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重振旗鼓

郭昊天擔任督理之後, 就越發忙碌起來。他在市政樓有一整層的辦公專區,地位非同小可。郭家軍作爲他的嫡系部隊,維持原來的番號不變, 張崇嶽的部隊也從城外搬進了城內。除此之外, 陵城很快要開始全新一輪的徵兵。招兵買馬的決定權則有參謀長張崇嶽全權處理。

郭昊天手頭也缺人, 原先郭長林麾下的老人, 他大多打發走了, 新上的年輕人經驗匱乏,也不會耍筆桿。郭昊天想找一些能說會道,會寫文章的人給自己出主意, 寫報告。

這一天,曹奎領了幾個文縐縐的書生來到郭昊天辦公室。

“督理, 這三個是新招的秘書。”

郭昊天上下打量了他們一陣, 在其中一人面前站定, 疑惑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年輕人推了推眼鏡, 說道,“我叫顧真。”

郭昊天想了一下,沒聽過這個名字,但這人就是看着面善,又問, “你之前來過陵城嗎?”

“半年前, 我在陵城教書, 後來回老家養病了。這不又回陵城找工作。”顧真大大方方地說道, “希望能爲督理效力。”

郭昊天滿意的點點頭, 這顧真長相清秀,氣質挺拔, 會是個很不錯的幫手。

“以後你就是秘書長了。”

顧真似模似樣地敬了個禮,“清明謝督理栽培。”

幾天時間,郭昊天手下的各種工作都有人做了,十分高效。他這個督理當得雖然窩囊,卻不敷衍。就連張崇嶽都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張崇嶽也沒閒着。他一擔任參謀長,便擬了一份禁菸的公文讓郭昊天簽字。張崇嶽主張全面禁止鴉片在陵城的銷售和存儲,不僅要禁菸館,還要查封鴉片倉庫。

在陵城做鴉片生意的大多是日本商會。郭昊天認爲這是一件利人利己的好事,便籤字同意,示意即刻執行。禁菸行動轟轟烈烈地打響了,陵城百姓說,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剛一來就幹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這日,張崇嶽帶着何副官終於大駕光臨了郭昊天的辦公室。歇了半個月,兩個死對頭總算又碰面了。張崇嶽可不是特意來觸黴頭的,他是真來找郭昊天有事情商量。

張崇嶽一進屋便脫了大氅坐在了沙發上,連客套話都免了,開門見山道,“副總理派了兩位特派員從北京而來考察。我想和督理商量一下怎麼招待。”

郭昊天端着一杯碧螺春,慢悠悠地吹着熱氣,“參謀長有什麼好建議嗎?”

張崇嶽說,“這兩位特使,都是張某昔日的同僚。他們既喜歡打檯球又喜歡打橋牌。我覺得,不如帶他們去鴻意樓消遣消遣。”

郭昊天微微一笑,“既然是張參謀的舊友,那我便可以少操心了。”

張崇嶽也笑了,“那就這麼說了!我派人和傅老闆商量一下。到那天,鴻意樓被咱們包了。”

郭昊天卻道,“這倒不必張參謀費神了,你只需派副官將兩位特使的愛好和忌諱告訴秘書處就行,這些人正愁沒事做,不能白養他們。”

張崇嶽笑道,“說的是。”

事情一說完,張崇嶽便起身告別,兩人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好像生怕浪費一點口水似的。

何副官走到秘書處去交待事項,一進屋便見到了顧真。何副官咦了一聲,也覺得此人眼熟,再一看桌子上名牌,頓時瞭然。

“這位就是何副官吧?”顧真卻好像不認識他,客氣道,“麻煩您跑一趟。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秘書處吧。”

何副官他只交待了兩位特使的招待事宜,並沒有多問。

五天後,特使到達陵城。這二人受段祺瑞所託,有兩個目的,其一在與考察郭昊天是否真的歸順北京,其二是將招兵買馬的軍資交由張崇嶽。

郭昊天雖然年輕,卻很會順勢而爲,他一來心狠,二來膽大。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郭昊天反而不像他父親那麼畏手畏腳,而是審時度勢,很會看準時局,擊中要害。

特使對郭昊天頗爲滿意,他二人和郭昊天,張崇嶽,以及市政主等人開了一天的會,充分了解了陵城的情況,又傳到了總理的一些授意。陵城算是擺脫了軍閥□□治理,看起來像是走向了‘正軌’。

這一天會議內容相當繁重,到了晚上,張崇嶽便提議大家都去鴻意樓放鬆放鬆。

一行人洋洋灑灑,開着專車到達鴻意樓。傅雲琛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了。起初,傅雲琛接到秘書處的通知時,是懵的。他沒想到鴻意樓居然能擔任接待軍政要員的重任。

郭昊天下了車,見傅雲琛只穿着西裝站在夜風中,頗爲蕭瑟。他剛想過去問問情況,便見張崇嶽已經走了過去。

張崇嶽問道,“怎麼樣,都準備好了嗎?”

