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臨山聞言大驚。急起身形,向三姐妹方向奔去,同時喊道:“絕招、又招,招弟是不是瘋了?”
萬臨山剛衝出六七丈左右,雷招弟忽然出現在面前揮掌擊來,萬臨山本能地雙手一推。
萬臨山這雙掌使盡了全身所有力道,希望能僥倖重傷不死。誰知雙掌一觸,竟全無阻力。萬臨山失去平衡,衝出四步,跪在了地上。向前一看,眼前景象令萬臨山難以置信。
原來,三掌一碰,倒退而飛的反而是雷招弟。萬臨山功力較弱,雷招弟便飛得較近。落下之處,正是剛剛被雷招弟打了一掌的雷再招。
萬臨山曾見雷招弟與元信對掌,即將落到瓷瓦之上時忽然一個橫移。眼下雷招弟即將落在雷再招身上,但左右有雷又招和雷絕招,雷招弟便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後一個翻身,落在雷再招腳邊。
凌虛飛渡,平地飛昇。傳說。凌虛飛渡是一種功夫,與登萍渡水的道理一樣。但說歸說,誰也沒見過。平地飛昇,則世人皆說是神話。眼前雷招弟在空中停留的時刻雖短,卻與平地飛昇無異。再說,平移、翻身,無任何着力之處,亦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雷招弟落地之後,一彎腰,將雷再招拉起,口中罵道:“你還裝死了?”雷再招急忙辯道:“我真的以爲要死了,誰在假裝?”
雷招弟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從今天起,一年之內我不再打你。”雷再招喜道:“三妹四妹都聽見了,大姐說話可得算數。”又補充道:“還有萬臨山也聽見了。”
“你這麼乖,誰打了你,我還要幫你出氣呢。”雷招弟拍了拍雷再招的肩膀,轉頭道:“三妹四妹,你們聰明過人,說說剛纔我的武功是怎麼回事?”
雷又招道:“大姐剛纔急速落下,然後突然停在空中,那是何等神功。小妹於武功一道向來沒有興趣,又怎解其中的奧妙?”
雷絕招道:“二姐適才被大姐打得奄奄一息,大姐一拉之下便跟沒事一般。這療傷的氣功,只怕已在荊神醫之上。”
“誰要你們說這個?”對雷又招道:“空中突然停住?不是你鬼故事聽多了,就是你眼睛花了。鳥也不能停在空中。何況是人呢。”再對雷絕招道:“你也是,大姐會什麼你難道不清楚?還氣功療傷呢。”轉而又道:“我要你們說的是,爲何我能打敗再招,卻不能打敗萬少俠?”
雷又招、雷絕招一齊搖頭。雷又招道:“我倆的武功那麼差,確實不知。”雷絕招道:“這裡有五位掌門一位幫主,武功修爲均爲上上之選,也許他們知道。”
見雷招弟眼睛望了過來,陰山派掌門王唯天道:“愚兄我在荊州時,曾被絕招姑娘一招擊成內傷,至今尚未痊癒。愚兄我的武功遠不及絕招姑娘。”
雷絕招見大家表情,輕聲道:“看樣子真的都不知道。”
“好了,我沒事了。”雷招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轉而又道:“呆會兒顏大善人還有難題請教,你倆等着吧。今天中午,我赴顏大善人的酒宴……”
緊接着,雷招弟將自己與萬臨山的遭遇一一說了。
王唯天、楊昌樂、曲憲洋、武曇華、費無極、石固等六人聞聽之後,皆嘆道:“能令衆鄉民以死謝恩,這顏金華確是世間少有的真正行善之人。我等均應前往拜見。”
萬臨山卻說道:“的確應該感謝顏大善人平素的善舉和今日之計謀。但我總覺得有些後怕:那麼多人要自殺,要是元信掌門還是不答應放我,招弟姑娘出手相救又不能算數,那可如何是好?”
