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冰冷,把蔣含煙嚇了一跳,忙繞過沙發,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南喬。你昨天不是還答應我,以後都不會再找她,不會再想她了麼?你爲什麼,現在又這個樣子?爲什麼現在又因爲她而這樣來質問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我出手教訓一個想搶我丈夫的女人,有什麼不對?”
“我說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跟你搶我!我是一個人,不是你的物品,不是誰說搶就能搶得走!”他惱意頗盛,厲聲喝道:
“我跟她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你心知肚明,你明知我和她沒有可能。你明知她因爲我家破人亡,孤身一人,要爲一斗米折腰,要自己打拼,要養妹妹,你明知她生活艱難!你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我以爲你,心地善良。我不料,你竟然.....”
“之前是因爲醋意,你與她爭鬧,她有難時,你不曾出手相助,甚至你哥哥叫人在她家裡丟死鳥、丟死貓來嚇她們姐妹倆。這些我都理解你,是我忽略了你,你心中怨我......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你,我不會拋棄你。那你怎麼能,你怎麼會對她下這樣的狠手?”
“你還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蔣含煙?”瞿南喬喃喃道,“那個會在嶽麓山腳下救治被蛇咬傷的路人的蔣含煙?”
“南喬。”蔣含煙眼裡已經含了淚,幾乎是央求地望着他,“我是,我是啊,我還是從前的那個我。你原諒我這一次啊。我當時真的是因爲生氣,是因爲太生氣了呀,南喬,南喬……”
瞿南喬卻已經冷冷轉了身,“你真叫我失望。”
一邊緩緩踱着步,無力的行至花廳中,上到樓上去了。
蔣含煙就一屁股呆坐在沙上,一雙手不由自主的擅抖起來,嘴中喃喃:你嘴裡說你是因爲對她有虧欠,可是當局着迷,旁觀着清。你對她的情誼,哪裡僅僅只是虧欠這樣的簡單?你對她有虧欠,你要去彌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難道我的這一生,都要活在你對她的虧欠裡?
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怎麼能忍受,你的一顆心裡,都只裝着旁人。我和你成親這樣久,你碰都不曾碰過我,哪裡有這樣的丈夫?我日日與你同睡一張牀,你卻和我同牀異夢,你就是在夢裡,叫的名字都是沈雲慢。我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可是有哪個女人,可能忍受得了這樣的?是朋友又怎麼樣?
就算是我搶了你,可,那也是她先放的手,怎麼能說是我搶的你?沈雲慢她就是我的惡夢……
難道我這一生,都要活在這個惡夢裡麼?
分明是你對不起我在先,你反倒先這樣質問於我......
她咽嗚着哭出聲,瞿南喬卻是已經上了樓,哪裡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望着這富麗卻空當的大宅,再望着門外那慾望不敢望的僕人,捂着臉,痛哭出聲。
那邊瑪麗亞來沈公館探望沈雲慢時,她正
跟霞芝兩個在偏廳裡一起合裁一條裙子,極是興奮的模樣。
看到瑪麗亞進來,笑着道,“哎,你可來了,你來看看霞芝幫我新選的裙樣。好看不好看?”
她臉上的指印已經消了,嘴角的一絲淤青卻尚未消盡,她望着她,苦笑了一聲,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擁住了。
她抱住她,也不說話,只是嘆一口氣,沈雲慢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就消失了,問她,“這是怎麼了?”
她就鬆開她,說道,“我剛剛去找了瞿二爺。”
沈雲慢點點頭,嗯了一聲,轉身又去摸那布料。
“你不問我找他去做什麼?”瑪麗亞問。
“做什麼?”她就說。
“找他把事情說清楚呀。”瑪麗亞道,當即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就來看沈雲慢的臉色,卻見她神色平常,並未表現出十分的詫異,反倒笑了一笑,“後來呢?”
“後來,我就走啦。”瑪麗亞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誅心計?”沈雲慢笑道。
“啊。”瑪麗亞點點頭,“我把照片往他面前一擺,他臉色都變了。我就不相信,他會不去質問蔣含煙。”
“他即然說了不想再和我有什麼瓜葛,他質不質問蔣含煙,於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沈雲慢一邊道,一邊就已經抄起一把剪刀去剪那布料,一邊道,“蔣含煙想想也不容易。怎麼說,她們也是夫妻啊......”
