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張太醫帶着髮妻和長子連夜跑了,現在府裡亂成了一團。”
皇帝擺擺手,緊緊抓住胸口,手背的青筋鼓起。
嘴裡嚐到了血腥味,吞下嘴裡腥甜的液體,忍不住抓緊了胸口的衣服,感覺很痛苦。
“陛下,道長也不見了,陛下賞賜的黃金珍玩,都不見了,現在道觀亂成了一團。”
皇帝的臉憋得通紅的,心裡是熊熊烈火,心口很疼,似有錐心之疼,心臟難受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太監們誠惶誠恐地磕頭。
皇帝本就元氣大傷,再被這麼一氣,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暴虐的心情,心臟砰砰砰地跳,額頭的青筋鼓動,似乎要爆炸開來。
突然,一口心血壓制不往,吐了出來,他軟軟地癱坐在了椅子上,耳邊都是驚呼聲。
還有人影在他的面前晃悠,皇帝徹底陷入了黑暗。
一進屋裡,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屋裡的氣氛也相當的嚴肅,弄的陸昭儀的心都冷了。
“陛下,陛下怎麼了?”她咬着脣,萬分緊張。
陸昭儀本來在牀上睡午覺,聽到皇帝吐了血,慌忙下了牀,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捂着嘴,就跑過來了,現在腳底被石頭磨破了。
她看着躺在那裡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男人,整個人傻掉了,發出了悲傷的抽泣聲。
“陛下這身體,看着強健,實際上裡面已經是千瘡百孔。”太醫仔仔細細給皇帝把完脈以後,顫顫巍巍地說。
“陛下,可還有救?”她擦了擦淚。
“小心養着,還有十年八年好活,這丹藥是絕對不能再吃了,這是要人命的東西。”太醫擦擦額頭的冷汗,把腦袋垂得低低的。
夜裡,皇帝悠悠醒轉,看見了陸昭儀通紅的眼眶。
看到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到枕頭上,打溼了一片。
分外的惹人憐愛……
他試圖支起上半身,好打量陸昭儀的面容。
陸昭儀連忙扶他起來,在他背後墊了一個軟枕。
“喚朕名字。”皇帝咳了一聲,又吐了一口血。
“陛下,千萬不要嚇臣妾啊!你說過要和臣妾白頭偕老的。”陸昭儀眼中含着水光。
“喚朕的名字……”
陸昭儀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榮華。這個名字彷彿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像油回到了從前的時候。
皇帝低聲笑了,握住她一隻手,喚了一聲柔柔,緊接着又是一聲。
陸昭儀躺到了皇帝身邊,緊緊抱着他,生怕人跑了。
“放心吧,朕捨不得你。”皇帝猶自撫摸着光滑如緞的肌膚,不斷的親吻她的鬢角。給她攏了攏長長的頭髮,才抱着她入睡。
很久沒合過眼,陸昭儀全沒了力氣,縮在皇帝懷裡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皇帝盯着她看,眼睛一動不動的。
“你說過,若是朕出了意外,你就陪朕共赴黃泉。這話可還算數?”皇帝咳了起來,這次倒沒吐血。
“算數,若是陛下去了,臣妾也不想活了。陛下去哪裡,臣妾就去哪裡,這樣陛下就不會孤單一人。”陸昭儀堅定地點了點頭。
皇帝眸光微亮,一邊咳嗽一邊朗笑,笑聲前所未有的愉悅。
“但朕捨不得,你放心,在朕死之前,朕會把一切障礙清掃乾淨。至於年哥兒和皇后,他們不能活着。”皇帝抓着陸昭儀的小腳,親了親。
“陛下髒。”陸昭儀害羞地縮了縮。
“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是真心待朕。”皇帝平復了一下心情,“只有你生的孩子纔是朕的子嗣,朕不承認年哥兒。”
“可是……”陸昭儀面露不忍,“皇后是很好的人,年哥兒聰明可愛……陛下不是說過如果年哥兒乖乖的,瑞哥兒長大後,封年哥兒一個親王,給他封地,便是。如果他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到時候再……”
