的,最好就不要露面了,明天有什麼事我會處理,處理完我也不能多待,晚點就必須回去了。”
我看着他,心裡面其實有好多話要說,可憑着以前和這位私家偵探打交道的經驗,再多說也是白費功夫,索性點頭沒再說別的。
各自回房間時,倒是陸唯訓又把我叫住了。
護工小夥安排他住在一樓,陸唯訓站在我上樓的樓梯口那兒,仰頭看着我,“明天我離開之前,能再見一面嗎。”
“行啊,我等你電話。”我答應下來。
——
早上三點剛過,樓下就有了動靜,我也起牀推開窗戶往下看,知道是陸唯訓準備出發去接程叔趕過來的家人了。
想到程叔就這麼突然的離開了,還搭上了自己女婿的命,我心裡就說不出來的彆扭難受。
還以爲自己將來準備回景象食品和那對母女戰鬥時,身邊會有程叔的堅實依靠,沒想到一切都還沒開始,人就這麼不在了。
以後的我,註定要孤軍奮戰了吧。
這種念頭一起,就讓人煩躁不安到不行,我習慣性的就又想到了羅宇翔。過去五年,每逢我情緒這樣,他都在我身邊。
一個更加可怕的念頭,繼續在我心裡冒起來,我覺得羅宇翔這個我早就習慣的身邊人,好像也要離開我了。
我也應該主動讓他遠離我的。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他。
陸唯訓離開時沒再過來跟我打招呼,只是在四點多的時候給我發了一條微信,告訴我人已經接到了,一切順利。
我靠坐在窗口上,沒有任何睡意。
就這麼一直到了天矇矇亮,我眼睛發酸就去洗臉,涼水刺激的我看着洗手檯前的鏡子正發怔時,我的手機在牀上響了起來。
我跑出去看手機,特別希望是井錚打給我的,可又覺得不大可能。結果看到手機了,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井錚的手機不是壞了,他要找我最可能的就是拿消防隊的座機打電話過來,我趕緊接了。
低低沉沉的聲音落進耳朵裡,“被我吵醒了吧?”
我抹了下劉海上沒擦乾的水珠,“是沒怎麼睡,你怎麼這麼早,事情弄完了,能回來了,幾點到。”
大概因爲我的語氣聽起來太急迫了,井錚再說話時,口氣裡明顯有笑音摻雜,“這麼想我,才分開幾個小時。事情沒完事,我就是想聽你聲音了,覺着你心裡有事肯定也睡不着,就打了。”
我啞然一笑,聽他說想我就覺得心裡所有的不快都消散了大半,整個人也跟着突然就覺得累了,拿着手機就躺在了枕頭上,仰頭和他繼續說話。
井錚問我,“還很難過嗎?”
我知道他看不到我的表情動作,還是搖了搖頭,“好多了。”
沉默了一下會兒,井錚又說:“抱歉,每次你特別需要我陪着的時候,我好像都不在,總讓你一個人面對。”
我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
“以後我儘量爭取,爭取能多……”井錚的話戛然而止在這裡。
我眉頭一緊,聽到手機裡有人跟井錚在講話,井錚很快就答了一句知道了,然後轉回來接着跟我說,“不能跟你說,有現場要出,你自己注意點兒,我回來了再給你打。”
他都不等我再說話就把電話掛斷了,我能聽見的只剩下一陣忙音。
等天亮後,我讓護工小夥打聽了一下後知道,井錚早上那麼突然就掛了電話,應該是因爲老城裡有家賣手機的店鋪不知道怎麼就着火了,聽說裡面還燒死了人。
我一直等着井錚再打電話過來,可是始終沒有動靜,估計他一直沒找到時間。
倒是下午三點多的時候,等來了陸唯訓那邊的消息。
他告訴我程叔的事情已經由景象食品跟來的人接手了,他很快準備離開,想走之前跟我見一下。
我問他怎麼離開,他說坐火車走,約我在車站附近見。
說好了時間,我拿了包出門直奔火車站。走的時候,護工小夥正好在給客棧裝修的工人結賬,我也就沒跟他打招呼。
想着回頭發個微信告訴他,可出門之後就把這事給忘了。
我到了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超市門口,陸唯訓就是約我在這裡見面,可我四下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他的人。
剛拿起手機要打給他,陸唯訓就先打過來了,讓我朝小超市對面的一個甜品鋪子看,他正從鋪子裡走出來,朝我隔着馬路揮揮手。
火車站這邊已經和普通的縣城沒什麼區別了,不再是石板路面,街路上也到處都是車流和行人。
陸唯訓說這附近有個小茶館挺好,讓我跟他走去那兒坐坐,我就答應了準備過馬路。
看看離人行橫道有點距離,我發懶就決定直接穿馬路,兩頭觀察着車流剛走上馬路,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突然停在了我面前,嚇得我趕緊往後一縮。
車門帶着動靜被拉開,我還沒看清到底怎麼了,人已經被好幾隻手用力扯住,三兩下就推進了商務車裡。
我尖叫起來,腦子裡第一反應自己這是大白天就被綁架了嗎。
車子繼續開起來,我被按着坐在了車座上,目光下意識朝車窗外陸唯訓站的位置看,他肯定看見我這邊的突發狀況了。
還真的就看到他了,陸唯訓像是隔着車窗也看到我了,車子一閃而過,我覺得自己花眼了。
因爲我好像看到,陸唯訓一臉輕鬆的衝着我被抓進來的這輛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