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父老鄉親,請大家一起前往,見證孟氏的誠意,孟三,給隨同前的的鄉親們各準備一丈布。”黎昕又高聲吩咐。
“啊……”
黎昕此言說出,一時羣情激動,一丈布對有的家庭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還有熱鬧看,一衆人鬧哄哄地催那個孝子:“快,前頭帶路。”
孝子臉色慘白地看着衆人,忽然一閃身鑽進人羣,一下不見了蹤影。
“啊!這……這是爲何?鄉親們,請爲孟氏酒樓作個見證,不是酒樓不負責任……”黎昕對着周圍衆人團團作揖。
很快有人提出那人或許不是死者兒子的懷疑,不久又有聰明些的,指出死者相貌與衣着大是不符,然後經過衆人的推演猜測,有一書生總結:“這是騙人賴酒樓的,說不定死者是個乞丐呢。”
似是要回應他的話一般,人羣中果有一人擠過來後表示認得死者,真是個乞丐,他昨天還施捨過饅頭給這個老頭呢,只不知爲什麼今天就死了。
輿論一般倒地站在孟氏酒樓這邊,都認爲是故意要賴孟氏酒樓的。
黎昕領着浩浩蕩蕩的一大羣證人上了衙門,黃昏時解決了這件事。
黎昕出府衙時,樂逸宸在外面等着她。修長的身影在夕照裡挺拔優雅,光影裡更加的耀眼和明亮。
黎昕眼眶有些溼熱。
“沒事吧?”樂逸宸關心迎過來。
“沒事。”黎昕搖了搖頭,回頭吩咐同來的孟氏酒樓的人和孟家的那個下人,這些日子嚴格把關,不得疏忽,並讓馬上飛報孟仕元父子,催他們回京。
“孟家的事怎麼這麼多?每回有事孟仕元父子就不見人。”樂逸宸微微皺眉。
黎昕擡頭看了看天邊的夕陽,殘陽如血,瑰麗動人而驚人心魄。她感概地說:“山雨欲來,這次是個硬仗了。”
“你是說?”樂逸宸看她。
“龐家沉不住氣了,今日之事,只是個引子。”
晚上吃過飯,黎昕想起中午要離府時的擔心,尋思家裡婦儒多,雖有鄭氏兄弟,總還是人手不夠,龐家不要臉之極,真個出什麼事,就無法挽救了。有心讓樂逸宸從御林軍裡再找幾個弟兄到府裡來住,或者濟善堂裡挑幾個合適的到府裡來由樂逸宸教給武功以後看家護院,卻總覺不妥。
“逸宸,這宅子是官宅,不好動,我們自已掏銀子另買一處宅子,在宅子裡挖地下室地道以備不時之需,可好?”
“你想買就買吧,我們先靜悄悄地買處大宅子下來,挖好地道地下室後再搬家。”樂逸宸對黎昕的決定自是贊成。
兩人將城中各處民居分析了一遍後,定下了城南片,那一片居住的多爲祖上有封誥的官員致仕後自己置的產業,環境好,府邸也都足夠大。
樂逸宸第二天便開始悄悄訪察,幾天後給他尋到一處極合適的。
銀子要的不少,十萬兩,不過黎昕這兩年賺的不少,又有樂逸宸的月俸,攢下的銀子買這麼一座大宅子也足夠了。
辦文書契約時,樂逸宸依着黎昕之前的作法,還是登記的黎成的名字。
黎昕與樂逸宸剛買下新宅子,孟氏那邊又出事了,密雲的牀墊廠在一天夜裡突然起火,倉庫裡的布匹和成品牀墊焚燒成灰燼,更慘的是當值的五十名工人都被燒死了。
黎昕聽到消息時又驚又怒,龐家竟是如此喪盡天良,五十條人命啊!
踏上孟家停在府門外等着的馬車,孟仕元在裡面等着她,他臉上的神情,讓黎昕心頭一痛,她一把握住孟仕元的手舉起,定定地看着他道:“孟仕元,我們要讓龐家血債血償,我們,要打垮龐家,而不是被他擊垮。”
“我知道。”孟仕元的眼神飄忽,他望着虛空處,聲音空洞無力:“可是,黎昕,那些死去的夥計,不久前才和我說過話……”
“所以,我們更應該振作。”黎昕用力扳住孟仕元的手。
“我覺得,是我害了他們,龐家要對付的只是我,我害了他們,我在想,我爲了孟氏生意的擴大汲汲而爲,到底該不該?”孟仕元趴到黎昕腿上,肩膀抽搐,無聲地哭起來。
黎昕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頭髮,眼裡的淚水也難以抑止的傾灑而出。
兩人到密雲時已近黃昏,廠房只餘下房屋殘骸,屋頂已經被整體燒塌,沒倒塌的牆體也被大火燒黑燻黑,空氣中瀰漫着焦糊味。孟氏的管事領了人正在清理現場,死者的骸骨撿出來準備安葬,黎昕只看了一眼,撲到一邊大口大口吐起來,直把膽汁都吐光了,腰部直不起來。
孟仕元這時卻已冷靜下來,他一手扶黎昕,一手拿帕子給她拭額上的冷汗。
黎昕吐了半天,勉強止住,攀着孟仕元的手艱難地直起腰,難過地問:“死者家屬通知了嗎?這些骸骨分辨不出是誰了,要安葬一起嗎?”