雷絕招道:“開封城外。萬相公不是說過始以正合,終以奇勝嗎?這樣的冒險也不是第一次了。”
雷再招道:“天不早了,快點到顏府吃飯是正經。”
“是去謝恩。飯當然要吃,但不要掛在嘴邊,就像餓了八輩子似的。”雷招弟訓斥道。
顏府坐落在虎牙鎮外裡許一處名叫虎丘的山坡之上。整個建築依山取勢,高低錯落。遠遠望去,但見雕樑畫柱,飛檐走壁,一派富豪氣象。只是沒有迎接之人,略顯不配。
再行近些,但聞風送哭聲,差參不齊,顯然顏府有事。衆人忙加快了腳步。
推開虛掩的顏府大門,哭聲頓時清晰。衆人循聲而進,轉過兩道彎,見一羣人圍在一處,連忙過去。
人羣中有人發覺,低聲道:“雷大小姐來了。”另有人道:“這會兒纔來,也沒有用了。”“怎麼沒用,或許能爲老爺報仇也說不定。”
雷招弟分開衆人,率先向顏府人羣走去。顏府下人兩旁閃開,露出一張木板。木板之上駭然躺着一人,鮮血透衣而出,顯然已遭殺戮。
雷招弟見狀急步上前,一看,板上之人正是顏金華。雷招弟忙用手一探,顏金華已沒了氣息。
萬臨山剛剛蒙受顏金華的救命之恩,轉眼之間便見到恩人慘死,不禁怒火中燒。搶上幾步,喝道:“是不是少林僧人乾的好事?”
顏府下人中有人答道:“不是那個老和尚。是另一幫惡賊,有十來個。都蒙着面,但能見到頭髮。”
一行人中,醫術以泰山楊昌樂爲高。於是楊昌樂越衆上前,仔細查看。只片刻功夫,便道:“已經亡故無疑。”繼續檢視,忽然“咦”的一聲,道:“曲掌門快看。”
崆峒曲憲洋應聲上前,一看之下,面色大變,低聲道:“這怎麼可能?”顏府下人中有人聽見,就問:“怎麼了?”曲憲洋搖了搖頭,道:“沒想到顏大善人竟然身遭橫禍。”其驚異的真正原因卻不敢講出來。
雷招弟問道:“府中還有何人受傷?”其實,包含詢問還有何人死亡的意思,只是不好直說而已。
有人答道:“兩個護院和管事動彈不得。”
“帶我們前去看看。”楊昌樂道。
兩個護院便是顏金華下午所帶之隨從,也就是碼頭上向元信發射銅錢鏢之人。管事則是碼頭上幾番興風作浪的作泥瓦匠打扮之人。
管事姓應,名永興。這時已改回體面裝束,八字鬍沒了,臉上的黃色也洗掉了,仔細一打量,原來其五官還算端正。
石固、費無極上前解開了三人被制之穴。
衆人忙問情由,應永興答道:約半個時辰前。顏府正忙着準備款待雷招弟一行人的晚膳,突然衝進一夥強盜,大約十多人,均黑巾蒙面。管事與護院上前問話,強盜一言不發,出手便打。那些強盜武功非常高,只十數招間,三人便被強盜點住穴道。然後衆強盜將顏金華殺死,一窩風跑了。
萬臨山問道:“不知顏大善人有什麼仇家?”
“沒什麼仇家。”應永興答道。
楊昌樂問道:“管事可還記得那幫強盜的武功路數?”
應永興想了想,道:“他們的武功大多是少林一派。此外,似乎還有華山、天都、武夷、天台各派的武功招數。”
三人對五派武功。數目不甚相符。萬臨山詫道:“怎麼,不是一對一的打鬥麼?”
