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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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春,楊春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麻醉藥讓她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她的意識彷彿離開了身體,飄到無影燈的上方,一片只有光明的地方。“在我們日常進行的修復手術中,有50%是針對眼睛進行修復的。今天的手術是上眼瞼矯正,能讓你的眼神更明亮。”鄭文博邊做手術邊對她做說明,想放鬆她的情緒。其實楊春根本不緊張。對於她而言,那只是一副軀殼,一副她所厭惡的軀殼。只有手術器械落在盤子裡發出的清脆刺耳的撞擊聲,在時刻提醒她時間的流逝,這是她在向過去告別。蒙着眼睛,楊春被推出了手術室。渡過幾天失明的日子,楊春睜開了雙眼。她並不覺得術後眼皮上擡,讓瞳孔自然暴露顯得更美,只覺得這個微妙的改變讓她離原來的那個她遠了一步。

2006年秋,硅膠填充隆鼻手術。楊春的鼻孔內緣被切開,同時分離鼻翼軟骨和鼻骨背的筋膜,將人工鼻骨置於骨膜下,填充硅膠。術後,楊春的臉全面浮腫,鼻腔充血帶着腦袋嗡嗡作響,疼了一個晚上沒睡。深夜躺在病牀上,黑暗中她每疼一下,就暗自告訴自己一次:楊春你生活上曾經是無能的、懦弱的。如果能戰勝疼痛,你的噩夢也終將消失。結果,她可愛的微微上翹的朝天鼻變成了高挺的歐式鼻。

2007年夏,假體隆下巴。爲了讓面部不留任何痕跡,鋒利的手術刀從她的嘴巴里面劃開,將假體硅膠塞入下頜,終結了她甜美的鵝蛋臉,幻化出時尚標榜的錐子臉。手術雖然成功,可之後下頦出現腫塊,硬邦邦的,嚴重影響到了她的嘴部活動和表情,她甚至吃不下湯匙大小的食物。於是麪條成了她的家常便飯。她辭了工作,糾結了一個月,終於再次手術取出了植入材料。

2007年冬,正頜手術。需要把頜骨的一段截掉取出,再把剩餘的拼湊在一起。這是個大手術,難度比削下頜骨難度高許多,很容易留下後遺症。鄭文博覺得根本沒有必要,極力反對,但楊春堅持。楊春覺得不能閒下來,好像有雙眼睛長在背上,一直在監視着自己。她必須不斷蛻化,心靈上是,外形上也是。術後她浮腫了1個月,3個月纔回復,終於華麗變身爲V臉女郎。由於外貌變化太大,楊春不得不又換了一家工作。

2008年春,臉型。現在,鏡中的陌生面孔再也不會讓她想起不堪的往事了,她覺得心裡爽快,不那麼憋悶了。看來,對自己狠一點才能更精彩的活着。在楊春的要求下,鄭文博又設計變臉方案,從頭皮、口內、耳前切口,截骨移位、磨平顴骨,改變其形狀和凸度,縮小了楊春面部外輪廓。這兩年楊春在北京見得人多了,她逐漸能分出誰是城裡人,誰是鄉下人。除了言談舉止不同,外貌上也有區別。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她既然生活在都市裡,就要有都市人的面貌。現在鏡子裡的她離她那個城裡朋友又靠近了一步。

2010春到2011年夏,楊春原來的硅膠鼻子歪斜,硅膠脫出。她借這機會進行多次隆鼻重塑,採用更先進的技術。楊春讓鄭文博從肋骨取出適量軟骨組織,雕刻成形並植入鼻部,墊高鼻樑,雕塑理想的鼻部形態。因爲這次換了自體脂肪進行填充,楊春的鼻子終於穩定了。 鄭醫生曾說,現代科技的發展使我們相比前人擁有了更多可能性,之前看似無法改變的客觀因素在當今的主觀能動性的作用下竟然發生了改變,着實令人驚歎。楊春認爲,容貌修整的意義不僅限於此,更是融入社會的需要。兩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就說過,“俊美的相貌是比任何介紹信都管用的推薦書。”這是她開始新生活的重要推薦書。

2011年秋,開內外眼角等眼睛重塑。楊春通過手術縮短了過寬的眼間距離,延長眼睛的長度,使眼睛自然變大。又優化呆板眼形,令眼睛大而有神。最終楊春本身普通的東方人雙眼皮,變爲歐式雙眼皮,出現混血的感覺。望着鏡中的自己,現在她就是都市麗人,儼然就是她那個城裡朋友。現在,她已經能嫺熟應用叢林法則,準備好去征服這個都市森林,成爲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女人。確實,現在比過去重要多了,過去怎麼樣都已經過去。重要的是現在的自己是有價值的,未來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