似是迴應她的問話,幾輛馬車疾馳而來,車裡撲出來年老年青的幾十人,衝到那堆骸骨那裡痛哭起來。
忽然那羣人裡面有人哭罵起來,然後有人恨恨地朝他們這邊看來。黎昕微覺不妥,正想對孟仕元說什麼,那些人已一把衝了過來,對着他倆吐口水謾罵踢打起來。
“黎昕。”孟仕元大叫着把黎昕攬進懷裡,把她的頭按到自己胸前。
孟仕元兩手護着黎昕的頭部,儘可能的擋住那些撕扯捶打,管事領着人衝過來拉開那些瘋了一樣的家屬時,黎昕沒事,他卻頭髮散亂,臉青眼腫,脣角血絲淋漓。
“愚不可及。”黎昕看着那些扭動着的家屬,剛纔她還在同情這些人,現在只覺得無比厭惡。看孟仕元一臉的傷,她心頭火起。對身邊一孟府管事道:“這些人,你能確認他們都是死者家屬嗎?”
“這個……這個……這些是。”管事指出十幾個人,還有四個人,他看了看,搖了搖頭。
“你們是誰的家屬?”黎昕指着那四人,冷冷地問。
“我們……”那四人口結,說不出話來。
黎昕大聲喝道:“打,給我往死裡打,不招出背後主謀之人,打死。”
管事領着人,對那四人狠命痛打。
黎昕對着死者家屬喝道:“你們看看,這四人來歷不明,你們隨便聽人挑唆,以下犯上,作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想讓親人慘死枉死嗎?”
死者家屬一時沉寂,哭嚎聲消失。
黎昕疲倦地搖頭。孟仕元的臉也冷下來,對那些家屬道:“孟氏會按年齡與工齡發放撫卹,你們先各自回家。” WWW☢ttκǎ n☢co
把死者家屬打發走。黎昕冷盯着那四個被痛打得在地上打滾的人,只不喝止。手下人看她不下命停手,真個一直打下去。
孟仕元用眼神問黎昕:“真打死?”
黎昕回了他一記冷眼,不睬他。這幾人,不過是在求僥倖,因爲孟氏待下仁德,從來沒出過仗財勢欺人的事,這些人想必認爲她不會真的打死人,在跟她較勁呢。
孟仕元剛纔很是捱了一頓打,黎昕心頭窩着一股火。心道這四人再不招認,她真個等着把人打死算了。
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下人,黎昕看孟氏那幾個打人的後面越打下手越輕,暗惱,這個樣子,輸的就是她們這一方了,打了人不能治服,比不打還糟。
“你們退下。”她冷聲道,待人退開了,卻伸手跟一人要過棍子,照準四個人中一個壯實的狠狠打了下去。
“啊……啊……”那人慘叫連聲,黎昕就是不住手,也不喝問。
“招……我招……”那人求饒。
“不需要你招了。”黎昕冷笑,雙手不停,壯漢叫得更慘。
邊上那三人直打顫,一直大喊:“我們招……招……是甘泰派我們來的……”
“什麼?”黎昕愣住,孟仕元也呆住了。他們都認爲是龐家派的人的。
甘泰作爲涪陵一霸,孟仕元對他還是有印象的,他與黎昕對視了一眼,命手下給那四人上藥,細細地拷問了一番。
問完了話,兩人相對愁眉,事情竟是越來越複雜,搗亂的四個人交待是甘泰派他們來的,可是甘泰的這個命令並不是剛下的,他們四人是涪陵甘家的家生奴才,一年多前就被甘泰派到京中,執行的任務是到處給孟家添亂,引黎昕出府,伺機綁架黎昕。他們交待了一些過失,孟氏旗下的產業,這一年多來出的一些小麻煩,包括前幾天的中毒事件,都是他們乾的,不過他們說火燒倉庫工廠絕對不是他們乾的。
天已完全黑了,站在火災現場邊上,黎昕覺得有些毛骨悚然,正想說她要回京城,遠處一馬車急趕過來。
“逸宸。”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修長飄逸的身影,黎昕高興地叫起來,朝馬車奔去。
招呼孟仕元上了馬車後,黎昕與樂逸宸兩人自顧自說起話來,不外乎府裡黎成三人和裴氏擔心黎昕,問她這一天累不累?孟仕元聽得憋氣,他開口問道:“黎昕,你對於這四個人的招供有什麼看法?”
“應該說的是真的,孟仕元,明日我去一趟涪陵找甘泰。孟家與我均與他無仇怨,我找他問一下具體是爲什麼,我現在想起,前年冬天抓我的人,聲音好像就是他。”
“後天再走吧。,我明日早朝就跟皇上告假,我陪你去。”樂逸宸低聲對黎昕道。
“好。”黎昕點了點頭,覺得有些疲倦,身子一歪,靠在樂逸宸身上閉眼睡覺。
孟仕元坐在樂逸宸右側,看着樂逸宸伸張開手臂,把黎昕抱進懷中,隻眼紅得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