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 城市的另一邊。
傅雲琛終於擺脫了郭曉婉和景峰,這纔在四點前被曹奎送回了鴻意樓。眼見着鴻意樓的晚間營業時間就要到了。
“傅大哥,那今天實在麻煩您了。”曹奎客氣道, “小姐比較挑剔, 非您不可。”
傅雲琛無奈道, “一輩子就這一次訂婚宴, 隨她去吧。你們也別跟她計較。”
曹奎笑道, “哪能呢,她是督理的親妹妹,我們肯定言聽計從。”
傅雲琛這纔跟曹奎道了別, 可一進門,便見一個小兵迎了上來。
“傅先生, 您怎麼在這裡?”
傅雲琛莫名其妙, “我不該在鴻意樓嗎?”
“可是……”那小兵着急道, “將軍說您被綁架了啊!”
傅雲琛一頭霧水,那小兵忙把事情經過向傅雲琛彙報了一遍。原來張崇嶽怕事情有詐, 便派人在鴻意樓等傅雲琛。傅雲琛聯想起自己丟失的懷錶,心叫不好,張崇嶽中計了!
傅雲琛問清了地點,便匆忙回辦公室拿了槍,二話不說就衝了出去。剛到門口便被曹奎的人攔下。
“督理的命令, 您不能出鴻意樓。”
傅雲琛憤怒道, “什麼?!”
曹奎坦然道, “馬上就有大批的客人要涌入鴻意樓了, 您怎麼能走開呢?”
傅雲琛立刻明白過來, 他沉下臉,質問道, “我的懷錶是不是你拿走的?”
曹奎搖了搖頭,無辜道,“什麼懷錶?傅大哥還是不要爲難我們爲好。”
傅雲琛冷冷道,“曹奎,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勸你不要學那些人玩什麼詭計,你還不是那塊料。你現在敢擋我,我讓你以後吃不了兜着走,沒有機會在郭昊天面前飛黃騰達。饒是郭昊天都不敢攔我,誰給你的膽子!”
曹奎從沒見過傅雲琛用身份壓人,他呆了一呆,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阻攔。傅雲琛雖然表面上是個俱樂部老闆,但他實際上在郭昊天面前地位很高。要是真如他所言,自己以後恐怕仕途堪憂。
“您要去哪?”曹奎忙問道。
傅雲琛瞪着他道,“張崇嶽去了哪,我就去哪!”
傅雲琛見他表情凝滯,便一把推開他,坐上自己的車,揚長而去。
底下人見傅雲琛走了,便問,“曹副官,這可怎麼辦?”
曹奎氣急敗壞道,“什麼怎麼辦!還不快回去調兵,要是傅雲琛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不要混了!”
曹奎回去調兵,陣仗頗大,很快便驚動了郭昊天。
郭昊天氣得差點一巴掌扇向曹奎,他忍住了噴薄的怒火,罵道,“廢物!攔個人都攔不住!”
曹奎嚇得冷汗凜凜,道,“督理,我已經派人去追了!我,我再帶人過去!”
郭昊天握緊拳頭道,“那你還站着幹什麼!千萬不能讓他摸到日本人所在的倉庫!否則——以後想殺張崇嶽就難了。”
郭昊天傅身殺氣騰騰,咬牙切齒,這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先假意和日本人合作,放他們的鴉片出港,再通過船上的內鬼做手腳,燒掉鴉片致使沉船。鬆井一郎惱羞成怒來找郭昊天興師問罪,郭昊天自然而然的就把黑鍋甩給了張崇嶽。
原先,日本人還不信,但郭昊天竟然帶出了金四水來作證。這金四水因爲縱火燒樓被通緝,郭昊天一直爲了好友車學文的關係,沒有放棄追蹤金四水的下落,而就在幾天前,竟讓他掘地三尺真把這隻老鼠挖出來了。
郭昊天心道這是天助他也,老天也要亡張崇嶽。
金四水原本就和鬆井一郎有鴉片生意的往來,經他一番添油加醋,鬆井一郎竟信以爲真,氣得臉色鐵青,發誓要把張崇嶽碎屍萬段。這船鴉片少說也值三十萬兩白銀,竟然都毀於一旦!
