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線生機

轉天,老爸送我去機場。臨別時他叮囑我,這些事兒聽了就當是故事,能有點兒感受和啓發就算沒白聽。但是對於我們都不知道的那些真相,不必執着,切不可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頭。老爸還是一如以往的那兩句“注意身體,好好工作”,不過這回說完他自己笑了一下,說我現在這樣的工作狀態還真有點兒“一門清”的樣子,也是個“不吃不碰”自力更生的主兒,挺好。

回到北京,我又開始繼續自己忙碌的生活。但總是會在開車,吃飯,和閒下腦子的時候想起這些事兒。甚至有時候又琢磨出些細節忍不住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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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雞憑什麼是金雞啊,人人生而平等啊!這跟古人麻將的要義是相違背的嘛,嗯!強盜牌!”

日子還和以前一樣,我幾乎每天都跟老媽通電話,老爸在旁邊只是聽,除非有事兒,不然很少會跟我說話。後來在電話裡我們也再沒提到過跟麻將有關的內容。

可是奇怪,我沒見過的那些事兒,那些人,那些物件,在我這兒反倒越發清晰起來。他們在我腦子裡一遍一遍的過着,我看得真切,就好像我真的曾經經歷過一樣。然後我開始坐在電腦前碼字,一句一句的把這些物件,這些人,這些事兒碼下來。

經常碼着碼着,會想起萬伯朝我擺手的樣子,心情低落。確實,寫下來又有什麼意思呢,這最後的事兒我們都不知道經過和結果。但徹底丟在一邊不管了,那些讓我深有感觸的畫面又都一個個的在腦子裡冒出來。幾反幾復的放下,又拿起來。最後心想管它呢,明知是把黃莊的牌我也把它打下去。老爸說過,做人做事兒就像行牌,既然開始打了,就認真行好手上每一張牌,即便最後沒胡成,倒牌的時候不後悔也不抱怨,這把牌也算打得值當。

從貴陽回來一個多月,9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在棚裡錄音,中間休息的時候我到走廊上查看信息。因爲棚裡有屏蔽信號的設備,怕影響錄音工作,所以一開始工作屏蔽就開啓,手機完全沒信號。回覆完了朋友的微信,發現有個新的添加申請,打開一看也不認識。用戶名叫“魔禮青”,這倒沒什麼,微信用戶名千奇百怪的也正常。但是她寫的那句添加理由很特別:抱發財的小呂孩,快到碗裡來!

“喲,看上去是個很‘熟悉的陌生人’喔。”我裡心想着,然後同意並把她加成了好友。

等了一會兒,這位沒動靜,我剛想轉頭回棚裡去,這人發了個動圖,一個樂得滿地打滾的小孩兒。我忙回覆:

“你好,請問哪位?”

“姐姐,終於找到你了,叫我小青吧。”

嗯?!這人幾個意思?上來就是“蛇精病”模式。我暗歎,跟我這兒扮“蛇精病”,小丫頭你這可是撞槍口上了喲!呵呵,毫無壓力,我回復到:

“妖孽!你若是再不現出原形,休怪老衲將你拉黑!”

“在下竹葉青。”

“夠綠的啊!你姐姐是白真素吧。”

“一點兒油水也沒有了是嗎?我聽過這段兒。”

“魔禮青同志,你要是再不現出真身,我就代表天庭拉黑你了。”

“那好吧。大孃,拉黑我之前先把你爸的手機號給我唄?”

大孃?!現在的小姑娘“蛇精病”演不過我,就使出拉輩分差這麼卑劣的手段嗎?我有些不高興的回覆:

“誰是你大孃啊?剛纔不是喊姐的嗎?小侄女這一分鐘歸位歸得可夠快的呀。”

“不是你讓我現出真身的嘛!我祖奶奶姓邱,是你爸的師傅,論輩分,你跟我媽是一輩,我是該喊你孃呀。”

我都跟她媽一輩兒了!我都“孃”了我都!晴天霹靂的輩分啊簡直!哎,不過等會兒,她提到了我爸的師傅,我趕緊問:

“你是邱嬸家的?”

“是啊,大孃。不過你怎麼管我祖奶奶叫‘嬸’呢,應該叫‘奶奶’纔對吧。”

“噢!你是邱嬸的重孫女兒呀!那你怎麼會加的我呢?”

“昨天我見過萬爺爺了,他加過你啊大孃,他給我的號。”

“萬伯,對對!等會兒啊,你先把那個‘大孃’去掉,我們再聊。”

“我去掉了那我怎麼稱呼你呀大孃?”

