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答應馮毅的求婚後,兩個重色輕友的人手拉着手不知道去了哪個秘密地點過二人世界了。
我和顧永源無奈地看了看對方,他對我笑了笑,我於是也笑開了。那一份滿滿的幸福感動了我們兩,也讓我們之間本來尷尬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他對我微微甩了下頭,然後說:“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荒地?”我笑着問道。
“對!真聰明。”他說。
“這麼晚,你確定要去嗎?萬一有鬼火或者魂靈飄過呢。”我笑道。
他搖了搖頭,他說:“不會,外婆會庇護我們。就算有,對我們也是善意的。”
“好。你想去,我陪你。”我說。
“嗯,我騎車帶你去,好不好?”當看到馮毅停在店門口的山地車後,他突然萌生出這個想法。
最近c城開始流行起戶外運動,很多男人都買了自行車,沒事騎車來一趟環城或環山之旅,舒緩一下心裡的壓力。馮毅,想必也是加入了其中。
看到自行車,我也是眼前一動。高中的時候迷戀言情,每每看到男人騎着單車帶着女孩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種青春萌動的浪漫。卻不曾想,如今自己眼看着即將要過三十的坎了,卻從沒有坐過哪個男人的單車後座。
顧永源問吧檯的小姑娘要來了鑰匙,帥氣地在我面前騎着自行車轉了個圈,然後酷酷地對我說:“走你!上車吧!”
我二話不說就跳了上去,本以爲自己的坐姿一定優雅利落,沒想到太過用力一屁股坐空人仰馬翻地一下仰頭倒在了自行車的另一側。顧永源想要拉我已經是來不及了,還好馮毅剛開業,我人摔在了紅地毯上。
顧永源連忙把車扔到了一邊把我扶了起來,我的屁股結結實實地接觸地面摔得痛到不行,顧永源關切地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我憤憤地邊瞪着他邊揉着屁股,還好今天穿的是褲子。如果是裙子,此刻我已經沒臉見人了。
他原本見我摔跤心急火燎,但是轉眼見我如此滑稽又忍俊不禁,最後乾脆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也太逗了,這麼大個人了,沒坐過別人自行車麼?”他邊笑邊忍不住地說我。
我瞪着他,我說:“你再笑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噗嗤……”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的不厚道引起我強烈的憤怒,我忍着這令人尷尬的疼痛一顛一顛地憤然離去,他見我真生氣了,連忙騎着車追了過來,然後忙着道歉說:“哎呀,真生氣了啊?別生氣麼,都是我不好。來,來,快坐車,哥帶你單純c城夜遊一圈。”
在他的不依不饒下,我坐上了自行車後座,因爲緊張,我用手緊緊抓住座位上的鋼管,他在前面邊快速地騎着邊說:“拽住我的衣服或者摟着我的腰。”
“去死。”我回應道。
他又一次笑了起來,他說:“抱着我腰是最安全的,這樣你再一次摔下去的時候還能拉我給你墊背。良心建議,考不考慮就隨你咯!”
說完,他又一次加快了速度。我心想也是,要死一起死,心一橫,就直接摟上了他的腰。這似乎是我和顧永源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當我環上他的腰時,我感覺到了他整個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後,他騎車的速度也放慢了下來。
“這樣的感覺真好,像是初戀。”他在前面突然感嘆道。
我有些尷尬地想腰抽離,他連忙拽住我的手不讓我放開,他說:“勝男,別放開。我知道你心裡有誰,但是今晚,請你暫時忘記他,好麼?”
我聽他這樣落寞的語氣,頓時有些微微的不忍心,再轉念一想,便索性不再掙脫。
就這樣,他靜靜地騎車帶我繞過了大半個城市,一起來到了那一片荒地上。荒地的斜對面有一片小區正在興建,而那個地方,日後便是我和馮毅買房定居的地方。一切,彷彿都是巧合,又彷彿是命中註定一樣。
月光輕柔地灑在了這一片荒涼的土地上,舉目望去,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土地和零零落落的雜草,外加一些不止何時被風或者人扔在此地的垃圾或者雜物,顧永源走到了荒地的中間,突然直直地朝着一個地方跪了下去,然後輕輕地哽咽着說:“外婆,我來看你了,你看到我了麼?”
像是有什麼感應似的,風起,雜草都隨着風輕輕地擺動,像一位長輩最寬厚的懷抱,在輕輕地安撫着這個身世坎坷的年輕人。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蹲了下來,我問道:“當年,你們就住在這裡嗎?”
