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蜻蜓點水

第二日,張崇嶽故意睡了個懶覺。他聽見郭昊天的車在外面摁喇叭,他拉下了窗簾又睡了個回籠覺。等他下樓吃早飯時,發現副官正在大廳裡等他。

“將軍早。”

張崇嶽懶洋洋地扣袖口釦子,耳畔傳來莫小鳳在前院吊嗓子的聲音。

“讓那隻小麻雀別叫了,膩膩歪歪的。”張崇嶽皺眉坐下。過了會,莫小鳳的聲音沒了。

“將軍聽煩了?”何副官走到他身旁,替他倒了一杯茶。

張崇嶽擡眼就能看到二樓那間臥房的門,“傅雲琛幾點走的?”

“八點左右,飯都沒吃。屋裡東西都收拾好了,整整齊齊的。”何副官答道。

張崇嶽低聲道,“也不來跟我說一聲。”

何副官說,“您平時七點就起來練拳了,傅先生六點就在客廳等您。可您不出來,時候也不早了,郭少爺又在外頭催的着急。他跟我道了別,這才離開。”

張崇嶽覺着這碗粥沒有滋味,嚼了幾口像漿糊。何副官湊到他耳旁問道,“下人們還問,今兒怎麼沒給姨太太做早飯。”

張崇嶽一拍桌子,“不用做了!回孃家了!”

傅雲琛被郭昊天載回帥府,一進門,郭曉婉就衝過來抱住他。

“雲琛哥,擔心死我了!”郭曉婉抱了一陣便被郭昊天撇開,郭昊天笑着說,“我也要抱!”說完展開雙臂,把傅雲琛抱了個嚴實。

郭昊天抱得用力,恨不得把傅雲琛摁進他身體裡一樣。

“你好像胖了一點。”郭昊天輕聲說。

傅雲琛拍了拍他的背,“我回來了昊天。”

郭昊天嗅了嗅傅雲琛身上的氣息,這股淡淡的百合花香……百合花是張崇嶽公館裡擺得最多的花,還有傅雲琛身上的的那套西裝,也是張崇嶽送給他的。

郭昊天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撇了一下嘴角,“在張公館,吃住都是上好的,自然會胖了。”

傅雲琛臉色微變,顯得有些尷尬,以爲他知道了張崇嶽一直在勸他離開郭家。卻不知郭昊天只是吃醋而已。

郭長林大駕光臨,大家便停止了玩鬧。傅雲琛見到郭長林,立刻立正站好,向郭長林鞠躬低頭,認罪一般。

“雲琛有錯,請大帥懲罰。”

郭長林走向傅雲琛,只是伸手拍了拍傅雲琛的肩頭,“這段時間,你在外面受苦了。既然回家了,就好好養傷。其他的事你不用理。”

傅雲琛心中一陣愧疚,緩緩擡頭,見郭長林語重心長道,“你行事的確魯莽,但秦三欺凌弱小,本就爲江湖人所不齒。你殺了他,是滅了陵城一害。那寇勳就算打着爲秦三報仇的名號,也名不正言不順。”

“寇勳那邊,我自己會處理。”

郭長林搖了搖頭,“我郭長林的人豈容那寇勳折辱,你先安心養傷,待傷好了,我們再做打算。”

傅雲琛點了點頭。

郭長林又道,“張崇嶽救了你,對你有恩就是對我們郭家有恩。改日一定要備份厚禮,登門道謝纔是。”

郭昊天立刻上前說道,“對。我去。”郭昊天以爲這是個向張崇嶽示威的好機會。

傅雲琛斟酌道,“張崇嶽不是貪圖回報。若是重禮上門反倒……”

“禮尚往來。我們郭家欠了他一個大人情,若現在不說清楚,以後更說不清楚了。”郭長林意思明顯,他不希望傅雲琛和張崇嶽勾搭不清,以後甚至會被張崇嶽動搖。

傅雲琛聞言自知話多語失,便不再多說。一家人幾句虛寒問暖之後,傅雲琛便回房休息了。可不知怎麼,回到郭家,他反倒心裡一陣失落。以往這個時間,莫小鳳都會在花園裡練嗓子,樓下會傳來廚娘們聊閒的聲音。到了下午,副官來送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張崇嶽會在前院練拳。晚上閒的沒事,他們會一起在二樓平臺納涼,抽菸,談天說地。

