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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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大霧黃色警告,一切都在迷霧中。“聽衆朋友們,下面讓我們一起關注天氣。今天清晨,受降溫天氣影響,溼度大、風速小,北京出現了大霧天氣。現在能見度已小於500米,北京氣象局於17時31分發布了大霧黃色預警信號,提醒廣大民衆出行注意交通安全。”1039交通廣播的播音員用甜美的嗓音傳達出惱人的消息。儘管霧是老天賜予的珍貴禮物—霧裡看花,不美也有種神秘感,就連平時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北京四九成也被抹去了棱角,若隱若現的彷彿成了仙境—可對今天執行監視任務的大楊和小郝來說,真是噩耗。天早就黑了,晚高峰的工體北路堵得車水馬龍,汽車在迷霧中都跟會發光的鐵皮盒子似的,此起彼伏地鳴着喇叭,磕磕絆絆地爬行。大楊他們的車停在太古裡旁的小路上,巧妙地避開了那些歇斯底里下班回家的精英一族。他們的目標申秋正在前面的廣場上晃悠,東張西望,頻繁地查看手錶。

“嗯,給你。”小郝伸手遞給大楊一桶泡麪,又從手腕上挎着的塑料袋裡掏出兩個滷蛋,“出外就是辛苦,湊活吧。便利店也沒什麼東西。”

“沒事。不過今天大家好像都沒什麼進展。看來,只能等DNA檢驗結果了。”大楊接過一個滷蛋,攪和了下面條。

“當前,咱們只盯住他就行了。今天霧大,這晚上就更不好盯了。”

“是呀,要是他一會兒動彈,咱們還得下車盯。趕緊吃。”倆人相互吸溜吸溜地吃起面來。

廣場上華燈初上,各種名牌旗艦店那五光十色的玻璃幕牆,吸引着行人到溫暖之處流連忘返。室外一半的人在躍躍欲試地盤算要進哪個賣場,另一半人則飢腸轆轆或貪饞地找吃食。迷霧中的人們雖然行動緩慢,但卻也有着各自明確的方向。申秋從挎包裡掏出一個黑色塑料袋,正正方方的,看似很硬也很厚實。在經過優衣庫時,他漫不經心地扔到了門邊的垃圾桶旁,隨後靠在附近的一顆樹上,揣着手又東張西望起來。稍許,稀疏的人羣中一個乞丐模樣的人,杵着棍子,揹着個破爛大包,一瘸一拐地向那個垃圾桶溜去。他油膩擀氈的頭髮鬍子中埋藏的那雙水泡眼時刻謹小慎微地四處打量,好像幹了壞事生怕被人抓個現形一樣。只見他迂迴着在垃圾桶附近轉了幾下,確認沒有危險後,快速地抄起地上的黑色塑料袋,往自己的破包裡揣;同時從懷裡掏出個紅色的大信封,想要放在原地。突然一個黑影如閃電般迅速靠近他身後,只見寒光閃露,乞丐慘叫一聲。

“不好!”正在車裡吃麪的大楊一驚,和小郝同時扔下面桶衝出汽車,奔向乞丐。他們抓到行兇者時乞丐已經被紮了兩刀,萬幸都是皮外傷。而行兇者不是別人,正是申秋。

夜深了,在這個百姓歸巢的時間,審訊室裡對申秋的攻心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你爲什麼要襲擊乞丐?”

沉默。

“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了這個”見申秋不說話,小郝打開了黑色塑料袋,裡面都是人民幣大小捆成捆的白紙“這是做什麼的?”

“他拿楊春的秘密做要挾要錢,我沒錢。”申秋考慮了片刻,似乎在算計整盤形勢的輸贏得失,最終惡狠狠地開口。

“所以就殺人滅口?”

“他活該。有手有腳自己不掙錢,專門抓別人的短處。狗急了也會咬人的。”陰冷的聲音像從海底最深的深淵中發出,沒有絲毫愧疚。這讓小郝打了個激靈。爲了提氣,小郝故作兇狠。

“你真是水浸眼眉,不知死活,還牙尖嘴利,胡說八道。你不是說和楊春沒關係了嗎?”

“ …死循環…真正的愛情就是死循環,一旦執行就陷進去了。如果你改變了,那就不是常量限定,不是真愛。” 和這個化石般古老的生物進行跳躍式對話,小郝瞬間石化了。

“你…說人話。老實交代,楊春她現在在哪?是不是她指使你的?”

“不知道她在哪。人是我殺的,和她沒關。兩個人都是我殺的。他們都該死。”

“不知道,你怎麼知道勒索和交易細節的。”

“他們打電話來威脅楊春,13611137121,我用楊春這個老號碼收到的電話。”

“胡說!你手機裡還有13611137121的來電顯示。雖然你手裡的水果刀已經證實是兩次行兇的兇器,但不要企圖爲他人掩蓋罪惡。” 死豬不怕開水燙,小郝急得挽起了袖子,叉着腰在桌前走來走去。

“殺人償命,我一命換倆,值了。”申秋咬牙切齒,黯淡的目光裡閃耀出復仇的火焰。

“那個,你說他們打電話來威脅。可這次並不是電話,是勒索信。”大楊想到鄭文博收到了勒索信,如果是同一個人,也許會用信。他想詐一詐申秋。果然,他見到申秋的神情略顯疑惑,乘勝追擊“你接到了某人的旨意。而且31日你行兇是如何潛入青蓮的?是不是有內應?”

沉默。申秋把嘴脣咬得發白,但就是一言不發,憑大家怎麼問。他紙一樣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神情**肅穆,下巴高高擡起,顯示着要爲了某一神聖目標而英勇就義的決絕。

* * *

醫院裡,乞丐做完包紮,躺在病牀上留院觀察。牀邊老李拿着筆記本在進行簡單的筆錄,他遇到了一個大難題。不是乞丐現在不配合,而是他先天沒有那個功能—他是個啞巴。每每問話,他只能做咿呀壯,情急時還指手畫腳地胡亂比劃,把經驗豐富的老李也搞的束手無策。“那個,在確認一下,”老李清了清嗓子“你是勒索楊春的人嗎?”乞丐的頭搖的像撥浪鼓,擀氈的頭髮都快掉土了。“好,不是。”老李確定這個“那你去做什麼?”乞丐又瘋狂地比劃起來,還老沒命地戳一個牀頭櫃上喝水的搪瓷缸子。老李長嘆一聲,耐心地開始了“你比我猜”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