他點了點頭,他說:“以前外婆在這裡搭建了一個人字形的棚,我們就住在棚裡。那時候外婆每天都會去菜市場裡買最便宜的豆芽和青菜,收集油菜籽去榨油,然後香噴噴地炒出來澆在面上。那是我吃過最美味的東西。可是後來,我再也吃不到那種味道了……”
我聽得心裡突突地疼,他雖然外表玩世不恭,但是內心卻有着最柔軟的地方。
他表情凝重地朝着那個方向穩穩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了起來。我見他額頭被沙子磕得有些血跡,心想他對自己真狠,連忙掏出紙巾,替他把額頭上的沙子輕輕地抹掉。
“勝男,很快,這個地方就不是這樣的了。政府要出資購買這片土地,把這裡變成廣場。”他輕輕地說,話語裡無限的惆悵。
“別難過,永源。”相比於他內心的沉重,我的話語變得十分蒼白。
他微微一笑,他說:“每次我來這裡,都會在這裡睡上一覺,就躺在這荒涼的土地裡,可是我睡得特別香。夢裡,我都會回到小時候,小時候外婆搬着板凳陪着我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小時候外婆被人欺負我偷偷地躲在屋頂朝人扔石頭被發現拖着我一頓臭打,外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她說她是苦命人她來這個世界就是要過苦日子的,受了這樣的折磨她才能進天堂,她說她認命。”
我們挑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顧永源在我耳邊不斷地回憶着,我靜靜地聽着。我突然憶起從前的自己,曾幾何時我也幹過同樣的事,我坐在故鄉高高的黃土坡上擡頭看着星空,我在心底和大山對話,我在問大山我什麼時候能夠從你的懷抱裡走出去,什麼時候能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然後,我一步步走到了現在。可是到了現在,我變成了城裡人,我有了我曾經渴望和幻想的生活,但卻發現,大山卻突然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我甚至都來不及好好享受它那博大的懷抱,卻已然脫離了它脫離了家鄉,從此沒有回頭……
我感覺我和顧永源雖然成長的背景不同,可是我們在靈魂深處都有着類似的東西,我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是我總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定帶着我的某種使命,我註定會遇到一些什麼人,我註定會和這些人有些什麼故事,我註定要陪他們經歷。而這些人,他們不會辜負我來這個世界一遭,他們會成爲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夥伴。這便是親情、愛情、友情的最大意義。
這裡靜靜的,野風吹着,像極了從前寂寂的山野。我對顧永源說起我的家鄉,我的童年,我頭上戴過的牽牛花,我身上沾過的玫瑰刺,甚至我頭上長過的蝨子……好的壞的,都成了記憶裡永遠無法磨滅的風景,都成了回不去的、永恆的夢。
我也提到了我的母親,他聽得豔羨,眼裡便有了落寞的神色。
我問他:“你想過去找你的母親嗎?”
他搖了搖頭:“拋棄我的女人,我找她做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她或許在找你。”我問他。
提起母親,他的眼神一片冰冷。他記憶裡的溫暖全部來自於他的外婆,對於母親這個角色,他只有深深的漠視和憤恨。
“找到了,我也不會認她。她是沒良心的女人,自己的至親都可以拋棄,外婆死的時候,她都沒有回來。這麼多年,她或許早就忘記了我。或許,她早就死了。”提起母親,他沒有理由不恨。
“如果她還活着,她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輕輕地說道。
他搖了搖頭,他說:“我早就放棄找她了。我們不說她了,勝男,你敢不敢陪我在這裡睡一覺?”
我點點頭,我說:“好,你睡,我在旁邊守着你。”
他突然站了起來,從兜裡掏出來一把摺疊的水果刀,把邊上的野草一叢叢地割斷,然後鋪在了一片相對平整的土地上。我見他這麼做,便走過去幫忙,卻驚訝得發現,這些草原來這麼柔軟。
我問道:“這草怎麼會這麼軟?我以爲它們會很堅硬很割手的。”
“越是在貧瘠的地方生長的生物,越是有超強的韌性,心底越是善良越是柔軟。你我,不都是這樣的人麼?”他突然說出這麼深沉的話語,倒是讓我心裡一驚。
他開始一撮一撮地把野草遞到我的手中,他說:“以前我從不捨得這樣對待它們,今天你來了,不一樣。我想如果這是我家,我一定要給你最好的招待。所以,我想,它們不會怪我的。”
他的話讓我心尖爲之一顫,我從曲歌的口中聽過太多太多唯美的情話。但是不知道爲何,顧永源的這一句話卻成了跳躍在我耳朵裡的最美音符。
這是一個願意把他整個世界都與我分享的男人,他和曲歌不一樣。曲歌的愛,是創造最好最便利的條件,讓我去適應他的世界。
兩種男人,兩種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