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田說完之後屋子裡陷入了一片靜默。
偶爾傳來恆舟的幾聲哽咽,院子裡下人們的腳步聲也不時的響起。
白季辰看着她的目光帶着感動和寬慰,但顧思田卻不自覺的小心了起來。
因爲她看得出來,白季辰並不太願意去追究過往的事情。
說白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顧思田知道白季辰想好好過這得來不易的日子。
動了動脣,顧思田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開口。
“季辰,我瞭解你的想法,我也沒想要怎麼樣,畢竟能過上順心日子不容易。”
將他手中所有的紙都拿過來,摺疊好了又都塞回了盒子裡。
“我這麼做沒有別的意思,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現如今有人時時刻刻惦記着咱,咱不能當睜眼瞎,至少也要知道惦記咱的是個什麼人不是麼?”
捏着白季辰的兩個臉蛋向外扯了扯,英俊尖俏的臉立刻變了形。
他也不攔着,任憑顧思田由着性子的折騰自己,手也不自覺的收了收,怕她掉下去。
“你放心,我沒想過那些多餘的事情,就是想告訴你該防着些什麼人。”
“你騙人。”白季辰淡淡的一句話讓顧思田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一直都想給我翻案是不是?否則你怎麼會查的這麼詳細。只要讓我生疑的人,不需要任何證據我都會防着。”
謊言被拆穿的尷尬有些讓人下不來臺,顧思田訕訕的鬆了手,眼神顧盼的躲閃着白季辰。
骨子裡的那股子倔強卻讓她緊抿着脣,不承認也不否認。
“秀兒雖然留在你身邊,可你打心底跟她隔了一層。花霓裳三天兩頭的往來捎東西,你雖回信道謝。卻將她送的東西全都堆在了庫房。你看着好相處,但只有我知道,你心眼兒比針鼻還小。”
顧思田不願承認。沉默的犯着倔,後脖子梗的死硬。
白季辰話語從容,手還在她後脖頸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但言詞卻尖銳了些。
“不想承認?那如果你心眼兒不小的話,爲什麼我身邊的妾室你都提過,卻唯獨沒聽你打聽過丹青?”
丹青這個名字一出口。顧思田整個後背都僵了起來。連臉帶脖子都犯起了紅。
這個名字在顧思田這裡算是一個禁忌,她見過這個女子,溫婉賢淑。大方得體,無論任何時候都是從容不迫,對待所有人也都是平易近人。
這樣的女子配得上週瑜文,配得上王妃這個身份,就因爲出身不好,先皇不允許遲遲給耽擱了。
如今更知道丹青是唯一陪在周瑜文枕畔的人,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尤其如今丹青已經死了。跟一個死人爭地位,哪裡又爭的過。
“我不提,你也不許再提,我不想跟一個故去的人吃這份乾醋。”
略帶威脅性的一句話聽在白季辰的耳裡卻可愛的不得了。
但他如今的心思卻不在這裡,只是低聲笑了笑又道:“你這麼小心眼的人怎麼能容忍有人害我?又怎麼能容忍你承我一份這麼大一份恩情。”
顧思田的眉心皺了起來,有些事情是她不願承認的。也是她迄今爲止也想不明白的。
但白季辰的幾句話卻將她看了個通透。
“你骨子裡是跟你弟弟一樣的。你覺的欠了我的,所以你想爲我翻案。還了我這一份情,對嗎?”
顧思田沒說話,白季辰也不介意的繼續道:“其實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今跟我在一起,到底是愧疚更多還是真心更多,我說的可對。”
“你之所以想爲我翻案,一來是幫我報仇還了這份恩情,二來是想知道沒有這份恩的束縛,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顧思田緊緊的咬着下脣,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她說不出話來,但眼睛已經紅了,卻沒有淚。
白季辰看着心疼,輕輕在她背上撫着,柔聲勸道:“別緊張,放鬆,我沒別的意思。”
將人往自己懷裡緊了緊,像哄小孩一般,一邊撫摸一邊抱着她左右的搖晃。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已經是老天爺恩賜了,你若看不明白自己的心,那我便同你一起找一起看,好嗎?”