郭昊天隔岸觀火,不作參與,坦言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督理毫無用處。那金四水歹計一堆,忙不迭的出謀劃策,於是這套甕中捉鱉的毒計便成了型。
其實,一切都在郭昊天的預料之中,若說有一件事他沒猜到,便是金四水提出要以傅雲琛爲誘餌。
郭昊天並不相信張崇嶽會爲了傅雲琛落入陷阱,但現在看來,傅雲琛和張崇嶽之間,還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郭昊天心情複雜,連帶着對傅雲琛都心態古怪起來。加之,曹奎報告傅雲琛衝破阻攔去找張崇嶽了,郭昊天更是不是滋味,心口又怒又澀,翻天覆地。
“曹奎,帶上一個連的人!我要親自去倉庫替張崇嶽收屍!”
陵城,海邊倉庫。
張崇嶽見那麻袋上有血跡,心頭一緊,他試探道,“是傅雲琛嗎?”
那人沒有回答他,空氣中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是張崇嶽,張將軍啊。”鬆井一郎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他手上舉着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張崇嶽,“果然爲了好友,單刀赴會。”
張崇嶽輕蔑道,“鬆井?你不是出海回日本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你中文說得不錯啊。”
鬆井一郎切齒道,“你燒了我的鴉片!”
張崇嶽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鬆井一郎踢了一腳那麻袋裡的人,道,“張將軍,你跟我們大日本帝國是不是有仇?三番四次的斷我們財路,現在連最後這點鴉片都要毀了。”
張崇嶽怒道,“你tm的把人給我放開!”
鬆井一郎冷笑道,“沒想到,你也有擔驚受怕的時候。”
張崇嶽放眼望去,倉庫裡少說也有三十個日本殺手,他們有的拿槍,有的拿刀,都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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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井,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的人會把你挫骨揚灰的。”張崇嶽冷靜道,“不過是一船鴉片,你犯的着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鬆井一郎眯起眼睛,“那你說怎麼辦?”
“你先放了傅雲琛,你有什麼要求、條件,我們慢慢談。”
鬆井一郎想了一下,便將地上躺着人踢向了張崇嶽。張崇嶽忙蹲下身,去解麻袋口。
“傅雲琛?”
只見白光一閃,一把匕首對着張崇嶽刺了過來。
張崇嶽眼疾手快,用雙手接住了刀刃,他定睛一看,哪裡是傅雲琛,麻袋裡的人是金四水!張崇嶽一腳把金四水踹了出去,頓時十幾把□□對準了張崇嶽。
“卑鄙!你們竟敢騙我!”
金四水被他一腳踹到吐血,他咳出一灘血污,罵道,“他孃的!”
張崇嶽手心被匕首劃出一道傷口,他握緊手心,臉色難看道,“你們想怎麼樣?”
鬆井一郎見事件敗露,也沒必要藏着了,直言道,“將軍,您說談條件,您想怎麼談。”
何副官眼見着夕陽西下,天色越發昏暗起來,要想找到張崇嶽更是難上加難。他命人點燃火把,到處搜尋張崇嶽。
正這時,傅雲琛趕到了。
何副官見到傅雲琛,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他驚恐道,“完了,將軍他……”
傅雲琛愁眉緊鎖,臉色好不到哪去,看情形張崇嶽已經被日本人困住多時了。
“我對這裡非常熟悉,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傅雲琛給何副官吃了一顆定心丸,便想辦法去找張崇嶽在什麼地方。
傅雲琛心急如焚,他祈禱張崇嶽千萬不要出事,否則他會自責內疚一輩子。
海邊的倉庫足有一千多間,如果一間間找,恐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張崇嶽。傅雲琛便放棄了盲目尋找,他離開倉庫區,打算先打聽一下。
附近的漁民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傅雲琛咬了咬嘴脣,整顆心都沉了下去,時間過得越久,張崇嶽就越危險,難道來不及了嗎?
這時,有幾個小孩正從他身旁跑過,一個男孩喊到,“咱們去西邊那個倉庫玩打仗吧。”
另一個稍大一點的說,“那地方昨天就被人佔了,我瞧着不安全。今天碼頭這麼多當兵的,還是早點回家吧。”
傅雲琛忙扯住那孩子,大聲問道,“什麼倉庫,哪裡的倉庫?!”
那孩子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來,嚶嚀一聲差點哭了。
傅雲琛知道自己可能語氣太兇,嚇着人了,忙蹲下來,儘可能耐心道,“你告訴叔叔,到底是哪裡的倉庫?”