傅雲琛點了點頭,剛想回答,便見郭昊天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傅雲琛看郭昊天比起之前清瘦了許多,想必是新官上任,事務繁重。

“雲琛,麻煩你了。”郭昊天親熱地說,“張參謀說來你這好,我想也是。”

兩個大人物都圍着他,這讓傅雲琛有些尷尬,他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道,“督理,客氣了。請進。”

張崇嶽瞥了眼郭昊天,大手一伸,“督理,請。”

郭昊天倒是坦然受之,大大方方的進了門。

一行人直接上到三樓的高級賭場,這裡早就準備齊全,兩位特使大感驚喜,一人讚歎道,“沒想到陵城也有這種地方。傅老闆真是年輕有爲啊。”

傅雲琛謙虛了幾句,正要退出去,張崇嶽卻起身在他耳旁又反覆叮囑了幾句,臨走前還在傅雲琛背上拍了一下。

特使疑惑道,“張參謀和這位傅老闆好像很熟悉。”

郭昊天笑道,“張參謀來到陵城半年,莫說是這鴻意樓,就是其他商會老闆,外國特使,黑白兩道都很熟悉。陵城上下,沒有他不認識的人。就說這鴻意樓,張參謀可是第三股東呢。”

特使眼神複雜道,“是嗎?”

張崇嶽這纔回座,佯笑道,“在說我什麼呢?”

特使又問了一遍,“那傅老闆是張參謀的朋友?”

張崇嶽擺了擺手,“生意夥伴。這鴻意樓有我一份投資,當初他想開店,但是資金不夠,我便出了點錢。”

郭昊天做了個手勢,“是啊,足足四百兩黃金。”

“四百兩?黃金?”特使驚訝道,“這麼多錢?”

自打特使到達陵城後,張崇嶽那副當家作主的姿態便再明顯不過。就算是對小小的鴻意樓,他也十分熟稔,全程主導,公然的沒把郭昊天放眼裡。

郭昊天早就氣得牙癢,此番可以揶揄他幾句,又怎能錯過。

張崇嶽皮笑肉不笑道,“哎呀,督理,我騙你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四百兩白銀罷了。”

兩人刀槍劍戟似的你來我往,非常熱鬧,這一來二去的明槍暗箭,讓兩位特使稀裡糊塗的不大明白。

幸好傅雲琛走得早,躲過了這場暗戰。他正帶人往下走,去爲幾位大人物準備宵夜。樓梯上,有幾人正往上走,爲首的正是顧真。傅雲琛與顧真擦肩而過,他頓了一下,轉過身來。他只覺此人熟悉,似曾相識。

顧真也沒有走遠,也停了下來。兩人在樓梯上遙遙相望。傅雲琛有事在身,不能耽擱,便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了。

顧真見他走遠,心覺緣分神奇,沒想到半年前戲院裡碰到的三人,竟然會以如此奇妙的關係再相見。看來他離開陵城的半年,錯過了很多事。

郭昊天和張崇嶽陪同兩位特使又是玩牌,又是打檯球。就連傅雲琛都被拉來作陪。傅雲琛檯球技術極好,球杆在他手中應用的得心應手。

張崇嶽很是賞心悅目地欣賞傅雲琛打球的身姿,他身體頎長,趴在球桌上更是身姿迷人。張崇嶽望了一陣便有些想入非非,只是這裡人多他不便多言,自始至終眼睛都黏在傅雲琛身上不願放開。

幾人玩到半夜,特使也累了,張崇嶽派車親自送他們去酒店休息。郭昊天暫時留在傅雲琛辦公室裡休息。

傅雲琛陪張崇嶽一道去送特使,張崇嶽又送他回來,臨走時,張崇嶽道,“今天辛苦了。”

郭昊天已經睡着了。

“督理,醒一醒,回去吧。”傅雲琛蹲下來,輕聲地喊郭昊天。

郭昊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睏倦道,“我不想回家。”

傅雲琛耐心道,“不行,這裡太冷了,會着涼的。”

郭昊天揉了揉眉心道,“我頭痛。”

傅雲琛替他捏了捏太陽穴,將他扶起來。郭昊天像是累極了,又帶着些許醉意,他一步都不想挪,幾乎靠在傅雲琛身上。傅雲琛不能硬把他趕走,見他如此疲倦,有些心疼。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弟弟’,即使做了督理,在他眼裡也跟小時候一樣。傅雲琛折中道,“隔壁是我自己平時休息的房間,要不你睡那吧?”

郭昊天聽話地點了點頭。傅雲琛便喚來曹奎,兩人攜手將郭昊天扶到了牀上。

傅雲琛讓曹奎派人守在門口輪班值崗,自己便回到辦公室,在沙發上湊合一宿。

第二天,郭昊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留在鴻意樓裡。他一開門,急着要見傅雲琛。傅雲琛早就醒了,正在一樓安排。

“雲琛!”

“我那地方小,睡得安穩嗎?”

郭昊天慚愧道,“昨天我太累了。實在不想動彈。你昨晚怎麼睡的?”

傅雲琛不在意地說道,“鴻意樓多的是地方可以湊合一宿。”

郭昊天搓了搓臉,苦澀道,“也許是有你在吧,我居然能一覺睡到天亮。”

傅雲琛關心道,“要是心裡有什麼煩悶的事,可以來我這坐一坐。我雖別的事幫不上忙,倒是可以免費請你喝好酒。”

兩人說了幾句熨帖的話,彷彿回到過去似的。郭昊天心裡暖暖的,精神抖擻起來。正這時,顧真進來報告說,張參謀問督理起來了沒有,今天還有一天的會議。

郭昊天這才別了傅雲琛,匆匆離去。

饒是特使都看出來傅雲琛和張崇嶽關係不一般。郭昊天又豈會不知,可他又能如何。張崇嶽一來陵城就在接觸傅雲琛,現在二人的關係早就非同一般。郭昊天不能確定張崇嶽的目的是什麼,但直覺告訴他,張崇嶽對傅雲琛絕對不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