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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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北風4-5級。齊玅再三裹了裹身上的滑雪服,蒙上高領巾,一鼓作氣衝出地鐵站,向鄭文博家快速行進。今天大降溫,呼氣都變成了冰霧。她本來就怕冷,現在活脫脫一個凍僵的小動物,走路都走得硬梆梆的。老遠她就看見小郝在鄭家單元門口向她揮手。“這天真冷,凍死我了。”齊玅朝小郝點了個頭。

小郝拿出個塑料袋“唉,你要不要吃炸糕,還熱呼兒呢。虎坊橋的,我家門口。”

“哇噻,虎坊橋的。排多長隊買的?就那兒的味道最好,皮兒夠脆,瓤兒夠粘,餡兒夠香。”齊玅二話不說,塞了一個在嘴裡,狼吞虎嚥。

“老楊和張隊還沒來呢。慢點吃,別噎着。”

“好東西不能浪費,正好我沒吃早飯呢,墊吧墊吧。” 黃金炸糕外焦裡嫩,嚼起來咔嚓咔嚓的。“要有碗凱琳的炒肝兒就更好了,那蒜味兒的湯汁兒,實打實的肝兒。真羨慕你們城裡人民。奶酪魏、爆肚馮,還有護國寺小吃全活。咳,我家西郊山腳下,別說小吃,連個糖葫蘆都沒有。”齊玅咋抹着嘴,邊吃邊在暢想其它美味。人到齊了,她正好也吃完了,四人一起上樓。

鄭文博今天倒休在家,正和鄭太、孩子一起玩耍,見警察來訪,讓鄭太帶着孩子去裡屋了。“幾位又有什麼事嗎?”鄭文博問。今天他眼神清亮,眼裡的血絲已褪去,說話也更加溫文爾雅。

“小朋友沒上幼兒園呀?”大楊有意說到。

“啊,生病了,在家休息。”鄭文博轉頭慈愛地看着慧心。

“那我們週日晚上來的時候怎麼沒看見呢?”

“她已經睡了。”

老楊慢慢翻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錄着整合的資料, “據我們所知,上週一晚**去幼兒園接孩子,第二天開始慧心就沒去幼兒園了。而你家鄰居上週就沒見到**了。後來還聽見你們夫妻深夜激烈地爭吵。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當時**是不是用慧心要挾你做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鄭文博淡淡地粉飾。

“你嘴還挺硬,這是在查你小舅子怎麼死的,可不是我們親人。”小郝忿忿不平,心裡還記着他不可理喻的一面。張朝陽則一直坐在旁邊自顧自地翻着手機,採取一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齊玅見狀,忙打圓場“鄭先生,如果您的女兒當時真被帶走了,那她也是事發後這兩天被送回二位這裡的,在**死後。我們很高興她能平安回來,但這意味着**是有同夥的。案件還在調查中,你們一家三口現在安全,但並不意味着永遠安全。你知道的事對我們很重要,對他的同夥和兇手也很重要。”鄭文博剛還氣定神閒的眼裡起了一絲暗涌。

這時張朝陽終於放下手機,看向鄭文博“我剛收到您財務狀況的明細。您銀行賬戶昨天,也就是11月3號,有100萬的取現,是現金不是轉賬。股票賬戶也在以一半的價位割肉變現,有50萬。另外您和夫人還向你們的親戚零零散散借了總共50萬。您很急需現金嗎?”鄭文博沉默不語。張朝陽繼續試探 “齊玅說得對,如果您協助合作,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保護。案子破了,對大家都有好處。”高,實在是高。雖然齊玅自認爲和張朝陽的氣場相剋,尤其他還把她捲到案子裡,但他確實是個業內精英。齊玅崇拜那些做事情做到極致的人,那需要超越常人的智力、毅力及天賦,是的天賦。愛迪生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一的天賦,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沒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賦是萬萬不行的。就像大楊和張朝陽,齊玅覺得大楊就是差了那百分之一的天賦。從這個角度來解讀社會,很多事是命中註定、孃胎裡帶的,財富、美貌都如此,我們大可不必歇斯底里地仇富滅世。心態平和了,社會和諧了,大家的日子更好過。而鄭文博也是個業內精英,智力也優於常人。

