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練習用新法使劍尚不足一個時辰。不知變通,這才使出空招。”
“好像還是不夠。莫非用的是什麼寶劍?”
“乃溫姑娘的寶劍,不知名稱,樣子普通但真正能削鐵如泥。糟糕,寶劍現在不知掉在何處了!”
“寶劍掉了就算了。我看溫玉華也一定不會要你賠的。少俠如今有何打算?”
“我準備取道四川回西夏。”
“溫玉華和尊重再三邀你入川,你不去是不行的。回西夏嘛,早得很哪。”
萬臨山詫道:“幫主此言是什麼意思?”
言壽風不答反問:“我們也要入川,一道走如何?”
萬臨山喜之不禁,道:“好極了!”
言壽風這才道:“既然大家作一路,就跟你說了。依我看,你的遭遇乃溫玉華和尊重一手,不,兩人四隻手,是他們四手造成的。”
萬臨山不由道:“不會吧,他們對我很好呀。”
言壽風道:“你細想一下剛纔我問你的這些要點試試。”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萬臨山經言壽風一點,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道:“是了。我聽到有人喊‘yin賊’時,馬上奔過去卻一路受阻,最後被一條大蛇纏住。後來一陣笛聲傳來,蛇就溜走了。那大蛇定是有人飼養的。爲的是,爲的是……”
言壽風道:“爲了讓你剛好在空明解女子衣衫的時候趕到。我敢肯定,空明爲了舒導那女子的呼吸,解的定是上面而不是下面。”
萬臨山心如潮涌,道:“當時如何已記不清了。不過,後來見到那個叫陳玉梅的女子的時候,她衣衫的上面很是凌亂,倒還清楚記得。”嘆了口氣,續道:“我對尊重、溫玉華二人素來景仰,得他們折節下交,深感榮幸。我也覺得他們對我真的不錯。怎麼這好壞,竟然顛倒了?”
言壽風過來挨着萬臨山坐下,道:“你不用難過。他二人這樣做,讓你走投無路,只得入川,可能真的是要和你結交,倒不是存心陷你於不義。”
萬臨山道:“現在官府民間,我皆已聲名狼藉,還不是不義?”
“他們令少俠四面楚歌,只得入川;他們還令少俠內力更上層樓,劍法有如神助,同時還維持着少俠做人的尊嚴。比起我們來,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語。”言壽風道:“冷長老,且把黃山、九華的遭遇說給萬少俠聽。”
冷華峰道:“是。本月初三,四川溫玉華隻身赴黃山,投上名貼。說是要拜見黃山派掌門甘浪客。甘掌門未敢怠慢,率門下以最隆重的禮儀列隊出迎,雙方在迎客松下會面。那姓溫的佯稱只想見甘掌門一面,如今心願已了云云,告辭之時,邀甘掌門入川一遊。甘掌門不知姓溫的重點在於入川之邀,便答應得暇便往。姓溫的隨即將旁邊松樹拍斷一根,道:‘甘掌門若不來,我則月斷一鬆。四月之後,迎客鬆沒了,甘掌門名諱中的那個客字也該去掉了。’如此黃山派只得趕在月末之前入川。”
看看萬臨山張口欲言,言壽風先對冷華峰道:“敵我尚未最終明瞭,冷兄最好不要用姓溫的之類的貶稱。”冷華峰應聲是。言壽風再對萬臨山道:“萬少俠有什麼疑問儘管問好了。”
萬臨山道:“請恕我冒昧。擊斷幾顆松樹,似乎對黃山派並無實際的損失。另外,我素聞黃山派甘浪客掌門武功高強,怎不敢與溫玉華翻臉相向?”
言壽風道:“萬少俠有所不知。這迎客鬆乃黃山一景,世間大大有名。身爲黃山派掌門若不能保住它,豈不被世人恥笑。再說這溫玉華的武功,可以說捉摸不透,也可用深不可測來形容。甘浪客身爲黃山派掌門就關係着整個黃山派,若戰敗了。黃山派上下將全體蒙羞,所以沒有必勝的把握,甘掌門是不會出手的。而溫玉華因是官府中人,只要上頭有令,有沒有把握都是要出手的。這還不算,就算是溫玉華敗了,官府亦會再派別人,甚至派大隊人馬前來。所以甘掌門只好委屈求全了。”
萬臨山道:“原來如此。冷長老,那九華派遭遇又如何呢?”