傅雲琛發現,在張公館養傷的那段時間,他只是傅雲琛。而回到了帥府,他就變成了郭長林的傅雲琛,一把利刃。

“雲琛?”郭昊天敲門進來。

傅雲琛放下心中的種種,溫和道,“你怎麼了?以前從沒見你敲過門。”

郭昊天挨着傅雲琛坐下,猶豫道,“我方纔說張公館那些,都是小氣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是吃醋,怕你覺着張公館樣樣好,便不想回來了。”

“怎麼會呢?”傅雲琛莫名心虛道,“我始終是要回來的。”

郭昊天嘆了口氣道,“昨晚我被張崇嶽懟了一通,氣得要死。可回來一想,他說的哪句不是真的。是我做的不夠好,才害你受苦。後來你又打電話回家,讓我明天去接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向着我的!”

傅雲琛失笑道,“我認識的昊天可不會這麼縮手縮腳的,向來都是道理跟你姓,你這是怎麼了?”

郭昊天瞬得臉一紅,“我講道理了不好嗎?”

傅雲琛不知這段時間郭昊天怎麼大變樣,順着他道,“好,當然好了。”

郭昊天被誇了一句,頓時喜笑顏開,一雙桃花眼笑得細彎彎,非常招人喜歡。傅雲琛是打心裡當他是親弟弟,看他這一笑,也被感染到,慢慢綻開一個微笑。

“雲琛,你笑起來真好看。”郭昊天忽然很認真的說。

“從小到大,也沒聽你這麼說過。今兒是喝了蜜糖了?淨說漂亮話。”傅雲琛當他是又孩子氣了,“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求我?”

兩人正在說話,又有人敲門。原來是郭長林找來的醫生專門給傅雲琛瞧傷的。那醫生是陵城中心醫院的外科醫生,特意請假登門看診十分難得。

一番診斷下來,醫生斷言,因爲處置及時,修養得當,傷口恢復得很好。只要按時換藥,可以完全癒合。

醫生看了看傅雲琛從張公館帶回來的外傷藥,喃喃道,“這些進口藥很貴重,我們醫院都沒有多少,怪不得傅少爺恢復得這麼好。我再補充一些別的藥輔助治療,郭少爺,您派個人跟我回醫院取吧。”

郭昊天送走了醫生,見傅雲琛仍在看着那些貴重的外傷藥。心裡很不是滋味,張崇嶽有錢有勢,如此厚待傅雲琛,一定在動歪腦筋。

傅雲琛看了看時間,說道,“昊天你叫個人來幫忙。”

“怎麼?”

“我該換藥了。”

郭昊天挽起袖口,“叫什麼外人,我來嘛。”

傅雲琛想來也是多此一舉,便坐在椅子上,解開襯衫領口,緩緩將衣服脫到背部,露出受傷的部位。郭昊天瞧見他光溜溜的肩膀和緊實的背部線頭,覺得臉上一熱,不知道眼睛該往哪看。以往倒是沒什麼,自從心裡對傅雲琛產生綺思之後,郭昊天便愈發小兒女心思了。

傅雲琛見郭昊天不動彈,困惑道,“難道你不會?”

郭昊天一咬牙,強忍住狂跳的心,衝了上去,“我會!”

換藥這種簡單的事情,郭昊天弄得滿頭大汗,生怕手重了,他小心翼翼的觸碰就像在碰一件精美的瓷器。傅雲琛被他這股婆媽勁攪得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終於換好了,傅雲琛讓郭昊天幫他把衣服提上來。郭昊天頓了一頓,便沿着兩邊胳膊袖子將襯衣提上去。

郭昊天雙手搭在傅雲琛的肩膀,好像黏住了似的,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接下來,他做了一個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動作。

郭昊天從背後抱住了傅雲琛,雙臂摟緊了他的脖子。

“你又在玩什麼?”傅雲琛大惑不解,卻沒有感覺不對勁,他還以爲郭昊天又在鬧着玩。

郭昊天咬了咬牙,耳朵紅得能滴血,他和傅雲琛之間的距離只隔着一層布。他側過頭,快速地在傅雲琛臉頰上親了一口。

傅雲琛猝不及防,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郭昊天喘息的氣息像股熱浪噴在他的耳廓上。

“昊天?”傅雲琛再次輕聲問了一句,卻覺得脣上一軟。

郭昊天的嘴脣碰到了他的嘴脣。

郭昊天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瞬間跳了起來。

“我,我……”

郭昊天倉皇的解釋着,他抓了抓頭,只覺舌頭髮麻,便逃似的跑了,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傅雲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