哎呀我勒個去!每一行字兒都閃爍着那個“大孃”,我這心裡真像是有二十五隻老鼠在抓。

“叫姐叫姐!你看,以前誰都管你祖奶奶叫‘邱嬸’對不對,沒有誰叫過‘邱大孃’嘛,所以其實稱呼這個事情不是這麼重要的。叫姐啊,不然我爸的電話號碼就不給你了。”

“好好,姐!那姐姐把電話號碼給我一個吧。”

終於是連哄帶嚇的免除了“大孃”的頭銜,棚裡已經又錄了起來。我進去交代了幾句,回到走廊上就繼續問她:

“你要我爸的手機號幹嘛呀?”

“我們找他好久了,單位上說他退休了,你們家也搬了,電話也換了,找了兩年多都沒找到。連萬爺爺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昨天我再見到萬爺爺的時候他說你去找過他,我喜大普奔的趕緊就來加你了,終於能找到你爸了!”

說得好像一副很不容易的樣子,但是也沒回答我的問題呀,我又回覆:

“你還是沒說找他幹嘛呀?”

“喔~,對。我們…,確切的說是楚灝,他在蒐集資料,有很多事兒需要向你爸諮詢和求證。”

楚灝?這個名字我有印象,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跟我提過,剛想問,回覆又來了:

“楚灝是盲爺的重孫子,盲爺你知道吧?萬爺爺說他都跟你講過這些了。”

盲爺的重孫!想起來了,他也去找過萬伯問過同樣的問題。我眼睛就是一亮!雖然當事人都沒了,可還有家裡人呀,說不定這個重孫子手裡有什麼其他線索呢。萬伯不是說盲爺的兒子嚷着要找日本人報仇去嗎,他知道的應該比我們都多。

“知道知道。”我忙回覆,怕她久等我就分開了寫。

“蒐集什麼資料呀?”

“你們……真難得誒,盲爺和邱嬸的後人,還能認識?”

我連發了三條追問。

“姐姐,是這樣的。我們家跟萬爺爺早就認識,邱慈館雖然在黔南,但我是在貴陽長大的。楚灝是前兩年他自己找到萬爺爺問七寶館當年的事情,還拿着盲爺留下的手記。我也想看盲爺的手記呀,後來就在萬爺爺家裡認識他了。”

看對方正在輸入我就沒催她,等她慢慢寫。

“盲爺的手記上記着每一屆三省麻將比賽勝出的是誰,但是時間間隔不均勻,有些時候是一年一次,有些時候好幾年才比一次,信息也不全,楚灝就是爲了求證這些事兒才找到萬爺爺的。後來問着問着又問出好多故事,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入了個夥兒,跟他一起開始找當年的知情人,蒐集資料。所以要找到你爸呀,還有好些怡清館的信息需要從他那裡瞭解呢。”

“這樣啊。那當然是沒問題。”我回復到。小丫頭那邊回了個開心的表情。

“我有點兒不太明白,你們蒐集完這些信息以後呢?”

“你把電話號碼給我,我告訴你呀。”

我正準備輸入老爸的手機號,寫到一半停住了。這倆孩子有點兒意思,我這一把眼看要打黃的牌說不定有希望翻身呢。想了想,我回復:

“沒問題,家庭住址,手機、座機,我都可以給你們。但是你得讓那個楚灝自己來拿,我有個小事兒想問他,問完了就給他。”

小丫頭髮來一個瞪大了眼睛流鼻涕的表情。

“什麼事兒啊姐姐?要不你問我,資料是我們一起整理的,我知道的話就回答你呀。”

“好啊,當年盲爺跟幺姑去跟日本人打麻將,贏了還是輸了?”

這句發出去之後,對方沒反應,也沒有顯示在輸入。我拿着手機在走廊上來回轉悠,要是她知道的話,我離真相就只有一步了。不過她真是知道的話,那萬伯也就知道了呀。這麼說,從她這兒得到真相的機率並不高。我正琢磨呢,微信動了,顯示對方在輸入。

“姐,這件事可以說,所有聽說過的人都想弄清楚,包括我。我不知道楚灝是不是瞭解全部,但他一定知道得比我們多。我猜他堅持要蒐集這些信息,說是將來要建數據,做網站什麼的,跟他們家的這件事也有關係。別說我了,萬爺爺從他那兒也沒能問出更多的細節。要不,我就把你的話轉給他,至於他會不會告訴你,我就沒把握了。但是有一點,如果他同意告訴你,你一定記得叫上我!”

“好,沒問題。那麼魔禮青同志,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穆文,姐姐怎麼喊都行,那姐你呢?”

“叫我南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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