小孩吞吞吐吐的說,“就是,最西邊那個被荒廢了很久的……我們以前常過去玩,昨天來一大羣古怪的人進去,我就沒敢過去……”
傅雲琛起身望了一眼西邊,他猛然想起,那是,秦三以前的據點!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不明,連同倉庫裡都有些晦暗。鬆井一郎打開了倉庫的照明燈,光束正籠罩在張崇嶽和金四水頭上。
金四水正在張崇嶽說條件。張崇嶽脾氣很壞,他還是頭一次被小人這麼算計,看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了。
“我們不僅要重開鬥金樓,還要您廢除禁菸令,鬆井先生說,只要將軍肯回頭是岸,他們可以不計較那一船鴉片的損失。”
張崇嶽冷笑一聲,“你也不怕閃着舌頭,敢這麼跟我說話。”
金四水搓了搓手,嘲諷道,“我?我被將軍像老鼠一樣滿街追着打,當然不敢這麼跟你說話。我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事,沒想到你兩面三刀,鬥金樓說關就關了,不僅不念舊情,還打壓到底。你說我咽得下這口氣嗎?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張崇嶽輕蔑道,“所以你就願意跟着日本人做他們的走狗?”
金四水聳了聳肩,“鬆井先生可不像你,跟着他,我可以不愁吃穿,享盡榮華富貴。”
張崇嶽撓了撓耳朵,“如今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聽你這狗東西犬吠。”
金四水惱羞成怒地掏出□□指着張崇嶽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都到這幅田地了,還跟我裝大爺!”
張崇嶽扯嘴一笑,“我爲什麼要裝大爺,我就是大爺。”張崇嶽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距離正好,便如旋風一般,一腳踢了出去,直接踢翻了金四水手上的槍。金四水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張崇嶽一個轉身,長手一撈卡住了金四水的脖子,另一隻手從腰後掏出搶來抵住了他的腦袋。
“都不許動!”張崇嶽用胳膊死死卡着金四水,“再動我就打死他!”
鬆井一郎藏在暗處,沒有露面,而那三十幾個日本殺手,也沒有放心下手中的武器。
“鬆,鬆井先生,救我啊……”金四水被卡得臉色紫青,呼吸困難。
鬆井一郎並沒有把金四水當回事,他眼神寒冷,毫無半點退意。
張崇嶽表情鎮定自若,“鬆井,你要明白,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鬆井一郎揚了揚下巴,“是,我明白。但,我可以捉活的。”
他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槍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張崇嶽背後有一個日本殺手應聲倒地。這殺手接收到了鬆井一郎的信號正準備對張崇嶽放冷槍,殊不知竟被人提前打死。
“誰!”
衆人皆是一凜,這間倉庫裡已經混進了別人!
砰!
又是第二聲槍響,燈滅了。倉庫裡頓時陰暗下來,僅有一點點室外的光亮,依稀能看清人臉。
砰! 又是第三聲槍響,所有人都慌了,應着槍聲一頓亂打。
瞬時間倉庫裡,噼裡啪啦,火星四濺,慘叫聲一片。
張崇嶽丟開金四水,正要躲到牆邊,卻被一人狠狠拉住,硬扯到一個集裝箱背後。
張崇嶽正要掙扎,只聽那人壓低嗓音說道,“張崇嶽,我是傅雲琛。”
“雲琛!”張崇嶽大喜過望,竟然是傅雲琛來救他。
“不要說了,快跟我出去,我們翻窗戶。”傅雲琛牢牢抓住張崇嶽的手,“過來。”
張崇嶽聞言便不再追問來龍去脈,完全信任地將自己交給傅雲琛。
這件廢舊倉庫裡的一處角落堆滿了廢舊的織布機,這些破銅爛鐵搭起的‘橋樑’足夠他們攀爬到通氣窗。
剛纔傅雲琛抱着一點點希望,獨自趕到這件倉庫去查看,沒想到張崇嶽竟然真的被困在這!當時情況危急,傅雲琛也顧不上去通知何副官,只得先越過窗戶爬進去。
鬆井一郎用日語大吼一聲,“都住手!”
混亂的情況才得以緩解,槍聲停止了,鬆井一郎命人打開手電筒,只見金四水躺在地上,已被亂槍打死,傅圍還有幾個殺手被同僚誤傷,而那張崇嶽早已不見蹤影。
“在那!”
衆人擡頭一看,張崇嶽和傅雲琛正在翻窗戶。
張崇嶽眼見被發現了,便一把將傅雲琛推了出去,自己殿後。殺手擡手就衝着窗戶連開好幾槍,張崇嶽掩護傅雲琛落地之後,自己才準備跳出去。
鬆井一郎開口道,“抓活的!”
殺手們這才停止射擊,改從門口出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