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軒來到右上所的時候，副千戶常遠、杜洲率衆已經恭候多時。
“恭迎千戶大人！”
千戶所所有的人在大院中列隊整齊地迎接，聲音洪亮氣場十足，一千名大漢全體單膝下跪的場面還是很壯觀的，這讓顧子軒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
咱也是有隊伍的人了，這年頭手中有槍心頭不慌，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啊。
最重要的是人員齊裝滿員全部到場，沒有人請假，也沒有人曠工，這就說明這些人至少從明面上還是挺給他這個千戶大人面子的，沒有憋啥軟刀子割肉一類的歪招。
常遠笑道：“千戶大人，早前得到同知大人的準信兒，得知您今兒走馬右上所上任，弟兄們就忙活開了。
右上所全部成員都在這裡，無請假、怠工、生病者，請千戶大人訓話！”
右上所全體員工夾道歡迎，他這個扛把子理當說兩句話提振士氣，但是他也不曉得該對這些特務分子怎麼說比較貼心。
他想了想，然後高聲喝道：“右上所的弟兄們，我的名頭想必你們也聽過，我就不在這裡囉囉嗦嗦吹自己的牛逼了。
有句話我想對大家說，衆所周知有人一直認爲錦衣衛的名聲不太好，甚至是臭名昭著……”
這話讓常遠等人面色一變，顧子軒卻是話鋒一轉道：“可我要告訴你們，大家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因爲我比錦衣衛的名聲還要不好。
有的文官恨錦衣衛恨得牙癢癢，可是他們對我卻是恨不能扒皮拆骨，從這一點來說，我是有足夠的資格當你們老大的。”
這話讓大夥兒轟然大笑，沒毛病啊，這年頭要找一個沒上任就讓文官恨之入骨的錦衣衛，滿京師裡大概也只有這一位天不怕地怕的主兒了。
一時間這羣從事地下工作多年的漢子們，與這個稚嫩的千戶之間消去了不少隔閡。
顧子軒繼續道：“所以了，從今天開始咱們右上所就要成爲錦衣親軍最鋒利的刀尖，讓一切威脅到大明安全的敵人在我們的刀鋒下顫慄。
從今天起，大家只管盡心做事，我在這裡表個態，今後大家的任何待遇不會少一個銅板，有了賞賜大家一起分，出了問題我來扛！
我要讓右上所的威名響徹錦衣衛，然後成爲對手不敢想不敢提的噩夢！”
這番話的煽動性太強了，這年頭吃空餉喝兵血的現象已經不是問題了，因爲任何一支部隊都是普遍存在的，即便精銳如右上所同樣不可避免。
顧子軒公然宣稱他要打破這個慣例，頓時讓一羣沒有資格喝兵血吃空餉的小旗、校尉們歡呼起來，旁人說這話他們會當官話、套話、屁話聽。
但是這位鎮遠侯世子爺可不一樣，他做事或許荒謬衝動喜怒隨心，不過其爲人好面子、重承諾，同樣是京師紈絝界響噹噹的招牌。
加之他的背景和來歷也有資格撐得起這份承諾，這些底層的錦衣衛士卒如何不喜。
“千戶大人威武！”
……
歡聲如春雷滾滾經久不息，顧子軒滿意地點點頭，常遠等人也附和着歡呼高喊，不過眸中神色卻是透出幾分冷冽。
顧子軒把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也有了計較。
……
遣散人羣后，常遠和另一位千戶杜洲引着顧子軒來到了千戶值房，待顧子軒大喇喇坐下後，常遠和杜洲依舊垂手恭謹地侍立着。
顧子軒默不作聲地打量着兩人，就那麼定定地看着他們，似乎要從他們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半晌後常遠心頭髮毛，他摸了摸臉道：“千戶大人這是……
莫非屬下臉上有灰？”
顧子軒面無表情道：“你在罵我！”
常遠大驚失色道：“千戶大人冤枉啊……”
顧子軒繼續道：“你還想要整我！”
常遠頓時臉色蒼白如紙，雙腿一軟就跪下了，哭喪着臉道：“千戶大人何出此言吶……”
顧子軒又看着杜洲道：“還有你！”
正在看戲的杜洲頓時步了常遠的後塵，毫不猶豫地與常遠一起跪得整整齊齊，臉色比常遠還要苦逼道：“千戶大人屬下冤得慌啊……”
顧子軒傾下身子道：“若是沒有我，你們二人其中之一就會是右上所的千戶，我搶了你們的缺，這是深仇大恨吶。
還有我剛纔對弟兄們說的話，更是斷了你們的財路，正所謂阻人升官發財如殺人父母妻兒，這兩樣我全都幹了一遍，所以你們一定在心裡頭對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明天就滾蛋吧！”
常遠哭了，磕頭道：“千戶大人明鑑吶，若是旁的人，千戶大人這話興許沒錯，不過咱們右上所的情況不一樣啊。
右上所向來是督公心腹領這差使，即便千戶大人不來右上所，這個千戶的實差也落不到屬下頭上吶。”
杜洲也是乾嚎道：“好教千戶大人得知，足額發放兵餉器械之事，其他的千戶所如何屬下不得而知。
不過咱們右上所這方面還是做得很到位的，屬下等也不敢在這裡頭胡亂伸手啊。”
顧子軒黑着臉道：“哦，原來我的話一條都站不住腳，那你們的意思就是說我在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了？”
常遠驚呼道：“屬下不敢……”
“那就說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們的君子之腹了？”顧子軒臉更黑了。
不待二人回話，顧子軒便猛地站起身陰惻惻道：“對於想搞死我的人，老子從來都是先下手爲強，說吧，你們想要怎麼死。
貪墨銀餉六十兩可以剝皮，倒賣軍需器械可以砍頭，妻子女兒可以賣進教坊司，敲詐勒索百姓可以全家流放三千里……
死法都挺別緻的，你們自己選一個吧，可別說本千戶沒有給你們機會喲。”
常遠和杜洲這回是真要嚇尿了，“顧家害蟲”的威力第一次接觸便領教得如此透徹，別人說這話或許是威脅之言，顧家害蟲卻是實實在在有這個能力的。
禮部主事趙傳志的鮮血還沒有乾透呢，一個未正式上任的錦衣千戶當街毆打一名六品文官，而理由不過是對方沒有按照朝廷禮儀拜見上峰，如此駭人聽聞的慘案聞所未聞啊。
連文官都敢說辦就辦，要收拾他們兩個小嘍囉簡直不要太輕鬆，何況他們兩個傢伙的屁股也的確不乾淨，只要顧子軒下定決心，一定能找到比那三個死法更嚴重的罪名。
常遠和杜洲實在想不明白，咱們已經夾起尾巴做人，從來沒有想着跟您搗亂了，爲何這位小祖宗還是不放過我們呢。
顧子軒神經病一樣的做派，一上來就摧毀了兩位副千戶的心理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