顧思田有些詫異的看着白季辰,她原以爲白季辰會質問她,會說那句爛大街的臺詞“你到底愛不愛我”或者“我不需要你感激我”什麼的。
看着她紅彤彤的眼睛帶着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儼然從原來的小狐狸變成了一隻小兔子。
白季辰沒忍住,在她臉上啾了一口,心情看上去不錯。
“關於翻案,我曾經不是沒想過,而是沒想好要怎麼做。如今既然你想翻案,那咱就翻。我陪着你一起把上一輩子的事徹底揭過去,然後你再考慮是不是要繼續跟我。”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很明顯,白季辰會繼續陪着她,但從今後不會再碰她,直到她想明白爲止。
白季辰也確實是這個意思,只得到人卻沒得到心的這種傻事他做過一回就絕不會做第二回。
這次他要的是顧思田的這顆心,雖然他知道顧思田是真愛他,這顆心也都全都是他的。
但她本人沒想明白之前,這隻能說是全心,卻不能說全意。
顧思田心頭五味陳雜,很憋屈又很通暢,矛盾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舒服。
白季辰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她的心縫裡,讓她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可白季辰的決定又讓她異常堵的荒。
“翻案哪裡有那麼簡單,短則一兩載長則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載……”
顧思田說不下去了,白季辰卻笑了,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頭。
“不需要那麼麻煩,新帝忌憚我,有意削弱我的家財,而想害我的人也不過是借了新帝的手而已。若說翻案,就算是證據確鑿新帝也不會恩准,所以只要找到這個背後陷害我的人,你便算幫我把仇報了。”
顧思田聽出了白季辰的話外音,蹙眉看他:“你不幫我?”
白季辰無賴的笑笑,啾了一口她的臉頰:“自己查。”
說罷從懷裡取出一條特殊的紅穗,血紅血紅的顏色看的人刺目。
穗上連着一條編制的錦帶,手法特殊,一紅一黑一金三種顏色異常複雜的相互交織。
錦帶的另一端繫着一個鈴鐺,鈴鐺裡面塞了一團棉花。
顧思田要伸手去摘,卻被白季辰攔住了。
“這鈴鐺聲音特殊,不能隨意響。”
“那這是……”舉着繫着紅穗的鈴鐺在白季辰眼前晃晃。
“這是影衛隊的調令,鈴聲一響,所有聽到鈴聲的隊員都要來你這裡待命。”
顧思田驚訝的看了看鈴鐺,又看了看白季辰:“你這是將影衛隊交給了我?不行,你如今處境危險,身邊不能沒有人護着。”
白季辰如今成了沈浩雄的頭號攻擊目標,自然是危險的很。
見她爲自己着急,白季辰心裡頭美滋滋的。
“拿着吧,他們都認得我,而且祁虎在我身邊,有沒有鈴鐺都不礙事,再說了你什麼時候見我搖過它。你臉生,他們不認得,要是衛陵不在,你想調人都調不動。”
顧思田知道自己若想找到當年害周瑜文的人,手底下沒人肯定是不行的,明裡說不幫,其實還是不放心。
再說顧思田目前身邊確實也需要人保護,一旦再出現兩個人分開的情況,有影衛隊護着,白季辰也能放心不少。
顧思田稍微考慮了一下,又看看白季辰不像說瞎話,便只能將鈴鐺收進了懷裡。
“對了,這個你也收好。”
白季辰將一個像哨子一樣的東西一併給了顧思田。
是一塊整玉雕琢而成的,只有手掌的一半長,小指粗細,通體翠綠好看的很。
顧思田擺弄了半天,又試着吹了吹,吹不響。
“在這裡吹是沒用的,人聽不到這個聲音。”
他這麼一說顧思田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蚊音。
這哨子音頻很高,一般人聽不到,但動物卻可以聽到。
“我知道,其實不是所有人都聽不到,你在嬰兒耳邊吹這個,他會哭。”
炫耀性的在白季辰面前晃晃哨子。
白季辰笑了:“知道的還不少。”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跟海梟聯繫的哨子吧,人聽不到,但訓練過的海鳥卻可以。”
“鬼靈精。”嗔笑着颳了刮顧思田的鼻子:“船隊訓練了一種專門的海燕,在海邊吹響這個,海燕便會帶船來接你,這也是唯一能上滇月島的方法。”
“知道了又有什麼用,還不得乖乖等人人家找來。”將哨子揣進懷裡,顧思田擡頭問他:“你不是約好下次交船的時候,你不出現他們就來找我嗎?什麼時候交船?”
“規定的是每年六月初,如果我沒猜錯,他們估計已經來燕國了。”
“那你預計他們什麼時候能找到咱?”
白季辰搖搖頭:“不好說,那得看廖翊心情,況且義父在這裡,估麼着他不能樂意現身。”
顧思田一直很好奇,廖神醫跟他兒子的關係怎麼會僵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