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靜猛一回頭,忘了還有一縷頭髮正握在宛晴手上,一下抻掉了兩三根。當下也顧不上疼痛,起身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本宮說清楚!”
“回稟娘娘,弟兄們昨晚上找了一宿也沒見到藍小姐的影子。今天早上換班執勤,在華清宮外例行巡邏的時候,有兄弟發現院中躺着一個人影,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藍小姐。因爲皇上有聖旨,華清宮是禁地,沒有聖旨任何人不得靠近,弟兄們不敢怠慢,這纔回稟了皇上,將藍小姐送了過去。”
“糟了……”白靜頹然坐在椅子上,那華清宮在軒轅燁心中簡直就是不能觸碰的地方。那藍綠裳出現在那裡,簡直就是死路一條,要知道這華清宮建成的幾十年間,總共只有四個人無意間闖入,可是都遭到了殺頭的下場,無一例外。
縱然白靜貴爲皇后,這些年來也從未敢踏入華清宮一步。那裡究竟隱藏了軒轅燁什麼秘密,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如今藍綠裳是自己去的也好,別人陷害也罷,涉及到了華清宮,就不是她白靜能夠挽回的了。
白靜靠在椅子上,幽幽一嘆道:“也算是那孩子命苦,宛晴,去替我準備一份厚禮,晚一點兒你親自替我送到藍太傅府上,就說是本宮,對不住他們二老了。”
只是藍綠裳這事情出的奇巧,白靜總是隱隱覺得和靈犀有些關係,卻又實在找不出什麼證據。那禁衛軍只說發現藍綠裳的時候仍然是渾身酒氣,華清宮中也只有一張牀被動過。難道真是她喝多了酒,無意間闖了進去?
這也太巧了些,夜宴的大殿離華清宮並不算近,就算是和白葉凌爭吵之後生氣,也完全沒有必要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再者昨天她離席的時候還是清醒的,這酒是在哪喝的?”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白靜沉聲道:“宛晴,替我梳妝,本宮要去金鑾殿!”
靈犀匆忙之間,只穿了一件最樸素的青色長裙,長髮在頭上挽了個最簡單不過的髮髻,只一縱身便躍上了屋頂。這是靈犀第一次在宮中施展輕功,不光是爲了擔心藍綠裳會向軒轅燁說出昨晚她和白葉凌的事情,同時也爲了不讓軒轅燁傷害藍綠裳的姓名。
畢竟相處這麼久,靈犀對軒轅燁可謂是瞭若指掌了。擅闖華清宮……這宮中出了靈犀本人有這個自信不會被軒轅燁降罪,任他人誰,都不敢擅闖那個禁地。
一旦闖入,軒轅燁的怒火可是沒人能夠承受的。
而此時的金鑾殿中,也早已滿座譁然。
藍太傅已經哭倒在殿中,軒轅燁震怒,直接下令將藍綠裳處死,甚至不給藍綠裳任何辯白的機會,而藍綠裳此時也無法辯白,因爲自從發現她到現在,仍然是昏睡着的。
已經喚太醫來看過,把了脈,卻發現只是喝醉,並沒有其他的傷痕。白葉凌昨晚下手雖重,卻沒有在藍綠裳身上留下什麼印記,是以現在能揣測到的,無非就是藍綠裳昨夜酒醉,誤闖華清宮。
可是這罪名,在軒轅燁這裡,就足以將她處死了。
任憑藍太傅怎麼訴求,軒轅燁仍然不改初衷,甚至還有許多大臣都覺得,軒轅燁這次,有些小題大作了。
靈犀落在金鑾殿
外的時候,白靜的轎攆也剛剛趕到。白靜冷眼望了靈犀一眼,“靖貴妃也來了,可也是爲了藍小姐的事情嗎?”
靈犀點點頭,她現在急於知道藍綠裳的下落,顧不上和白靜寒暄,便朝着殿外的小太監道:“你去回稟皇上,就說皇后娘娘和靖貴妃有要事求見!”
白靜目光一沉,靈犀的焦急絲毫不假,難道她也只是來求情的嗎?
軒轅燁正要下旨,卻見那小太監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姚長卿皺眉呵斥道:“放肆!匆匆忙忙的像什麼樣子!”
那小太監幾時見過這樣的陣仗,軒轅燁板着一張臉,那寒冰一樣的氣息都要將人凍死一般,那小太監抖若篩糠道:“回,回稟皇上,皇后娘娘和靖貴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軒轅燁眉毛擰在一起,沉聲道:“笑話!這朝堂之上豈是她們胡鬧的地方。你去讓她們回去,另外告訴外面的禁衛軍,去把那個不知深淺的女人給朕砍了,華清宮容不得她去糟蹋!”
那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朝着靈犀和白靜行了個禮,只說:“二位娘娘對不起,皇上說不見您二位,還是快些回去吧。說完便也顧不上靈犀和白靜,只朝着金鑾殿外走去。
白靜正站在原地躊躇,卻見靈犀上前幾步,她慌忙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靈犀面帶決然:“皇上不見,我便自己進去。”
“擅闖金鑾殿可是死罪!”白靜吃驚的說道,這女人瘋了嗎?只見靈犀宛然一笑:“那便讓皇上將我和藍小姐一同殺了便是!”說罷一擡腿,也不顧門口侍衛的阻攔,將橫在面前的兩把刀往旁邊一推,直接進了大殿。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身量嬌小的不速之客身上。
靈犀今日是素顏,宮中的大臣們鮮少有人見過。一見之下更覺得驚爲天人,白皙的皮膚上點綴着精巧的五官,一雙眼睛湛藍湛藍,宛若大雨初晴後,最明淨的天空。
軒轅燁的眉毛擰的更緊,龍袍之下的大手握成拳頭:“靈犀,你這是胡鬧!”