“朕活不到那個時候了。欲戴皇冠,必先承其重。歷代皇帝都是踩着白骨臺階一步步登皇位,想要享受至高無的權利,就要忍受高處不勝寒。”皇帝搖了搖頭,“皇后活着,年哥兒就是中宮嫡子,瑞哥兒是當不上皇帝的。”
皇帝地頭,突然疼了起來,心底生出了渴望,“藥,給朕藥。”
“陛下,太醫說了,那丹藥的毒藥,吃了是要人命的。”
皇帝被陸昭儀揉着頭,但是頭疼一點都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疼,腦子裡跟有針在扎一樣。
可那種渴望並不是那麼容易抑住的,這個時候他完全不像他自己了,陸昭儀抱着他,不住地喊他榮華。
但沒有用,他誰也不認識,惟獨清醒的時候看着陸昭儀身上的牙印和傷痕,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愧疚。
他完全靠意志來壓制,每每痛苦地咬破嘴脣,這時候陸昭儀就會把他的手伸過來給她咬,她手上全是他的牙印。
但骨子裡的疼痛和瘙癢卻是無法抑制的。解藥就在前方,馬上就能解脫,而他要做到的是說不。
“滾開,給朕滾開。”
皇帝對着牆壁狠狠撞了下去,撞得頭破血流,反而感覺舒服了一些,“把陸昭儀拖出去。給朕藥,朕要吃藥。”
“陛下,不能吃藥,陛下……”陸昭儀拼命掙扎卻沒有永,只能眼睜睜看着愛人把致命毒藥,當成解藥吃了下去。
皇帝沉沉睡了過去,陸昭儀被拖回了朝榮殿。
在這後宮,皇帝的話,纔是金口玉言,沒有人敢違抗。
陸昭儀的哭聲已經變得難以壓制,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她衣衫不整,臉上手上都是傷痕,又是被陛下的人,拖回去的,一時之間成了宮裡的焦點,一個“丑角”,茶餘飯後的笑料。
可是轉眼兒嚼舌根的宮妃們嚇得瓜都掉了,升位分的聖旨昭告宮中,陸昭儀賢良淑德,秀外慧中,救駕有功,特升爲德妃,爲四妃之首,目前僅次於皇后。
這可是帝王親自下的詔書,那喜歡她的態度昭然若揭。
不僅她宮中的奴才人心惶惶,就連宮裡的嬪妃們都變了嘴臉,不說別的,就今天一早上,已經有三四個妃嬪帶着人去她宮裡談心,順便拐彎抹角地打聽陛下的喜好。
皇帝病了,這有些人就開始起了心思。
皇帝突然臥病,連朝都不上了,絕對是病得不輕,那是不是代表說……
有些人起了別樣的心思。
陛下這日終於能起來了,吐血的毛病止住了,但身體卻消瘦了很多很多,整個人變成了皮包骨,看起來有兩分恐怖。
他的皮膚蒼白如紙,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一雙薄脣沒有半點血色。
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就讓人無端端的就覺得惶恐不安。
朝堂又見了血。
有人造反,有人刺殺皇帝。
但無一例外,這些有異心的人——所有的,全部都死了。
皇帝對待異黨極其殘酷的處理方式,五馬分屍。
他以這樣殘酷血腥的方式,鎮壓了異黨,鎮壓了不和諧的聲音,成爲了說一不二的存在。
大臣就是再傻也該知道了,皇帝事不好惹的,背叛只有死路一條。
皇帝手裡有一隻佛擋殺佛鬼當殺鬼的軍隊,這使得叛軍還沒出現在皇城,就被覆滅了。
他不需要用溫柔的語言和藹的態度與大臣們相處,那樣的話他們不會害怕,只會私底下搞很多小動作。
事實證明皇帝的決策並沒有錯誤,甚至比他們這些所謂的“股肱之臣”更加有先見之明。
這些大臣們每天戰戰兢兢,哪天皇帝不殺人,他們都要回去放鞭炮了。
皇帝這天又吐血了,在太監的攙扶下往前走。
陸昭儀撐傘站在橋上翹首以盼。
她面容始終掩在傘下,皇帝出現在了對岸,她就提着裙襬跑了過去。
雪花飄舞,天很冷,她披着狐狸披風站在亭中,寒風吹拂她的裙襬,身量纖細,柳腰款款,臉白如雪。
“天這麼冷,還不趕緊回去。”
“臣妾想看着陛下。”
皇帝笑了笑,他的臉色很蒼白,人也瘦了很多,可一旦他笑起來,仍舊是光芒萬丈。
皇帝總是咳嗽,血咳得越來越多。
沒有時間了,他滿腔的雄心壯志還沒施展,他就要死了。
死之前,要爲瑞哥兒掃清所有的障礙。
深夜,無星無月,燈籠閃爍着,燃起了幾許光亮。
而在光照不到的陰暗地方,慢慢凝聚出幾百個黑色的身影,手執利刃,宛如大鳥般,矯健地朝着山頂的慈寧寺撲過去……
上百名黑衣侍衛,毫無阻攔地穿過濃密的大樹,還未到半山腰,便遇到了一批守衛。