“喲。”瑪麗亞不由詫異道,“你這是想得通了?”
“怎麼想不通。”她道,“他說得對啊,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何必非要去糾纏?倒不如各不相見,也就各不相欠。這點執念,放下來,於他於我,都是福份。”
她說得雲淡風清,臉色亦極是從容,叫瑪麗亞與霞芝都極是詫異,“你父母的仇?你就能放得下?還各不相欠。”
“我父母的仇?”她驚訝道,“我父母和誰有仇?”
瑪麗亞就長吸一口氣,滿臉震驚的望着她,良久,方指着她點點頭,“好好,你在這裝傻。你就繼續扮失憶,扮這一輩子吧。”
言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點起一根菸,一旁的霞芝望着她,就小聲道,“你這是幹什麼?人好不容易想得通了,你又說這個話,是想叫她想不通?日子還長着呢,想得通才是e福氣。”
“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那邊沈雲慢在自言自語。
瑪麗亞就朝霞芝翻了一個白眼,指着沈雲慢道,“你看看。這都是什麼人?我還這麼巴巴的跑去爲她報仇。”
見沈雲慢不爲所動,就站起來,“算了算了,你們兩個的事,我是管不了了。你這是有大智慧啊。你索性就絞了頭髮去當姑子去吧你。這紅塵的亂事,別惹得你煩了。”
言罷,就站起身,氣沖沖行了出去,一時留得霞芝立在
那裡,左右爲難,沈雲慢這才方擡起頭來,嘆了一口氣,若有所失的望着窗外的陽光。
瞿南喬是那天的下午上得門來,彼時她正坐在大廳裡看書,看得累了,就擡起頭來,一望,就看到門口處,瞿南喬立在那裡,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雙眼定定將她望着。她扯着嘴角,就笑了一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錯,只覺他眼裡的痛意一閃而過,伸出手,對着她,隔着空氣停頓了片刻,又放了下來。
他其實是想摸一摸她的臉,問問她還疼不疼,然則到底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道,“我今天來,是向沈小姐陪罪的。”
她怔了一怔,坐在那裡不動,問道,“陪什麼罪?”
“內人那天打了沈小姐兩個耳光,實在不該……”
她就望着他,眼裡神色莫測,良久,笑了一笑,點點頭,“若是瞿太太親自來道歉,效果許是會更好。”
他怔了一怔,竟然點點頭,“好,我叫她登門向你道歉。”
她正欲答話,他已經轉了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竟然自始至終,都不曾進到這屋子裡來過。
她呆坐在沙發裡,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待膝上那本書順着裙襬劃到了地上去,她方驚醒過來,只覺臉上冰冰涼涼的,擡手一摸,竟然摸到滿臉的淚,自失的笑了一笑,站了起來,進到浴房裡,拿一條毛巾細細洗了一個臉,望向鏡中的自己。
這是一張乾淨沉默的臉,下頷處一點細細的淤青,在這臉上並無十分的礙眼。她眼中清明,嘴角微挑,是笑着的。
這也沒什麼不好。她在心裡想。
蔣含煙過來時,已是第二日,也是如同瞿南喬一般,立在門口將她望着,她覺得好笑,開口道,“你們夫妻兩個,果真是挺配的一對。”
蔣含煙不明所以,提着裙襬急急行過來,撲到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去擋,蔣含煙已經哭着說,“雲慢,對不起。”
她皺皺眉,正欲答話,蔣含煙已經就哭開了去,“南喬叫我來向你道歉,我就向你道歉,我只求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見他了呀。他雖然答應了我,說他不會再來找你,可是昨天,他又來找你了……”
沈雲慢見她哭得傷心,又見她面色憔悴,一時不明所以,只聽得她不停的哭,口中不住喃喃,“從前的事,是我們對不起你。還有上次你去我家裡,我不該出手打你。你就原諒我一次,好不好?要不這樣,你若實在不能原諒我,解不了你心中的氣,你打我啊,你打回來啊,我打了你兩個耳光,你就打我四個,你打回來,你反正也說要雙倍的還我……”
她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臉上甩去,沈雲慢吃驚之下,又覺得好笑,將手一抽,抽了出來,忙站起來,行到了沙發後頭,“瞿太太今天這是怎麼了?”
(本章完)