應永興道:“雖然不是單打獨鬥,其實就算一對一,在下等人也遠遠不是那幫強盜的對手。他們之所以一擁而上,似乎是想快點完事,以免被你們撞見。”
雷再招道:“這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來祭典。我看這莊院雖大,也會被擠破的。”
應永興咳了兩聲,道:“啓稟雷大小姐及各位前輩,你們都是老爺生前的至交好友,小人有點粗淺的想法,想說出來供各位參詳。”
雷招弟道:“但說無妨。”
應永興道:“剛纔這位少俠詢問老爺有無仇家,在下說沒有,那是指老爺返鄉之後的這三年內沒有新結仇家。其實老爺在京爲官的時候,仇家卻數不勝數。雖然說,那些仇家無權無勢,都是孤兒寡母什麼的,但只要有一個人博得江湖上某個幫派的同情,便能立即對老爺造成殺身之禍。去年冬月,河南姚家寨的響馬便到過虎牙,得知老爺改過向善之後,便偃旗息鼓,自行悄然離去了。此事老爺尚至死不知。而今,老爺身遭橫禍,其緣由想來應該與姚家寨的情形差不多。若如實對外報喪,以老爺在虎牙的聲望,定然羣情激憤,官府亦會全力緝捕兇手。那樣一來,勢必將老爺不光彩的過去重新翻出來,讓老爺死後再次蒙羞。因此,依在下愚見,對外就謊稱老爺暴病而亡,讓老爺從善而終就行了。小人一片護主之心,還望雷大小姐及各位前輩成全。”
“管事此言正合我意。”雷絕招道:“記得顏老伯對我大姐說過,若他老人家哪天身遭不測,須立即像和尚那樣火化,然後骨灰入土。我大姐當時便道,若真有那一日。須廣邀同道高人爲其守靈。如今果然事發,恰好又有高人同行,便請管事去準備火化之物如何?”
“好,我這就去。”應永興應聲而去。
“三姐,你看這事……”雷絕招有些躊躇地道。雷又招走近雷絕招身旁,拍了一下肩膀,道:“這種事情,你比我行,儘管放心做好了。”
雷絕招得鼓勵,信心倍增,當即向雷又招點了點頭,然後朗聲道:“各位掌門、幫主,請恕晚輩冒昧。因事態危急,事發突然,還請各位前輩暫時接受晚輩的分派。事後,晚輩定當解說其中原由,再向各位前輩賠罪。”雷家四姐妹中,就雷絕招一人堅持對衆掌門、幫主以兄弟相稱,三位姐姐都不這樣,但對她卻並不加以約束。這時,雷絕招改變稱謂,顯得非比尋常。
雷再招在一旁幫腔道:“我四妹聰明過人,行事大有道理,說話也總是對的。我有時就算摸不着頭腦,但只需照她所說的去做就行了。事後回頭一看,一次都沒錯過。”
泰山派楊昌樂道:“絕招姑娘有何指派,但請直言便是。各位既然身爲一幫一派之首領,定是有所擔當之人,斷不會因爲十里鋪草場之辱而從中作梗的。”
長白派石固聞言頓時按捺不住,喝道:“你這老匹夫可是在說我嗎,但不知貴派爲何與我長白派過不去?”
楊昌樂打了個哈哈,道:“石掌門雖然有時候缺少點禮數,但也稱得上是條爽朗的漢子,這背後算計人的本事怕是一輩子都學不會的了,老夫又怎會是在說你呢?老夫之意,僅在於讓絕招姑娘放心而已。”一轉身,又道:“因爲有了老夫這一說,各位若要避開懷恨在心的嫌疑,對絕招姑娘的指派便只能竭盡全力了。”
雷絕招見楊昌樂四面圓滑,誰也沒得罪,便解除了自己的後顧之憂,心中暗暗佩服,臉上卻一如常態,只道:“謝謝楊兄。”此時稱楊昌樂爲兄,已不是爲了擡高自己的身份,而是表示親近的意思了。“那,我就開始分派了。首先,大河幫費無極費幫主和我二姐速至碼頭船上戒備。若有敵人來犯,堅守爲上;若得知我們在顏府遇襲,切勿過來救援。再次,冰原派萬臨山萬相公和我三姐就在外面虎丘坡上最高處,四下張望警戒。若有變異發生,由我三姐作主。最後,請泰山派楊昌樂楊掌門主持顏大善人火化儀式,其餘所有人從旁協助。火化要快。若有事情發生,楊掌門更需儘快將顏大善人火化。其餘諸事,由我應付。切記,所有一切均以一個時辰爲限。一個時辰內無事,則危險消除,各位便就近吃飯休息。然後,午夜丑時,大家重在外面虎丘坡上聚齊,小妹另有要事與各位商量。另外,七星山莊丁莊主病重,午夜之會請費幫主和二姐帶七星山莊二莊主關靈境同至。各位有沒有異議?”
衆人皆無異議。這時,顏府管事應永興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