冷華峰道:“黃山、九華兩派相距不遠。那姓溫,那溫玉華直待黃山派將事情經過告訴九華派之後,於本月初六纔到九華山。九華派掌門笑天大師當即二話不說,答應立時入川。”
言壽風道:“這兩個名門大派與萬少俠都是被迫入川,但官府沒有給他們留絲毫情面。其中分別,不可不知。”
婁開河插言道:“啓稟幫主,屬下探得回紇國陰山派入川經過與衆不同,不知可否講來?”
言壽風道:“這時若不讓你講,只會使萬少俠心存疑慮。你莫害我,快快講吧。”
婁開河道:“數月前,具體幾月,未知確切。某日,四川尊重到陰山派拜山,與陰山派掌門王唯天相會。二人交談之下,大爲投機。後經王掌門提議,結成忘年之交。這以後一向無事。直至數日前,駐守雁門關的褚中旺將軍官印被盜,據說已被尊重追回,但尊重因他事不能趕赴關內,褚中旺便請素有交情的王唯天代爲入川索印。就是這般。”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也不用遮醜了。萬少俠可知我丐幫入川的原因否?”見萬臨山搖頭。言壽風續道:“我丐幫目前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川中丐幫兄弟被官府強行羈留做工;川中徐太平、尹曲江二長老因抵制官府被殺,懷疑是溫玉華或尊重下的手;這還不算,各地丐幫弟子亦紛紛脫幫逃往川中,直接危及我丐幫數百年基業。種種緣由,非入川不能搞清楚。所以我們也必須入川。”
萬臨山想了想,道:“大家入川,表面看原因迥異,其實皆屬尊重、溫玉華等人所促成的。從種種跡象上看,四川將有大事發生,所以纔會直接、間接地迫使大家入川。準備得早的,方法就緩和一些;準備得晚的,手段便露骨幾許。而晚生我,與大家相比之下,的確可算是最被尊重、溫玉華等人看重的了。”
言壽風道:“就是!說句不中聽的話,武林中似少俠這般的人物真不下千萬,爲何單單選中了少俠?”
萬臨山道:“是呀,爲什麼呢?”
言壽風嚴肅地道:“要弄清楚,還是隻有入川,與他們結交,然後,看他們要你做什麼事。”
萬臨山點了點頭,道:“我還有個問題,剛想起的。”搔了搔頭皮。略想措辭,續道:“從尊重、溫玉華等人的作爲來看,似乎就只是要大家入川而已。這其中人可不少,另外還有別派吧……”
言壽風接口道:“聽說尚有天台、雲臺、武陵、武夷、仙都、長白諸派及太湖、大河、海鹽各幫。”
“啊,這麼多幫派集中在一起,力量可是不小啊!”萬臨山續道:“尊重、溫玉華爲何就只要大家入川?難道說已經吃準了大家入川之後就一定會幫他們?難道不怕大家與他們作對?”
