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英雄救英雄

幾乎同時, 城市的另一邊。

傅雲琛終於擺脫了郭曉婉和景峰,這纔在四點前被曹奎送回了鴻意樓。眼見着鴻意樓的晚間營業時間就要到了。

“傅大哥,那今天實在麻煩您了。”曹奎客氣道, “小姐比較挑剔, 非您不可。”

傅雲琛無奈道, “一輩子就這一次訂婚宴, 隨她去吧。你們也別跟她計較。”

曹奎笑道, “哪能呢,她是督理的親妹妹,我們肯定言聽計從。”

傅雲琛這纔跟曹奎道了別, 可一進門,便見一個小兵迎了上來。

“傅先生, 您怎麼在這裡?”

傅雲琛莫名其妙, “我不該在鴻意樓嗎?”

“可是……”那小兵着急道, “將軍說您被綁架了啊!”

傅雲琛一頭霧水,那小兵忙把事情經過向傅雲琛彙報了一遍。原來張崇嶽怕事情有詐, 便派人在鴻意樓等傅雲琛。傅雲琛聯想起自己丟失的懷錶,心叫不好,張崇嶽中計了!

傅雲琛問清了地點,便匆忙回辦公室拿了槍,二話不說就衝了出去。剛到門口便被曹奎的人攔下。

“督理的命令, 您不能出鴻意樓。”

傅雲琛憤怒道, “什麼?!”

曹奎坦然道, “馬上就有大批的客人要涌入鴻意樓了, 您怎麼能走開呢?”

傅雲琛立刻明白過來, 他沉下臉,質問道, “我的懷錶是不是你拿走的?”

曹奎搖了搖頭,無辜道,“什麼懷錶?傅大哥還是不要爲難我們爲好。”

傅雲琛冷冷道,“曹奎,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勸你不要學那些人玩什麼詭計,你還不是那塊料。你現在敢擋我,我讓你以後吃不了兜着走,沒有機會在郭昊天面前飛黃騰達。饒是郭昊天都不敢攔我,誰給你的膽子!”

曹奎從沒見過傅雲琛用身份壓人,他呆了一呆,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阻攔。傅雲琛雖然表面上是個俱樂部老闆,但他實際上在郭昊天面前地位很高。要是真如他所言,自己以後恐怕仕途堪憂。

“您要去哪?”曹奎忙問道。

傅雲琛瞪着他道,“張崇嶽去了哪,我就去哪!”

傅雲琛見他表情凝滯,便一把推開他,坐上自己的車,揚長而去。

底下人見傅雲琛走了,便問,“曹副官,這可怎麼辦?”

曹奎氣急敗壞道,“什麼怎麼辦!還不快回去調兵,要是傅雲琛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不要混了!”

曹奎回去調兵,陣仗頗大,很快便驚動了郭昊天。

郭昊天氣得差點一巴掌扇向曹奎,他忍住了噴薄的怒火,罵道,“廢物!攔個人都攔不住!”

曹奎嚇得冷汗凜凜,道,“督理,我已經派人去追了!我,我再帶人過去!”

郭昊天握緊拳頭道,“那你還站着幹什麼!千萬不能讓他摸到日本人所在的倉庫!否則——以後想殺張崇嶽就難了。”

郭昊天傅身殺氣騰騰,咬牙切齒,這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先假意和日本人合作,放他們的鴉片出港,再通過船上的內鬼做手腳,燒掉鴉片致使沉船。鬆井一郎惱羞成怒來找郭昊天興師問罪,郭昊天自然而然的就把黑鍋甩給了張崇嶽。

原先,日本人還不信,但郭昊天竟然帶出了金四水來作證。這金四水因爲縱火燒樓被通緝,郭昊天一直爲了好友車學文的關係,沒有放棄追蹤金四水的下落,而就在幾天前,竟讓他掘地三尺真把這隻老鼠挖出來了。

郭昊天心道這是天助他也,老天也要亡張崇嶽。

金四水原本就和鬆井一郎有鴉片生意的往來,經他一番添油加醋,鬆井一郎竟信以爲真,氣得臉色鐵青,發誓要把張崇嶽碎屍萬段。這船鴉片少說也值三十萬兩白銀,竟然都毀於一旦!

