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氣晴朗，陽光豐沛，剛剛入冬的北方葉子金黃繁盛的覆蓋在枝頭。他慢慢開着車偶爾回頭看她，觸到她明亮的眸子，眼底裡居然是他想象着她長大後曼妙的樣子，坐在自己身邊望着自己，天荒地老、歲月靜好。
到學校下了車，舒安看了眼表，才突然想起自己居然忘了叫汝夢蝶一起上學。
平素裡都是她和滕紹汝夢蝶一起上學，今兒只顧着想着攔秦慕笙的事情，壓根兒忘了還有個汝夢蝶。舒安頓時有點兒着急，現在回去肯定來不及，只能在學校門口等了。可是一直等啊等的，也沒有等到汝夢蝶，反倒等到了上課鈴聲，舒安再不敢等下去，急匆匆進了教室裡準備上課。
老師講的課她多數沒怎麼聽進去，看了足有十來次門，看的老師都疑惑，終於發現素來和舒安要好的汝夢蝶沒來上課，立刻問，“季舒安，汝夢蝶呢？”
“啊？”
舒安忙站起來，本能的啊了一聲，教室裡的同學低低笑起來。
她反應過來，遲疑着看向門口，總不能說自己忘了叫汝夢蝶上課她就沒來吧。可他再怎麼慢也該來了，舒安皺皺眉，低頭緊張思索着。
老師覺察出不對勁又問，“季舒安，老師問你汝夢蝶今天怎麼沒來上課！”
聽說今兒滕少爺請假了，請的光明正大是因爲過生日不來。早晨五年級的老師還跟她抱怨說現在孩子越來越不像話，過個生日居然都不來上課了！老師想到這裡，看舒安的眼神愈發疑惑。
“她，她……”舒安遲疑着，正準備說她病了。
教室門口響起弱弱的一聲，“報，報告。”
“進。”老師道。
門被緩緩推開，汝夢蝶跌跌撞撞的走進來，腳一瘸一拐的，身上一件明顯的新裙子卻皺皺巴巴還粘着不少髒。舒安看着心下一陣擔心，着急的看老師。
“汝夢蝶，你怎麼了？”老師也看出來她似乎不對，忙下來問她。
“我，我路上摔了。”汝夢蝶低着頭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回答。
老師面色頓時擔憂，汝夢蝶可是班裡的尖子生，雖然家庭不如季舒安和滕紹甚至大多數班裡學生好，可學習努力上進，和同學相處友善，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學生，便會多幾分偏心，立刻說，“老師先送你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不，不了！”汝夢蝶急着搖頭，擡起略帶塵土淚汪汪的眼睛隱忍着道，“老師，我想先上課！”
對於這樣的學生，老師很滿意，立刻讓附近的男生扶着她回到座位。
汝夢蝶和舒安是同桌，她一坐下，舒安就忙着問，“夢蝶，你怎麼了？”
汝夢蝶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舒安心中莫名的一驚，只覺得她通紅眼睛裡的不是淚，而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莫名的情緒，她胸口陡然一緊，聽到她說，“沒什麼，路上摔了。”她的口氣聽起來冷漠的沒有絲毫情緒。
若是在往常舒安一定會不停的問下去表示關懷，可此刻舒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點頭說，“那你不舒服就告訴我。”
汝夢蝶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輕聲說，“上課吧。”口氣有些捉摸不透。
這一節課舒安上的心不在焉，本來就是她不太喜歡的英語課，再加上剛剛汝夢蝶那目光裡莫名的情緒，讓她心神不安。她決定下課後問問汝夢蝶到底怎麼了。
秦慕笙曾經無數次的提點過舒安，凡事三思後行，沉住氣穩住心神。舒安卻生性衝動亦到底是個孩子，下課鈴才響過，她就忙着拉住汝夢蝶關懷，“夢蝶，你到底怎麼摔了？”然後也不等人家回答就忙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一個早上單想着要生日禮物忘記等你上學。哎，要是我等着你陪着你，你就不會這樣了！”
她話音剛落，其他同學也圍過來。
汝夢蝶的人緣不錯，她長得漂亮，人又文弱，尤其特別受男生的喜歡。有關懷美人兒的機會男生們必然不會錯過，都圍過來噓寒問暖。汝夢蝶看看他們，又看看舒安，只輕聲回答，“沒關係的舒安，我，我摔倒跟你沒關係，你別這樣。”她說着低下頭，漂亮的睫毛一閃一閃的，淚光盈盈。
“可，可是也是我沒有等你嘛！”舒安感覺怪怪的，但還是把自責說出來。
“其實……”汝夢蝶遲疑着，沒回答旁邊男生的關懷，擡着眼皮小心翼翼的看着舒安說，“其實我看到你，叫你了。”
“啊！”舒安瞪大眼睛。