言壽風驚道:“少俠高見,這的確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幫主,我們連夜出發如何?”萬臨山道。
“禁聲!有人朝這邊過來了。”言壽風作了個手勢。
衆人忙禁聲屏息。
言壽風又凝神聽了一下,道:“不妨事,不知是哪家的小孩,似乎還會點武功。”
萬臨山道:“有言幫主在此。再加上貴幫四長老和祖兄,就算是千軍萬馬,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言壽風咳了兩聲,道:“話不是這麼說。我丐幫大多數幫衆是沒有武功的。如果公然與官府翻臉,吃虧的還是我們。另外,值此多事之秋,多一事還是不如少一事的好。”
萬臨山聞言想道,自己乃待罪之身,入川途中,官府多方追捕,難免遭遇。既然丐幫不願公開與官府作對,自己就成爲累贅了。看來自己還是單獨入川的好。正欲找分手藉口,忽又想起一事,道:“我這身吉服太刺眼,與諸位裝束不配。待會那小孩見了,難免大驚小怪,走露風聲。還是脫了罷。”邊說邊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扔。分手的事,待會尋機再提。
“來不及了,快躲到佛像後面去。”言壽風道。
這時,外面腳步聲已近廟門。心思未定的萬臨山聞言猛省,忙縱起身來,凌空一個轉身,躲在了佛像後面。藏好身形,然後偷偷向外窺視。
廟門推開,進來的乃是雷家最小的女兒、年僅十六歲的雷絕招。
但見雷絕招髮束金環,身着綠衫,挎着個黃布包袱,加上膚白肌嫩,整個人似乎晶瑩剔透一般。與丐幫五人一比,便若清流與濁水,判若雲泥。
自萬臨山被丐幫劫走之後,飛天武館館主徐飛虎只顧掩蓋謠傳,生怕爲自己臉上抹黑。只有雷家一老四少才真正忙着尋找萬臨山。
五人約定,分頭尋找。雷絕招正好找到了這裡。
萬臨山見是雷絕招,料知乃尋自己返家之意。剛欲現身,轉念一想。這婚事頗有些尷尬,與雷絕招單獨相對,有些難處,於是便隱忍不出。
眼見雷絕招站在門邊,四下觀望。萬臨山恍然記起自己剛纔已將帽子除下,丟在地上。一瞧,還在言壽風身旁。不禁暗暗禱告,但願雷絕招未看見,或者雖然看見,卻視若無睹,亦不聯想到自己。
但是,事與願違,雷絕招顯然發現了帽子。不僅發現了,而且目光還停留了一會兒。只是雷絕招並沒有就帽子向丐幫諸人發問,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卻見雷絕招站了片刻,身子前傾,甫一起步,腳便踏在一塊小圓石上面。趔趄間,手往旁邊湯擇田身上一扶。站穩了,繼續前行,到佛像前停住。雙手合什,靜默了一會兒。再轉到祖丹陽身前,打開包袱,摸索出一個粉盒,遞了過去。
施捨乞丐,天下向來有之。但此時丐幫諸人並未乞討,雷絕招拿的又是男人用不上的粉盒,祖丹陽不禁躊躇。偷偷向言壽風瞟了一眼,見言壽風點頭示意,這才平伸雙掌,接過粉盒,道了聲謝。
雷絕招又轉過身來,移步至言壽風身前,將包袱放在地上,坐在包袱上,靜靜地看着言壽風,一言不發。
言壽風亦看着雷絕招,也不說話。其餘諸人更不敢開言,時光慢慢地過去,廟裡的空氣逐漸緊張起來。
玉漏不停,殘陽西沉,直近黃昏時分。
言壽風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姑娘,天色已晚,跟我們幾個老叫化子在一起不大方便。姑娘請回吧。”
雷絕招先笑了笑,道:“言幫主天下第一,怎麼讓小女子給比下去了?”
“小姑娘見過我老叫化?”言壽風詫道。
“慳吝一面。”雷絕招道:“不過,剛纔一見之下,小女子就心裡琢磨,這位令人肅然起敬的前輩是誰?想來想去,只有言幫主了。試着一叫,果然不錯。”
“若老叫化我也能稱作三分威儀,那姑娘豈不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了。”
“人靠衣裝。言幫主若換身衣服,再年輕些許,定是潘安在世、宋玉重生。”
“哈哈哈哈,人人稱讚老叫花武功了得、爲人俠義,姑娘偏偏讚我容貌。我這副德性,打年輕時候起就從來沒人贊過。”言壽風轉而嚴肅地道:“姑娘該不會是未卜先知吧?”
“實說了吧。你們的裝束,一看就知道是乞丐對不對?”見言壽風等人均沒有應聲,雷絕招只好繼續道:“我扶了這位前輩一把,知道他武功高強,就知道你們是丐幫的了。然後,我拿個粉盒給這位仁兄,這位仁兄忍不住用目光請示了您一下,加上這頂帽子又在您老身旁,您就是這裡的首腦了。再後來,我一直坐着瞧您,試一下您到底是長老還是幫主,結果您是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