郭昊天隔岸觀火,不作參與,坦言自己不過是一個傀儡督理毫無用處。那金四水歹計一堆,忙不迭的出謀劃策,於是這套甕中捉鱉的毒計便成了型。

其實,一切都在郭昊天的預料之中,若說有一件事他沒猜到,便是金四水提出要以傅雲琛爲誘餌。

郭昊天並不相信張崇嶽會爲了傅雲琛落入陷阱,但現在看來,傅雲琛和張崇嶽之間,還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

郭昊天心情複雜,連帶着對傅雲琛都心態古怪起來。加之,曹奎報告傅雲琛衝破阻攔去找張崇嶽了,郭昊天更是不是滋味,心口又怒又澀,翻天覆地。

“曹奎,帶上一個連的人!我要親自去倉庫替張崇嶽收屍!”

陵城,海邊倉庫。

張崇嶽見那麻袋上有血跡,心頭一緊,他試探道,“是傅雲琛嗎?”

那人沒有回答他,空氣中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是張崇嶽,張將軍啊。”鬆井一郎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他手上舉着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張崇嶽,“果然爲了好友,單刀赴會。”

張崇嶽輕蔑道,“鬆井?你不是出海回日本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你中文說得不錯啊。”

鬆井一郎切齒道,“你燒了我的鴉片!”

張崇嶽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鬆井一郎踢了一腳那麻袋裡的人,道,“張將軍,你跟我們大日本帝國是不是有仇?三番四次的斷我們財路,現在連最後這點鴉片都要毀了。”

張崇嶽怒道,“你tm的把人給我放開!”

鬆井一郎冷笑道,“沒想到,你也有擔驚受怕的時候。”

張崇嶽放眼望去,倉庫裡少說也有三十個日本殺手,他們有的拿槍,有的拿刀,都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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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井,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的人會把你挫骨揚灰的。”張崇嶽冷靜道,“不過是一船鴉片,你犯的着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鬆井一郎眯起眼睛,“那你說怎麼辦?”

“你先放了傅雲琛,你有什麼要求、條件,我們慢慢談。”

鬆井一郎想了一下,便將地上躺着人踢向了張崇嶽。張崇嶽忙蹲下身,去解麻袋口。

“傅雲琛?”

只見白光一閃,一把匕首對着張崇嶽刺了過來。

張崇嶽眼疾手快,用雙手接住了刀刃,他定睛一看,哪裡是傅雲琛,麻袋裡的人是金四水!張崇嶽一腳把金四水踹了出去,頓時十幾把□□對準了張崇嶽。

“卑鄙!你們竟敢騙我!”

金四水被他一腳踹到吐血,他咳出一灘血污,罵道,“他孃的!”

張崇嶽手心被匕首劃出一道傷口,他握緊手心,臉色難看道,“你們想怎麼樣?”

鬆井一郎見事件敗露,也沒必要藏着了,直言道,“將軍,您說談條件,您想怎麼談。”

何副官眼見着夕陽西下,天色越發昏暗起來,要想找到張崇嶽更是難上加難。他命人點燃火把,到處搜尋張崇嶽。

正這時,傅雲琛趕到了。

何副官見到傅雲琛,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他驚恐道,“完了,將軍他……”

傅雲琛愁眉緊鎖,臉色好不到哪去,看情形張崇嶽已經被日本人困住多時了。

“我對這裡非常熟悉,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傅雲琛給何副官吃了一顆定心丸,便想辦法去找張崇嶽在什麼地方。

傅雲琛心急如焚,他祈禱張崇嶽千萬不要出事,否則他會自責內疚一輩子。

海邊的倉庫足有一千多間,如果一間間找,恐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張崇嶽。傅雲琛便放棄了盲目尋找,他離開倉庫區,打算先打聽一下。

附近的漁民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傅雲琛咬了咬嘴脣,整顆心都沉了下去,時間過得越久,張崇嶽就越危險,難道來不及了嗎?

這時,有幾個小孩正從他身旁跑過,一個男孩喊到,“咱們去西邊那個倉庫玩打仗吧。”

另一個稍大一點的說,“那地方昨天就被人佔了,我瞧着不安全。今天碼頭這麼多當兵的,還是早點回家吧。”

傅雲琛忙扯住那孩子,大聲問道,“什麼倉庫,哪裡的倉庫?!”

那孩子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來,嚶嚀一聲差點哭了。

傅雲琛知道自己可能語氣太兇,嚇着人了,忙蹲下來,儘可能耐心道,“你告訴叔叔,到底是哪裡的倉庫?”

小孩吞吞吐吐的說,“就是,最西邊那個被荒廢了很久的……我們以前常過去玩,昨天來一大羣古怪的人進去,我就沒敢過去……”

傅雲琛起身望了一眼西邊,他猛然想起,那是,秦三以前的據點!

