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這兇手故意在案發現場留下一副工筆美人圖,完全是效仿無色不歡,故意誤導官府,混淆視聽。這對於自從數年前江湖中傳言無色不歡密謀造反,引起永賢皇帝注意,接下密旨徹查此事的柳適緣來說,無疑又是一次讓他怒火高漲的欺騙。數年來,冒充無色不歡四處作案的江湖肖小,一直層出不窮。而那一向自恃甚高的無歡公子,竟然對此不聞不問,累慘了他們這些吃公家糧的捕頭公差。想想,就讓柳適緣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縱容江湖肖小作亂的元兇無色不歡碎屍萬端,才解心頭之恨。
基於此,柳適緣的臉色,又能好的到哪裡去?
不過,氣歸氣,他還是認真分析了一下,確定這一次的殺人案件,應該是由於對趙三公子或者劭寡婦的私怨。而劭寡婦寡居多年,獨守一間小小的豆腐攤謀生,應該不會解下什麼大仇家,讓人萌生殺念。相比之下,趙府老爺近年來身體日漸虛弱,病入膏肓,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而趙府上下,除去庶出的趙四公子趙齊安,趙府的其它三位公子,對趙老爺的家財都恨不能獨得,三人之間,一直紛爭不斷。近日,趙三公子剛剛和二哥仲顯起了爭執,趙二公子便當場立誓,要找人殺了自己這個三弟,以卸心頭之恨。不到三日,趙三公子就被人暗害。趙二公子的嫌疑,不好輕易洗去。
柳適緣認真想一想,和臨安府府尹打好招呼,便一個人暗暗潛入趙府,在無人的角落觀察這一家人的表現。
趙大公子趙伯安是一個老實人,只是娶了一個厲害的妻子。每日都在他耳邊吹枕頭風,唸叨着趙老爺應該把大半家產分給老大。趙伯安不願和自己兄弟爲難,每天都不厭其煩。以至於晚上通常都流連在臨安攏翠閣紅牌瓊花姑娘處,很晚纔回家。案發當晚他便是就宿在那裡,沒有回家。
趙二仲顯心機深沉,一面在老父親面前裝孝子,一面又派人暗中打點,託趙老爺的第三位如夫人韓萱娘在父親面前美言,使自己可以多分一些家產。
死去的趙三叔琉最是招搖,每日吃喝玩樂,醉生夢死,最讓趙老爺厭惡。按理來說他應該不可能得到多少財產。偏偏府中卻四處傳言趙老爺已經決定要將大半家產傳給趙叔琉。引起二公子趙仲顯的妒忌,所以纔有了案發前三日的激烈爭吵。
這樣一家人,看似複雜,其實也非常簡單。柳適緣又在趙府暗中蹲伏兩日。第三日便回到臨安府堂,對府尹說案子已經破了。讓府尹先按兵不動,等待良機。
果然,不出幾日,趙老爺病故。遺書中卻是說長子趙伯安不孝,父親病重之際仍然只知道酒色美人,罰他只得五分之一財產。二公子趙仲顯,圖謀不軌,對如夫人萱娘無禮,又有謀害趙三公子趙叔琉的嫌疑,也只得五分之一家產。剩下的家產中,全部財產的一半都歸趙老爺的第三夫人所有。剩下的那些,纔是剛剛被害,一家孤兒寡母的趙三公子遺孀所有。
如此一來,所分財產如此不公,自然有人不滿。先是趙大少奶奶和趙仲顯聯合,一起上告臨安府府堂,告三夫人以媚**人,害死趙老爺,獨吞家產。接着,又是趙三公子遺孀趙秦氏,抱子擊鼓鳴冤,直告入府尹大堂,說是趙二公子趙仲顯對她們孤兒寡母肆意欺凌,要府尹爲她討一個公道。再接着,就連趙大公子的紅顏知己——攏翠閣紅牌姑娘瓊花也告上大堂,說是趙大公子趙伯安食言,答應幫她贖身,簽下三千兩黃金的銀票欠款,卻至今不肯償還,要求府尹爲她主持公道。甚至,連那如夫人萱娘,也披頭散髮哭鬧着衝上大堂,說是趙二公子趙仲顯乘她新寡,屢屢對她無禮,使她有愧於亡夫,無臉再活下去,求府尹爲她支持公道,讓她死也瞑目。
一時之間,幾乎整個趙府的人都鬧上公堂,你來我往,衆說紛紜。堂堂公堂,竟被他們一家人鬧的不可開交,如天橋下的鬧市一般熱鬧。
府尹聽從柳適緣的指示,任他們胡鬧,也不阻止。整整三天,幾乎沒有衙役願意再站在這公堂側旁,一個個道苦不迭。
第四日,終於有一位仁士看不下去,瀟灑的走上公堂,要求府尹無論如何一定要出面解決,不能任這一家人四分五裂,不成體統。這位翩翩家公子,卻也和趙府相熟,是如夫人萱孃的表哥封悅濇,常常出入趙府,就連趙老爺病重的那幾日,也是每日來訪,探視病人。
至於這位封公子的爲人,也是臨安府一衆百姓連連稱道的。說他爲人正值,樂善好施,急公好義,爲人所不爲,能人所不能,仗義行俠,造福百姓。
可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這位封公子剛剛走進大堂,埋伏在兩邊的衙役官差便一涌而上,將他拿下,捆成一個糉子一般。
封公子剛要責問,柳適緣已經走出來,拿出一疊宣紙,笑眯眯的問道:“沒有想到封公子竟然還有如此愛好,喜歡畫這些美人。比較起來,工筆雖然不錯,卻始終還是忘記一件事。無歡公子殺人的時候,向來只殺一人,從不牽連無辜。而且,他也一向會選擇拿前朝名妓李師師等青樓女子入畫,從不選擇自己身邊之人。封公子倒是手段不錯,偏偏一時糊塗,拿令妹萱娘入畫。可惜啊,可惜啊!畫雖然不錯,人到也很美,卻是一不小心落人口實……”
“我沒有!”“他沒有!”
兩聲急切的吼聲響起,急於辨白。卻突然明白中了柳適緣的計謀,兩張臉,一起黯然垂下。
案子,很快便破了。柳適緣押着冒充無歡公子的封悅濇,和同謀韓萱娘,瓊花,趙秦氏等一干人犯,風風光光的回到京城。一件一夜之間殺死八人的大案,不到半個月,輕輕鬆鬆便由神捕柳適緣所破,永賢皇帝大悅,賞柳適緣玉牌一個,上書“神捕天鷹”四字,又賞金千兩,金帛若干。自此之後,柳適緣的聲名,越傳越廣,儼然直逼當年柳適緣親祖公——長纓將軍柳逸橋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