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對決前夕

有一次,我們夢見大家都是不相識的。我們醒了,卻知道我們原是相親相愛的。

——飛鳥集

郭昊天再見傅雲琛就是這天的晚飯。他眼神閃爍像做錯了事的小孩。郭長林沒有察覺到郭昊天的異樣,反而讓傅雲琛坐到他的身邊去。幾位姨太太都挪了位子,傅雲琛看起來也很自然。

郭長林舉起了杯子,“歡迎雲琛回家!”

大家一起舉杯,玻璃杯在空中碰擦,一席飯吃的歡聲笑語,傅雲琛成了主角,郭長林和大夫人對他噓寒問暖,不停的探究他養傷的這段日子在張公館過得如何。傅雲琛有問必答,毫不避諱。

郭昊天偶爾夾菜給傅雲琛,兩人眼神交錯時,郭昊天卻先避開了。郭昊天挺怕傅雲琛問他到底,可又怕傅雲琛不問,忐忐忑忑的吃完了飯。待到長輩們都回房,傅雲琛還是沒問,若無其事地和郭昊天道別,各自回房休息。郭昊天也不敢追過去說心裡話,他怕嚇到傅雲琛,只得嚥下心中的激情,回屋了。

傅雲琛當然不敢問,他不認爲郭昊天那一吻是無意的。晚飯時,郭昊天種種表現更是證實了這點。他心裡同樣慌張,但更要裝的平靜。郭昊天怕是跟車學文走得太近,沾染了一些不良癖好。傅雲琛心亂如麻,就算郭昊天情竇初開,也搞錯了對象。

傅雲琛只覺離開了一陣子,怎麼昊天都變了樣,寇勳明天估計就會找上門來,究竟還要有多少麻煩事等着他去解決?他習慣性的拿出懷錶來看時間,卻一眼看到張崇嶽的小相。

“一個大男人卻把自己的相片送人。”傅雲琛非常困惑,他搞不懂郭昊天也搞不懂張崇嶽。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古怪,究竟是什麼毛病?

一夜輾轉,第二日一早,那寇勳果然準時登門。無賴就是無賴,一羣人假模假樣地到郭帥府又來哭喪了。

郭長林真是服了這幫痞子了,恨得牙癢。

“雲琛,這件事,你怎麼想?”

傅雲琛站在郭長林的辦公室裡,透過窗戶看到窗外的三青幫,臉色深沉。

“江湖事江湖畢,既然他找上門了,不如我主動出擊。”

郭長林摸了摸下巴,“你講。”

“一命換一命,寇勳要替秦三報仇,當然可以。但是,秦三逼死胡阿繡也是事實。若要徹底了結此事,不如我與寇勳單打獨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贏了誰說的算。”

郭長林眯起眼睛,“寇勳快奔五十的人了,他會跟你決鬥?”

傅雲琛冷冷道,“那他就沒有臉面再到帥府討說法,乖乖回去做他的幫主。”

郭長林道,“寇勳此人氣量狹窄,又好面子。你此番激他決鬥,他肯定會答應。你有幾成勝算?”

傅雲琛眸色一深,“我一定會贏他。”

郭長林聞言拍了一下大腿,“好!”

郭帥府大門被打開,郭長林邀請寇勳進門,一羣人黑壓壓地擠進了帥府大廳。傅雲琛一出現,寇勳就紅了臉,拍桌罵道,“乳臭未乾的小崽子!爺還以爲你死在外面不敢回來了呢!”

郭長林出來打圓場,“寇爺不要動氣。既然雲琛來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寇勳老辣道,“解決?哼!把傅雲琛交給我處置,此事就可以解決。”

傅雲琛冷冷道,“寇爺。我單槍匹馬憑本事殺的秦三,你憑什麼來拿我?再者,秦三殘害無辜,欺凌弱小。這樣的無恥之輩,人人得而誅之。您是一幫之主,不但不加管束,還要來帥府要說法,真是愧對您這麼多年的江湖地位。”

寇勳捏緊了椅子把手,咬牙道,“小崽子,爺在江湖上殺人放火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現在仗着郭大帥的勢,敢跟爺叫板。我看你是活膩了。”

傅雲琛倒是不懼怕他壓人的氣勢,臉如寒冰,“寇爺,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妨就按江湖的規矩辦。”

寇勳心中一凜,立刻出言阻止,“小崽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傅雲琛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一下插在桌上,“寇爺,我傅雲琛要跟您決鬥。”

寇勳冷笑道,“笑話,你算什麼東西,爺要答應跟你決鬥。”

郭長林出聲道,“寇爺,您幾次三番要登門討人,只要您贏了雲琛,他任您處置。”

寇勳大怒,“郭長林!你竟然給老子下套!”

郭長林正要發話,卻是管家急忙趕來,在郭長林耳旁道,“張崇嶽來了。”

郭長林眉頭一皺,喃喃道,“他來做什麼?”他眼睛瞥向一旁毫不知情的傅雲琛,便示意請張崇嶽進來。

管家立刻揚聲道,“張崇嶽到。”

三青幫立刻讓出一條道來,張崇嶽只帶着何副官,施施然地出現在門口。

傅雲琛見到張崇嶽,先是一愣,後是一喜。他面上依舊冷若冰霜,好像跟他毫無交情似的。張崇嶽進屋後環視了一圈,好奇道,“真熱鬧啊。”

寇勳耐不住性子,問道,“張崇嶽,我和郭大帥談事情,你爲何不請自來?”