忽而想起自己和慕笙哥說話的時候，似乎確確實實隱約有什麼聲音。可她一心都在慕笙哥身上並未在意。
她咬咬脣片愧疚的問，“是，是我和慕笙哥說話的時候嗎？”
汝夢蝶忽然擡起眼皮看她，舒安一愣，她妧媚的眼睛又是她看不懂的神色，然後她顫顫的垂下眼皮，小臉兒霎時變得比剛剛蒼白了幾分，輕顫着道，“原來，原來你聽到了。對不起舒安，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該那時候出現，都怪我，難怪你不理我，都是我不好，打擾你和慕笙哥說話了！”
舒安知道汝夢蝶一直是這麼個個性，特別軟弱，而且喜歡把錯誤歸結到自己身上，忙欲勸說，卻不妨有個女生先開口，“跟慕笙哥說話就可以不理好朋友嗎？還不知道人家慕笙哥願不願意理她呢！”
“你亂說什麼！”舒安身邊的男生開口喝止。
“我哪有亂說，現在誰都知道咱們小學部的學生居然去追求高中部的學長慕笙哥，真是不知廉恥，纔多大啊，就談戀愛！”那女孩子不服氣道。
舒安的火氣蹭的竄上來，她向來是由不得旁人欺負的，轉身看了眼那女生冷笑道，“慕笙哥？你有沒有試着在他面前叫過，看看他理不理你？”
那女孩子頓時氣得跳腳，指着舒安罵道，“別以爲你家裡厲害就怎麼樣！誰不知道你跟個橡皮糖似的粘着人家慕笙哥不放，你也不拿把鏡子找找自個兒配不配！哼！”
舒安正欲還嘴，另一個男生開口了，“舒安配不配兩說，反正你不配。”
女孩子愣了下，看看他們，說，“我是不配，可是夢蝶總配吧！每次慕笙哥在門口，季舒安都擋在人家汝夢蝶面前，誰知道是什麼居心！”
周圍男孩子均是愣了愣。
每個人都知道舒安和汝夢蝶好，所以秦慕笙接他們下學，除了滕少爺，還有舒安和汝夢蝶。可到底是接哪個女孩子，這就真說不清楚了。
舒安本想反駁說慕笙哥自是接我，可又怕讓汝夢蝶不高興，就說，“慕笙哥要看誰跟你沒關係，你少多管閒事！”
“季舒安，你別……”那女孩子又準備說話，汝夢蝶輕輕嘆了口氣阻止她，“你別胡說了，慕笙哥自然是等舒安的。今天早晨我也看到慕笙哥的車子，也叫了，可，可直到舒安出現，慕笙哥才停下來。我那時候都摔倒了，慕笙哥不可能看到我的！”
說着，眼淚愈發婆娑。
舒安這才曉得原來早晨追秦慕笙車的不只是她，汝夢蝶也追了。她心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很想問，那你爲什麼沒追上我？可想到汝夢蝶身體不好，體育課都不怎麼上，恐怕是跑不過她。
回身道，“你真傻，追怎麼追的上，要去堵住他的嘛！”然後又尤其不自知有許多複雜目光看着自己的道，“而且，哪有什麼不方便的，每天我們都一起上下學，慕笙哥也很照顧你啊，你看看，都這樣，你也不叫我，好歹我先送你回家。”
“我得上學的！”汝夢蝶低着頭，聲音可憐，“爸爸說，我比不了你，要好好學習才行。”
額，這個……
舒安撓撓頭，隱約聽到旁邊有男生輕輕嗤笑，她大眼睛一個白眼過去，那男生笑的愈發歡快和善，拍了拍舒安的肩說，“呀呀舒安，你丫是徹底讓滕學長帶成紈絝女了哈哈！”
“呸呸，你才紈絝！滕紹那丫跟我就兩個品種！”
舒安驗證強調她和滕紹絕對是兩碼事。
另一男生笑道，“恩恩，你倆不能是一個，一男一女，正好一對兒！”說着也不懷好意的大笑起來，舒安擡腳揮過去，卻沒有真正踢到男生。男生歡快的笑着求饒，“好舒安好舒安，我抽自個兒嘴巴還不成？”
“得了吧，誰要你抽嘴巴！”舒安小小揚起腦袋，大眼睛靈動的忽閃忽閃，像只漂亮驕傲的小貓。
“還不快謝謝舒安放你一馬？”另一男生玩笑。
“謝謝，謝謝滕福晉放過小的！”那男生故意上前作揖，舒安氣得追着他打出去。教室裡一片歡笑，方纔因爲汝夢蝶產生的糾葛瞬間化爲烏有。
那開口說話的女生氣鼓鼓的看着舒安活蹦亂跳的背影，再看看坐着不動的汝夢蝶，大聲衝着舒安的背影吐唾沫，“呸！就知道勾引男生！”
班裡沒什麼人說話，舒安素來是個豁達的，跟班裡同學關係不錯。加上班裡還有好些滕紹的小兄弟照顧着她，沒人說她什麼。可畢竟有些人看不慣，好學生看不慣班主任老師特特對舒安開綠燈，其實那是因爲舒安語文成績向來突出，班長學習委員看不慣舒安比他們有號召力，因爲舒安想要做什麼總能召集許多同學同去，這會兒就有許多同學贊同，“就是，不要臉，倒追人家學長！”
“她不倒追怎麼辦？”一個女生冷嘲熱諷，湊到汝夢蝶身邊同情道，“夢蝶這麼好的女孩子擺在她身邊，她不倒追，學長會理她？”
“你們，你們別這麼說。”汝夢蝶忙替舒安說話，低着頭道，“都是我不好，我總是礙事。”
“夢蝶你別傻了，是她故意礙你的事！”女生道，“明明學長喜歡的是你，她攙和什麼啊，誰不知道她天天追着學長，學長連笑都沒跟她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