猶豫片刻,他終於開口“楊春是我在五道口的朋友,我在傲美給她做過手術。她的手術方案複雜,操作次數繁多,來來回回長達幾年。她受了不少罪,我也非常上心,每次手術都有詳細記錄和照片歸檔。當年傲美解散,留下唯一的紙質版底檔,一直放在我醫院的檔案櫃裡。誰想**偷偷把它拿走了。當時我並不知情。思睿上週還讓他幫忙接孩子,之後就一去不返。當晚**就打電話拿孩子要挾我,說如果有人問到檔案流失的事,一律不許回答。只要我老老實實的,週六晚上孩子就回來。電話裡傳來慧心的哭聲,我當時六神無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鄭文博眉頭緊鎖,雙眼微合,回憶着往事。“後來我和思睿吵了一架,怪她,怪她家的人。不過這也沒用,思睿也被折磨得寢食不安。第二天,也就是週二,我收到楊春的電話,上來就問我檔案的事。我猜八成是**拿檔案威脅她。我一口咬定不知道。我真的很良心不安,但爲了我的女兒,我又能怎麼樣呢?我只希望她沒事。”鄭文博嘆了口氣,擡起頭感嘆着“現在很多整形的人怕被揭穿,我就怕**他利用這種心裡,對楊春不利。楊春當年整形就是想告別過去,有個嶄新的自己。”

齊玅拖着腮幫子聽得聚精會神,她忽然恍然大悟指着鄭文博“這就是你週六夜裡給**打電話的原因。可**死了,那,孩子是誰送回來的?”

“我不知道。**死後,我們都提心吊膽,因爲他死了就意味着孩子的下落沒了。如果慧心被他關在哪裡,沒有人知道,我們不敢想象結果……我們不知狀況,像驚弓之鳥,一個字也不敢說,盼望着有人能聯繫我們。後來在門縫兒塞進來一封信,要求我們在週二籌到200萬現金換人,在晚上放在小區後面的垃圾桶裡。我們回來時,慧心已經在門口了。她說開始是舅舅照顧她,後來有個蒙面人給她送飯,不說話,所以她也不認識。”

“那小區的錄像呢?你們這可是高檔小區。”小郝手摸着下吧試圖找出線索。

“我們沒問。這事已經讓我們心驚肉跳了,我們只希望快點過去。我們不想再出什麼意外。”

“楊春當年爲什麼整形,你知道嗎?”齊玅問。

“嗯,肯定不是爲了漂亮。她當時已經很漂亮了,只需要微調整就好。我之前也開玩笑地提過給她微整容,她並沒有想法。可是她離開了Safari Coffee一段時間,回來後她主動要求全面整容。爲這我跟她有過爭議,討論好久才定下方案。後來效果很好,但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當時只說要告別過去,沒多說。我也沒多問。”

“那她現在在哪你知道嗎?還有聯繫方法。”“不知道。之後就沒怎麼聯繫了。我就只有她的電話,是13611137121。”

“我們打過這個號碼,但是無人接聽。”

“那我就不知道了。”鄭文博攤開雙手搖了搖頭。

“那**怎麼知道楊春的?”齊玅好奇**和楊春的關係。

“不知道。也許是通過檔案中的電話聯繫上的。但具體怎麼找到她的,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檔案上都有患者整形的所有照片,也許他在哪裡見到照片中的人了?我們醫院雖然保護病人隱私,但也不是什麼機密機構,檔案室不上鎖。誰知道他平時進去過幾次?”

“我們能看一下那封勒索信嗎?”張朝陽說。鄭文博聽了,從裡屋拿出一張噴墨打印的白紙,上面寫着:

Ni de nv er zai wo shou li. Ru guo ni xiang yao ta hui lai, ni bi xu fang 2000,000 yuan zai wan shang 6 dian zai xiao qu hou yuan de da huang su liao la ji tong li. Jin zhi bao jing.

字上面標着聲調,有的聲調筆跡一停一頓,看似猶豫的痕跡。(你的女兒在我手裡。如果你想要她回來,你必須放2000,000 元在晚上6點在小區後院的大黃塑料垃圾桶裡。禁止報警。)拼音,爲什麼是拼音?齊玅覺得匪夷所思。因爲文化水平低嗎。是乞丐、保姆、廚師還是小工?可話說回來,這些人又接觸不到打印設備,也不會使電腦。這語句也有點怪,奇葩的勒索信。齊玅又開始咬指甲,可憐的指甲剛長出來一毫米,又被無情地啃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