領頭人做了個手勢,身後的黑衣人,一聽命令,全都舉起刀劍朝着守衛殺去,英雄無比黑衣人氣勢如宏。
這批黑衣人,個頂個的都是能以一敵十的高手,個個是視死如歸的暗衛,早已置身死於外,殺機濃濃,下手狠毒,不留一絲餘地,只爲完成任務。
就在這時,遙遙傳來一陣陣呼喝聲,在寂靜的夜裡迴響着,頗爲駭人。
慈寧寺着火了,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
慈寧寺外都是打鬥的痕跡,看起來當時的情形很是危急。
唐檸身着厚厚的衣服,僞裝成宮女,在護衛的團團保護下,看着不遠處的包圍圈。
圈內,四五個身着黑衣的刺正在與大批護衛奮力廝殺,在周圍火光的映照下,利刃閃爍着令人心寒的光澤。
就在這時,圈中三人竭力,朝着西南方向奮力廝殺,護着當中一人朝着“蕭皇后”衝了過去。
“生擒黑衣人,本宮重重有賞。”假蕭皇后喝道,聲音中帶着難以隱忍的震怒。
黑衣人被打得落花流水,領頭的黑衣人見勢不對,逃走了。
“給本宮去追。”
沒多大會兒,追蹤而去的護衛統領回來稟告,皮甲到處都是被利刃割破的痕跡,血跡滿身,臉上都還帶着幾滴血珠,顯然經過了一番苦戰。他神色頗爲惶恐,“啓稟娘娘,屬下帶人追蹤到山腳,那黑衣刺客三轉兩轉……就不見蹤影了!”
在這種情況下然還能讓刺逃掉,護衛統領也覺顏面無光,忙道,“不過娘娘放心,屬下定然會將其抓獲的!”
“一定要抓住這個刺客,本宮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讓刺客逃了,你就提頭來見!”
“下山吧,火太大了。”假蕭皇后牽着假大皇子的手,下山了。
到了山腳,又是一波圍攻。
扮成老嬤嬤的太后腿都軟了,唐檸硬拖着她往前走。
“哀家,哀家這命都快沒了。”
“沒事了,幸好年哥兒不在,前些天發了燒,被臣妾送下了山。”唐檸拍了拍胸脯,裝作驚魂未定的模樣。
“先回宮吧,臣妾怕這賊人還不死心。”唐檸滿臉憂色。
太后深知黑衣人的厲害,竭力想要掩飾害怕的情緒,結果還是破了功,“回,回去。”
唐檸喝太后,坐了兩頂轎子。
“娘娘,一切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好了。”如歡湊到了唐檸身邊。
唐檸臉上的害怕與驚魂未定瞬間變成了冷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可會覺得本宮可怕?”
“娘娘也是身不由己。”如歡照例給唐檸揉了揉肩。
到了皇宮,被告知皇帝死了,今夜同樣遇到了刺客。
陸昭儀步履不穩,看來是雙腿已嚇得發軟。
皇宮涌進了大批的刺客,衝着皇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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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退。”皇帝舉着劍,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給了陸昭儀。
很快陸昭儀就和皇帝分散了。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和她打扮一模一樣的人,以極快的速度逃走了。
她看到了皇帝,叫了皇帝一聲,皇帝卻毫無反應。
她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很快,她的表情便凝固成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皇帝軟軟地倒了下來,腦袋歪向一邊。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脖頸處流淌出來,染紅了他的衣襟。
皇帝死了,黑衣人不再戀戰,轉身逃跑了。
皇帝駕崩了。
皇帝的喉部有一道長約七八釐米的傷口。傷口極爲平整,應爲鋒利的匕首切割所致。
這一刀切斷了皇帝的氣管和大動脈,致其急性失血性休克,並直接導致死亡。
而作案的兇犯自然就是那個和陸昭儀穿着一模一樣衣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