太陽已經落山,天色不明,連同倉庫裡都有些晦暗。鬆井一郎打開了倉庫的照明燈,光束正籠罩在張崇嶽和金四水頭上。

金四水正在張崇嶽說條件。張崇嶽脾氣很壞,他還是頭一次被小人這麼算計,看那表情好像要吃人了。

“我們不僅要重開鬥金樓,還要您廢除禁菸令,鬆井先生說,只要將軍肯回頭是岸,他們可以不計較那一船鴉片的損失。”

張崇嶽冷笑一聲,“你也不怕閃着舌頭,敢這麼跟我說話。”

金四水搓了搓手,嘲諷道,“我?我被將軍像老鼠一樣滿街追着打,當然不敢這麼跟你說話。我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事,沒想到你兩面三刀,鬥金樓說關就關了,不僅不念舊情,還打壓到底。你說我咽得下這口氣嗎?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張崇嶽輕蔑道,“所以你就願意跟着日本人做他們的走狗?”

金四水聳了聳肩,“鬆井先生可不像你,跟着他,我可以不愁吃穿,享盡榮華富貴。”

張崇嶽撓了撓耳朵,“如今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聽你這狗東西犬吠。”

金四水惱羞成怒地掏出□□指着張崇嶽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都到這幅田地了,還跟我裝大爺!”

張崇嶽扯嘴一笑,“我爲什麼要裝大爺,我就是大爺。”張崇嶽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距離正好,便如旋風一般,一腳踢了出去,直接踢翻了金四水手上的槍。金四水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張崇嶽一個轉身,長手一撈卡住了金四水的脖子,另一隻手從腰後掏出搶來抵住了他的腦袋。

“都不許動!”張崇嶽用胳膊死死卡着金四水,“再動我就打死他!”

鬆井一郎藏在暗處,沒有露面,而那三十幾個日本殺手,也沒有放心下手中的武器。

“鬆,鬆井先生,救我啊……”金四水被卡得臉色紫青,呼吸困難。

鬆井一郎並沒有把金四水當回事,他眼神寒冷,毫無半點退意。

張崇嶽表情鎮定自若,“鬆井,你要明白,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鬆井一郎揚了揚下巴,“是,我明白。但,我可以捉活的。”

他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槍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張崇嶽背後有一個日本殺手應聲倒地。這殺手接收到了鬆井一郎的信號正準備對張崇嶽放冷槍,殊不知竟被人提前打死。

“誰!”

衆人皆是一凜,這間倉庫裡已經混進了別人!

砰!

又是第二聲槍響,燈滅了。倉庫裡頓時陰暗下來,僅有一點點室外的光亮,依稀能看清人臉。

砰! 又是第三聲槍響,所有人都慌了,應着槍聲一頓亂打。

瞬時間倉庫裡,噼裡啪啦,火星四濺,慘叫聲一片。

張崇嶽丟開金四水,正要躲到牆邊,卻被一人狠狠拉住,硬扯到一個集裝箱背後。

張崇嶽正要掙扎,只聽那人壓低嗓音說道,“張崇嶽,我是傅雲琛。”

“雲琛!”張崇嶽大喜過望,竟然是傅雲琛來救他。

“不要說了,快跟我出去,我們翻窗戶。”傅雲琛牢牢抓住張崇嶽的手,“過來。”

張崇嶽聞言便不再追問來龍去脈,完全信任地將自己交給傅雲琛。

這件廢舊倉庫裡的一處角落堆滿了廢舊的織布機,這些破銅爛鐵搭起的‘橋樑’足夠他們攀爬到通氣窗。

剛纔傅雲琛抱着一點點希望,獨自趕到這件倉庫去查看,沒想到張崇嶽竟然真的被困在這!當時情況危急,傅雲琛也顧不上去通知何副官,只得先越過窗戶爬進去。

鬆井一郎用日語大吼一聲,“都住手!”

混亂的情況才得以緩解,槍聲停止了,鬆井一郎命人打開手電筒,只見金四水躺在地上,已被亂槍打死,傅圍還有幾個殺手被同僚誤傷,而那張崇嶽早已不見蹤影。

“在那!”

衆人擡頭一看,張崇嶽和傅雲琛正在翻窗戶。

張崇嶽眼見被發現了,便一把將傅雲琛推了出去,自己殿後。殺手擡手就衝着窗戶連開好幾槍,張崇嶽掩護傅雲琛落地之後,自己才準備跳出去。

鬆井一郎開口道,“抓活的!”

殺手們這才停止射擊,改從門口出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