張崇嶽沒等郭長林邀請,便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聽說今兒有熱鬧看,我特意來看熱鬧的。”他轉頭看到桌上的匕首,佯裝驚訝道,“嚯,大家有事談事,爲何要動刀子?”

傅雲琛上前一步道,“因爲在下正在向寇爺請戰。”

張崇嶽裝模作樣道,“傅少爺好端端的爲何要跟一個老人家過不去呢?”

寇勳瞪了他一眼,“你說誰是老人家?你究竟要來幹什麼?”

張崇嶽起身道,“前段日子,聽說寇爺當時圍了郭帥府。我便想,你們兩家在陵城都很有威望,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要弄僵呢?我想來說和說和,看能不能化干戈爲玉帛。”

寇勳道,“自然可以化解,只要把傅雲琛交給我。”

張崇嶽搖了搖手,“恐怕不行。”

寇勳怒道,“這跟你何干?”

張崇嶽指了指門外,“寇爺,你且出去看看,您若是拿了傅雲琛能不能走出去。”

張崇嶽此話一出,便聽帥府外面傳來各色嘈雜的聲音。郭長林也覺得奇怪,一行人便走到門口去。只見帥府門口竟圍滿了碼頭的勞工們。

胡貴站在最前面,大喊道,“秦三逼死我的女兒!傅少爺殺他是爲民除害!大帥,您不能把傅少爺交出去!”

“不能交!不能交!”其他人跟着胡貴喊道。

傅雲琛衝到外面,嚴肅道,“胡貴,帶大家都回去!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胡貴一咬牙,跪在了地上,“傅少爺,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受過您的恩惠。您如今有事,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我們沒用,幫不上忙,只能在這裡求大帥。”說完,他身後的人也應聲跪下,紛紛求情。

郭長林臉拉得老長,這張崇嶽竟然煽動勞工來求情,當場給他難堪。

寇勳狠狠道,“以爲讓幾個窮鬼在這裡跪着,我就會罷休嗎?”

張崇嶽走出來道,“沒有讓您罷休。不是說了嗎,傅雲琛向您請戰,您若答應,這件事便用江湖的事解決。依我看,如今只有這個法子可行了。”

傅雲琛咬了咬脣,他不知道張崇嶽打什麼算盤,居然扯上胡貴他們。這麼多人爲了他跪在帥府門口,郭長林的面子往哪擱。在混亂中,傅雲琛看到張崇嶽衝他微微一笑,他只覺得這微笑深不可測,令人膽寒。

“好!”寇勳回頭拔出了那把匕首,“爺,答應跟傅雲琛決鬥。不過,爺快五十了,跟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決鬥,不覺得荒謬嗎?”

傅雲琛問道,“寇爺想怎麼辦?”

寇勳惡毒道,“爺跟你差了近三十歲,我要多帶三個人。”

郭長林皺眉道,“一打四?未免太懸殊了。”

寇勳揚起了下巴,“既然怕了就別跟爺玩這套。”

傅雲琛應允道,“好。一打四就一打四。不過我身上有傷,爲了彼此的公平,一個月後,在碼頭比試。”

寇勳本以爲他不會答應,沒想到傅雲琛真是個不怕死的。

“小崽子,你記着,一個月後就是你祭日。趁你還活着,趕緊給你們傅家留個種。”寇勳不忘放狠話,將那匕首刺進了帥府的大門上,大手一揮,呼喚幫衆,“走!”一羣人惡狠狠地從勞工羣中揚長而去。

人羣中竊竊私語,都在擔心傅雲琛。

郭長林大聲道,“大家放心,我不會讓那寇勳傷到傅雲琛一絲一毫。”

傅雲琛見郭長林臉色陰沉,應和道,“雲琛相信大帥。”

胡貴也知道見好就收,立刻帶頭高呼郭大帥英明。這番,郭長林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傅雲琛便道,“大家都回去幹活吧!別圍着了。”衆人這才放心,陸陸續續散走。

張崇嶽微笑道,“看來事情可以解決了。”

郭長林諷刺道,“張將軍爲了我郭家的事,可真是費盡心思。雲琛前段時間叨擾了,郭某一定要以重禮相謝。”

“禮就不必了。”張崇嶽擺了擺手,“我是真心想傅少爺這個朋友,也想跟郭大帥交朋友。以後常來常往,段大帥還發電文唸叨您呢。”

郭長林摸了摸鬍子,“是嘛?”

“段大帥怕我樂不思蜀,讓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好,要和郭大帥多學習,有時間還得請郭大帥到北京去共商大計。”

郭長林假笑道,“那就有勞段大帥記掛了。”

張崇嶽又跟他客套了幾句,便讓何副官提了一箱子藥給傅雲琛,“你上回的藥快用完了吧?我又給你帶了一些。一個月後有一場惡戰,不把傷養好了可不行。”

傅雲琛看了看郭長林,不知如何自處。張崇嶽卻好像看不到郭長林似的,一番甜言蜜語的關心。

傅雲琛只得生硬道,“謝謝關心。”

張崇嶽這才告別,臨走前還不忘千叮萬囑,讓傅雲琛到門口去送他,攪得傅雲琛滿頭黑線。

郭長林悠悠地對副官郭炎道,“張崇嶽這是瘋了吧?對雲琛這般親熱,是不是故意來噁心我的?”

郭炎遲疑了片刻道,“看樣子,他是明擺着要來撬牆角了。”

郭長林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