靈犀莞爾一笑,頓時讓整個大殿中的人都覺得日月無光,她走到龍座前,望了望地上哭的傷心的藍太傅,心中幽幽嘆了一聲,柔柔道:“皇上,求你放過藍小姐吧。”
軒轅燁沉聲道:“君無戲言,靈犀,你已經來晚了。”正說着,一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飄進了正殿,靈犀猛然回頭,卻見一名禁衛軍手捧着一個紅色托盤,上面血淋淋的,可不就是藍綠裳的人頭嗎!
“女兒!”藍太傅一聲慘呼暈厥過去,就連見過殺戮的靈犀,也頓時覺得頭暈目眩。明明昨晚還活蹦亂跳的一個生命,竟然就這樣沒了!
天空慘白慘白的,縱然有些陽光,也讓人覺得十分無力,絲毫感受不到應有的溫度。
方纔金鑾殿上,藍太傅悲痛欲絕,昏厥過去。殿中的文武百官也覺得不忍,紛紛上前好言相勸,靈犀仍然記得,藍太傅醒來之時,那眼中的憤恨和傷心。
白靜聞言已經癱倒在金鑾殿外,若不是有宛晴在一旁照料,恐怕也會和那藍太傅一般模樣。畢竟此事起因,還是因爲她自作主張的將藍綠裳許配給白葉凌的緣故。
藍綠裳一死,她盤算好的藍家和白家的結盟也就不攻而破。短時間內,讓她去哪裡找這樣一家強大的後援,來作爲將來白葉凌登基時候的依靠呢。
而且這事情一出,還有誰敢和白家結親?當真是讓白靜頭疼的緊。
藍太傅出來的時候,緊緊盯着白靜,若不是有侍衛攔着,恐怕就要將白靜給生吞活剝了。而軒轅燁,卻始終站在龍座旁,目光追隨着憤然遠離的靈犀,一言不發。
他守護的,是給海蘭清的一片淨土。爲什麼靈犀就不能明白呢。
心空空的,靈犀從沒這樣恨過自己。倘若昨天不是一時失言,和白葉凌說出了自己心中隱藏的秘密,藍綠裳就算是撞見,聽到,也不怕被她講出去了。
自然也就不用將其幽閉,平白無故的,害了她一條性命。
不過,藍綠裳的死,罪魁禍首,還是她吧。靈犀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浮現的,是那人溫柔純潔的笑意,只是不知是否這深宮之中太容易改變人心,那純潔是何時消失不見的,她都無從得知。
如今的她,竟然已經心狠手辣到這樣的程度,而且,城府之深,竟然足以殺人於無形。
這樣一來,自己當初救她,幫她,竟不知是對是錯了。
御花園中百花都已經凋謝,唯獨剩些松柏冬青一類四季常綠的植物,仍然在寒風之中傲然而立。
曾幾何時,靈犀覺得那在御花園中吃力打水的女孩就像這冬日的松柏,風吹不到,雪壓不彎,卻不知人心易變,她已然被這個染缸,染上了一層不屬於自己的顏色,再也退不掉了。
有些心疼。靈犀原來以爲,深宮之中這樣寂寥,餘沁腕的存在多少可以和她做個伴。但是現下餘沁腕雖然也是站在靈犀這邊,但是靈犀心中卻再也不敢將那女子列爲自己可以親近的人。
若是有朝一日兩人不睦,餘沁腕背後下手,靈犀覺得後背隱隱生出一股涼意,到時候,她當真是躲都沒有地方了。
天色已然大亮,靈犀晃晃悠悠失魂落魄的走在御花園裡,卻冷不防被人拉到了假山後面。
白葉凌躲在這裡許久了。他知道靈犀得知藍綠裳的事情一定會去金鑾殿勸阻,便等在她回來的必經之路上。
白葉凌知道,這個傻女人,一定會將藍綠裳的死,歸結成自己的責任。
一雙湛藍的眸子失了光彩,小臉慘白慘白的,就連那平日裡不點而紅的一張櫻桃小口,如今也沒了顏色。
熟悉的面龐就在眼前,令人安心的龍涎香味彌散在鼻間。靈犀的神經再也繃不住,眉毛一皺,投入白葉凌的懷抱,痛快的哭出聲來。
白葉凌哄孩子一般的將她的頭攬在肩膀上,拍拍她的後背,悄聲道:“不要自責了,傻女人,不是你的錯。”
半晌,靈犀才停下聳動的肩膀,將頭微微擡起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倘若昨晚……”
白葉凌好看的薄脣微微揚起,淺笑道:“不許胡說,倘若沒有昨晚,我恐怕到現在還心疼的要死。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你的心意,從此以後,我只要遠遠看着,知道你心裡有我,我便有動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